2006年8月北疆游記(三)—禾木見聞……續前文
(三)禾木見聞8月22日
賈登峪大門前並沒有想像的那樣有一群排隊等候去禾木的出租車。在門前小廣場及停車場裡轉了一圈,找到一輛出租問價,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復:通往禾木路上的布爾津鐵橋斷了,不能通行,禾木去不成了。禾木是我們行程重要的組成部分,這消息不啻為一個巨大的打擊,一時難以置信。聽說我要去禾木,不知從哪冒出五、六個人圍過來談價,幾個人對禾木的交通情況眾說不一,有說可以過的,也有說不能過的,還有說只是禁行,可以找關系放行過去,搞得我一頭霧水,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打電話給禾木友誼峰客棧的巴德馬大媽問情況(因為事先預定了她家的房間),答曰說不清楚,需要先到鄉裡問一下再給我們回話,但過了約一個小時也沒有回信,這時聯想起前日經過禾木路口時看到的那輛擋在路中的警車,可能真的去不成了!司機們當然都想賺這份錢,紛紛獻計獻策,方案大致有二:一 送過去看,不行返回賈登峪;二是到鐵橋如果不能通行則直接去布爾津,但誰也不能打保票能進禾木;其實騎馬也是一種選擇,那樣不必經過鐵橋,但路遠且兒子年幼肯定行不通。正當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司機舉著正在通話的手機過來說,他已確認鐵橋沒斷,只是禁止機動車通行,並且已聯系好禾木那邊的人,先由他把我們送到鐵橋處,步行過橋後,對方的車過來接我們進禾木。價錢嗎,送200元+接100元=300元,比攻略上的200元高出50%,覺得不能接受,但司機的200元堅決不讓,要我們跟對方侃價,而對方降至70元後也再不讓步。一切變故來得太突然,一時在成本、安全、回程等諸多因素中難以找到平衡點,也就無法拿主意。既然想不清楚,干脆先穩下心來,沉一沉再做決定,這也是解決棘手問題的最好方式。拿了司機的名片,知道司機老兄名叫夏紹華,電話那方嗎,老夏說是他的戰友,禾木旅館“龍騰山莊”的馬老板。
太陽直射在身上,溫度持續上升,心疼兒子,讓他到小廣場的塑像背陰處休息。此時進出喀納斯的游人越來越多,LP也在周圍“調研”禾木的情況,過了一會兒過去找兒子,卻發現兒子不見了,在小廣場轉了一圈,呼喊兒子的名字,無人答聲,LP急得要哭,在這把孩子丟了,那可是萬劫不復了。狂喊五分鐘,在情緒越來越緊張並准備報警之時,兒子忽然自己走了過來。原來他一直聽話地在塑像後待著,只不過是蹲在了其它人的身後,難怪過去找也沒有看到,令人虛驚一場。
幾經權衡後,最終決定去禾木。呵,這次如果錯過,下次即便再來新疆,也沒有什麼可能再上喀-禾了!找到老夏,希望價錢再降些,於是這家伙又打起電話,找他的戰友要求降價,從來沒見過這麼做生意的,看來這兩位關系確實不一般。對方又降20元,成交。上車離開賈登峪,至禾木岔口轉入禾木公路,前天橫在路中的警車已經不在了。這條路是去年9月才開通的,路況一級棒。走了十幾公裡見前方路上設置了攔杆,一輛大巴停在路邊的草地上,這就是去年才設立的禾木售票處。一部烏魯木齊牌照的越野車被擋在那裡,正在調頭往回開,看來這關就過不去。我們開到近前,售票員小伙兒告訴我們前邊鐵橋斷了,上邊規定游人不得進入。也許老夏常跑這條路,早已混了個臉兒熟,跟售票員只輕描淡寫地解釋說鐵橋那邊有人接,再沒多費口舌便被放行了。售票員要我們稍等一會兒,直到剛才那輛越野車出了他的視線才放開攔杆。又走了十幾公裡來到“布爾津鐵橋”,一座橄欖綠色的鋼架平橋,肯定是軍用的,過坦克應該都沒問題,現在怎麼這麼不禁用!對面開過兩輛摩托車,老夏自言自語道:接人的來了。啊!怎麼是摩托車,一直以為是汽車!摩托轟鳴著來到近前,兩個大漢和車上的我們打招呼,荒山野嶺加上這種陣式,心裡著實不安起來。
步行過橋,實地觀察發現橋的損壞程度其實很輕微,至少過車沒有問題,鄉裡之所以規定禁止通行,應該還是出於謹慎的考慮。硬著頭皮上了摩托,我坐第一輛開道,LP、兒子坐第二輛尾隨。摩托車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飛馳,駕車的胖小伙兒一路和我聊個不停,這樣逐漸消除了不安。車快風急,見我衣著單薄,於是說道:“老哥,冷不冷,把我的西服給你穿吧!”,聽後不由得心中一熱。小伙兒姓李,回族,聽說我們是北京來的,他說覺得很親切,因為他曾在北京新街口的一個飯館打過工,對北京人印像很好,後面那輛車上的人便是龍騰山莊的馬老板,也就是剛才通電話的那位,他和小李是親戚關系,小李家在阿勒泰,夏天來禾木給他幫工。走了一段,回頭看了看,LP、兒子在對我興奮地揮手,此時心已徹底放下了。
經過漫長的行駛到達了村口,見到了攻略上提到的敖包,小李停下車,建議我過去拍照,不消片刻後面的車也趕了上來。鐵橋距禾木有30多公裡,行車近1個小時, 這時才知道其實100元車費要得也不算多。有些過意不去,便主動過去跟老馬說還是給他70元的好。馬老板是典型的北方人那種粗獷性格,說話很直,對此也沒太在意,反倒是跟我說回頭在網上給他宣傳一下他的山莊,沒想到這位老兄還有如此的商業頭腦。事後聽LP說才知道,一路上LP和他聊天,說起我們自助來禾木的經過及預訂了巴德瑪的旅館,老馬很驚奇,覺得這麼遠的“窮鄉僻壤”,我們怎麼了解得如此清楚!LP說這是網絡的力量。老馬原本不信網絡宣傳,一直以為那是騙人的,聽了後才知道它的作用。龍騰山莊就在村口,所謂山莊其實是由左右兩排全木結構的房屋圍成的大院,看起來很有親和力,北邊一排是四間客房,南邊一排則是廚房和餐廳。因為欠了他的人情,索性在他家吃頓飯作為補償吧。坐在略顯簡陋的餐廳裡,兩個服務員姑娘忙著端茶倒水,但不怎麼說話,老板娘說她們是哈族女孩,不懂普通話。兒子一聽來了精神兒,神氣地對女孩們說:“好,那我問你們1+1=?”,惹得眾人一片大笑,兩個女孩也跟著笑,只是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點了雞蛋西紅柿和紅燒羊排,小李便下廚做飯去了,這才是他的本職工作。這時有空和老馬聊上幾句,才知道禾木的斷橋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因為這裡的生意一年只有短短四、五個月,現在又是黃金季節,沒了客源,幾天來已損失近萬,昨天還有一個旅游團也斷橋取消了行程。老馬著急上火,嘴上都起了泡,現在村民們每天找鄉長,就差鬧事了,像我們這樣排除萬難到達鄉裡,無疑是雪中送炭。等菜的空當兒,老馬邀請我們看看他的客房。打開房門,見屋內窗明幾淨,被褥嶄新,床單雪白,地板也是真正的原始實木,眼前不禁為之一亮,客房條件不錯,不妨住在這兒;最為中意的是房內還有衛生間,來之前本已做好了“艱苦”一天的准備,這下不必了。三人間開價200元,覺得還合理,加之巴德瑪大媽到現在也沒給我們回信,當即決定住下。老馬很開心,待了沒一會兒又去找鄉長了。
折騰了一個上午,直到現在才踏實下來。從清晨險些未趕上晨霧,之後賈登峪找兒子一場虛驚,到最後坎坷的禾木之行,真可謂劉寶瑞大師的相聲 — 《日遭三險》啊!其實不止如此,還有更懸的事呢:LP說起來時的路上,坐在摩托上發現老馬這位老兄滿身酒氣,老馬解釋說早上他剛和鄉長喝了半斤白酒,於是本來過馬路連汽車都害怕的LP坐在車上一路哆哆嗦嗦、提心吊膽,公路有很長一段旁邊就是懸崖,酒後駕車一旦出事,命肯定就沒了。菜終於上來了,味道與等待的時間並不成比,實在不敢恭維,以至於懷疑小李在北京飯館打工到底是干什麼的。填飽肚子已是下午3:00,在客房內小睡了一會兒後,與LP一起出門到村裡閑逛,兒子還在呼呼大睡,索性把他鎖在屋裡讓他繼續美夢。禾木和白哈巴十分相似,都有湛藍的天,潔白的雲,嫩綠的草地、茂密的針、闊葉混生林,以及成片的木屋、鄉土韻味的渣土路,所不同的是禾木更顯大氣、壯美,村中不時看到閑散的牛群,散養的狗兒,更能見到走動的村民。沿村中的土路散步,迎面過來兩個牽著馬的圖瓦族大男孩兒,看樣子高中年齡,問我們是否騎馬?正巴不得呢,20元/小時成交。躍上馬,由圖瓦男孩兒牽著向村南走去。雖然騎術接近零,並且近一年沒騎馬了,但不一會兒還是適應了。兩個男孩兒中只有一個會講普通話,不妨稱他為圖瓦A,自然成了兩人中的隊長。圖瓦A說帶我們去一個漂亮的地方,即村南口的河灘,欣然應允。來到河邊,經過禾木橋,見木橋正在被拆除,橋頭立一通知牌,說從今天起開始維修,為期半個月。這橋是村中唯一通向河對岸的通道,對岸的山坡當地人稱為平台兒,是明早看日出的地方。天呢,不會明早的日出又看不成了吧!順河岸向下游走到達村口,下馬在河邊駐留賞景。但見清澈的禾木河在這裡被河中心的小島分為兩支,兩岸三地盡是茂密的白樺林,一支不知名的水鳥落在河心小島上,蹦跳著覓食,樣子甚是可愛。回過頭來,又見一群牛兒打此經過回村,更奇的是,沒有人驅趕,確切地說沒有人,牛兒們竟自行排成一字長蛇陣,魚貫進村。不知是不是所有的牛都是這樣,反正我們是第一次見到。不僅如此,這裡的一切對於我們來說都顯得那麼新奇,覺得自己更像是從城市中來的“農民”。兩個圖瓦閑來無事,站在河邊比賽扔石子,石子輕松飛到對岸,看得我也來了興致,隨手撿了個石子扔過去,沒想到飛行距離只及它們的四分之三,引來男孩偷偷的笑聲。自己倒未覺得不好意思,因為已陶醉在這藍天、白樺、牛群、河水構成的世外桃源裡;還有兩個圖瓦男孩,他們也是美景的一部分。人類本來自自然,也許渴望自然的基因仍潛藏在身體中,一生生活在城市,此時置身於大自然,才覺得是真正的回歸。

(魚貫進村的牛群)
回村的路上為節省時間兩個男孩也一同上馬,馬兒矯健,身負兩人仍步履輕盈,男孩與馬兒默契非常,不用揮鞭,一聲口哨馬兒便一路小跑起來,不一會回到村中。再次路過禾木橋,對面一馬隊飛奔而來,可能看到我們是外鄉人,為首的喊了一句“騎馬過河吧!”,可沒見過這種陣式,問了一句“能行嗎?”“不信我過給你看!” 韁繩一抖,轉瞬間馬隊到了河對岸。真令人羨慕,於是跟圖瓦A商量明早能否如此帶我們過河看日出,他們笑著拒絕,說那樣太危險。是啊,就憑我們三腳毛的騎術,平地上騎馬都打晃,一下水多半得掉進河裡。回到山莊小院,叫醒仍在呼呼大睡的兒子,留下LP、兒子在院裡玩耍,一個人再徒步逛村。見到剛才兩個圖瓦男孩已在另一個院裡玩起了台球,剛掙點錢就去消遣,哈哈,真是快樂的生活。離山莊不遠處是禾木風格“禾木派出所“,除了牌子、警徽外,與普通的小院無異。只見過派出所、公安局千篇一律的統一風格,想不到中國還有這麼有特色的派出所。派出所緊鄰的是同樣禾木風格的“禾木小學”校園,據說是日本捐資修建的,中日友好竟惠及到達了邊遠的禾木。向河邊走去沿路看到了很多攻略上提及的熟悉的名字,諸如“青年旅社”、“梅花客棧”、“禾木鄉衛生所”等等。整個禾木鄉儼然一個“旅館超市”,幾乎每家房前都掛著旅社、山莊之類的招牌。

(禾木鄉 和 禾木鄉派出所)
禾木橋的施工通知牌仍立在那裡,木橋被拆得已只剩下龍骨,幾乎成了獨木橋。三個管理人員圍坐在橋頭一個小桌旁邊看護現場邊聊天,工人們還在一根根的將橋上的木料拆下,難道真不能過橋了嗎?看到橋上有一個當地人正在釣魚,於是抱著被呵斥的心理戰戰兢兢邁步上“橋”,沒想到無人制止 — 看來過橋有戲。橋的主龍骨由2根直徑約30公分的木料並排組成,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顫微微一步步挪到橋中心,對面兩個工人扛著剛拆下的一根木料健步如飛迎面而來,看到我後稍讓了一下便錯身而過,自己覺得自己真夠“廢物”,同時也激發了勇氣,速度提高一倍快速過到對岸。正准備沿小路登山,一個少年過來問要不要坐摩托上下平台兒,問了下價錢30元成交。摩托體現了卓越的越野性能,只三、五分鐘人已站在平台上了。途中經過一個蒙古包,准確地說是哈薩克氈房,男孩說那就是他家。男孩名叫哈依那爾,哈族人,今年剛上高中,後天就要到縣城布爾津上學了,利用暑假最後幾天掙些學費,那我豈不成了捐資助學了,哈哈!平台是眺望禾木全景的絕佳位置,由遠及近,對面的山峰、密林,錯落排列的數百間木屋以及自北向南流淌的禾木河均盡收眼底,和哈依那爾約好太陽落山後來接我,之後便一個人獨享平台了。
平台上已修建的木制的棧道,以“之”字形在綠草中向山下延伸而去,非常別致,顯然當地也在不停地開發旅游資源,說不定不久的將來上平台就要收費了。山上雖然風有些大,但一個人獨享美景,愜意非常。和LP通了電話,這在去年還不行,但現在手機已毫無問題了。LP、兒子更自在,她們先在大院裡發了會呆,又在村裡逛了逛,還在小賣部買了些零食。小賣部裡發現了老鼠在跑,兒子覺得好玩得不行,竟發出一聲加菲貓式的感嘆:“這才是生活!”,現在她們倆正坐在院裡等待看日落呢!
從山下走上來兩個人,看裝束便知是驢友,很想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禾木的?二人一個來自廣西、另一個來自上海,是包車從白哈巴—喀納斯一路過來,至於如何過的鐵橋,聽起來更不靠譜:他們是趁管理人員沒注意衝過來的。太陽落到山後邊,哈依那爾按時過來接我,他希望明早看日出時再送我上山掙點錢,沒太想便答應了。
回到山莊,在燈光昏暗的餐廳裡就餐,只點了兩個素菜,一來便宜些,二來反正味道平平,將就一下啰。老板又不知跑到哪喝酒去了,只剩下老板娘和幾個小工坐在旁邊看電視。老板娘祖藉是河北省,祖父輩為躲避戰亂逃荒到新疆,她也就成了土生土長的新疆人,人挺實在。我們入睡前想洗個澡,老板娘便張落著試水。屋外小李劈柴燒水,這位老弟上午接人、中午做飯、晚上燒水,趕情啥活都是他的。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鑽進暖暖的被窩,聽著窗外呼呼的風聲,回味著十幾小時來的奇妙歷程,進入了夢鄉……
8月23日
後半夜被全村的狗吠聲驚醒,根據聲音判斷構少有一個加強班的“狗力”。令人不安的是,叫聲中夾雜著狼嚎,看樣子是狼進村了。看表才5點多,狗吠聲持續了大約20分鐘才平息。迷迷糊糊直到6:30,叫LP起床,稍稍收拾後出門。天已蒙蒙亮,心中有些恐懼 — 路上不會遇到狼吧?!LP膽子小,沒敢把這事告訴她,不然她可能就不敢出來了,但路上她主動提起這件事,原來當時她也被吵醒了。在夜色中向河邊走去,村子還未蘇醒,路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小心翼翼地過了禾木橋,見哈依那爾已在那裡等候。上到平台,才知我們並非第一人,一老一少兩個驢友已在那裡支起三角架准備拍照工作了。過去和大爺打招呼 — 新疆這地方人少,遇到陌生人好像總是有對話的願望,他們是來自上海的父子倆,兒子是搞攝影的,老父親陪著,已跟團游了敦煌-嘉峪關-烏魯木齊-喀納斯,令人佩服的是,兩人是昨天下午4:00才騎快馬從賈登峪來到禾木,只走了6個小時,這樣也不存在過鐵橋的問題。說話間,平台上陸陸續續已站了二、三十人。哈哈,雖有鐵橋阻隔,還是有這麼多人來到了禾木,無論是以什麼方式,大家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期待已久的太陽從山後“千呼萬喚始出來”,晨光灑在禾木鄉的土地上,一片生機盎然的景像,這就是著名的美景“禾木晨光”。內地有諸如燕京八景、關中八景之說,我想假如北疆也有自己的八景,那麼喀納斯晨霧、禾木晨光一定會名列其中,而且名聲一定會響徹中國。

(禾木晨光)
日出後人群逐漸散去,我們沿“之”字棧道下了山。回到橋邊,這裡早上比昨天熱鬧很多,修橋的工人已上工,游人們則有的在河邊散步,有的騎馬,此時感覺禾木才更像個旅游景區。一大群牛在青年旅社前的空地上,有的半臥休息,有的吃草,有的在溜達,過著跟這裡的人一樣悠閑的生活,旁邊另一個“牛隊”正在一字長蛇向村外走去……

(禾木橋 和 涉水過河)
山莊裡除了兒子還在大睡外已全部就緒了,向老板娘打聽能不能找回到布爾津的車,她熱心地幫著到鄉裡去問,但沒有結果,於是干脆自己去找。兒子已起床,他對山莊的大院喜愛有加,留在那裡和哈族的小姑娘一起玩耍。和LP一起邊在街上散步,邊看看哪家有車便進院問一問,街上偶爾見到飛奔的馬匹,負重的駱駝,帶著慧尾般塵土揚長而過的吉普車,一切都是那麼有趣。不覺來到鄉政府大院前,見有摩托車出租,送到鐵橋100元/人,更加慶幸昨天我們實在是撿了個大便宜。與摩托車手的對話中得到了一條重要的信息:來往於禾木-布爾津的那輛有名的黃班車(網上有提到)仍在開行,只不過現在暫調整為從布爾津-鐵橋往返,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在班車到達鐵橋之前趕到那裡就行了,可怎麼到鐵橋呢?實在不行只有再乘摩托了。一位村民向我們提示:你們來禾木旅游,回不去可以找鄉政府,他們有責任提供幫助!有道理,干脆進院碰碰運氣。院內一輛金杯正要往外開,隨口向車上的司機大哥問了一句去不去鐵橋,答曰這輛車正是去鐵橋的班車,20元/人。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買彩票從來都不中,現在居然還有這種運氣!常言道“嘴勤能問出金馬駒兒”,這話看來不假。
司機告訴我們在龍騰山莊等,車待會停在那兒上人,於是一溜小跑兒回山莊收拾結賬,車來了之後趕忙拎包上車,老板娘在後面看著直喊不用著急。不急能行嗎,車走了怎麼辦!不過上車後才知確實不用急,車子要等人滿了之後再走。又上來一個小伙子,看樣子也不是本地人,但也不像驢友,聊了幾句,他告訴我們他是烏魯木齊人,從事地質勘探工作,目前在禾木周邊荒無人煙的山裡搞測繪,已待了十幾、二十來天,現在看到這裡的美景幾乎想吐,狀況與民工無異,今天是要回烏市的。等了近1個小時,車子發動了,還要在村裡轉一圈拉人,直到位子座滿才出村。巧的是哈依那爾一家七大姑、八大姨也上了車,他們今天要送哈依那爾去布爾津上學。
到了鐵橋,眾人下車過橋,等待黃班車的到來。橋頭聚集了百十人,是這兩天來見過的最熱鬧的地方。除了剛下車的乘客外,其它都是禾木村民,上午在鄉政府前拉活的摩托車手也在其中,眾村民圍成一圈,與當中兩位領導模樣的人口干舌燥地爭論。原來村民們因鐵橋禁行生意大受影響,正與在此現場辦公的鄉領導理論。村民沒了生意,自然肝火旺盛,說話帶氣,紛紛指責鄉裡小題大作故意為難他們,領導們則一遍遍地開導村民理解他們的工作。鐵橋就在眼前,閑著沒事,於是下到橋底一探究竟,見橋的主龍骨鋼梁完好無損,但有幾根輔梁嚴重變形,憑心而論,通車暫時是不會有危險的,但從領導角度講,一旦出事,烏紗帽恐怕就保不住了。黃班車還不知何時能到,看著村民們的吵鬧如看戲般打發著無聊的時間,期間又一次見識到了特權。事情是這樣的:一輛烏市牌照的越野車被攔在橋頭,車上的人看樣子有些來頭,可能已跟鄉裡打了招呼要過橋進禾木,但村民們看在眼裡便故意阻攔,道理明擺著,既然不能過車,大家一律平等,所有車都不要過。越野車被迫停在路邊,車上的人於是打起了手機,過不多時,一輛警車鳴著刺耳的警笛呼嘯而來直奔鐵橋,越野車見狀忙發動緊跟,眾村民這時也不敢再攔,眼看兩輛車過橋而去 — 原來是越野車搬來了救兵!評論就不說了,但從這件事能夠看出,國家倡導的“構建和諧社會”恐怕還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黃班車終於來了,交換乘客後,司機下車吃飯,又等了40分鐘,才牛一樣的開動。烏市小伙非常著急,他到布爾津後晚上還要趕班車回烏魯木齊呢。班車經過售票處,上來三個游客,正奇怪這裡怎麼會有游客等車時,只聽其中高個的小伙子對著司機破口大罵,顯然憤怒之極,這又是從何說起呢?經眾人相勸上了車,一打聽才知,這位老弟來自福建,另兩位是來自上海的小夫妻,三人本來是坐黃班車進禾木的,沒想到班車到售票處時,因形勢惡化,鄉裡嚴禁游人再進入禾木,三個人硬是被叫下車來。班車老板兼司機的老帥哥本來滿口保證可以帶他們進禾木,但事到如今也無能為力,只好承諾車子回來時再將他們送到賈登峪。可憐的三位於是在這裡傻等了近3個小時,恐怕什麼興致都給磨掉了,難怪此時遷怒於司機。上海小夫妻倒沒說什麼,一臉沮喪地坐在那裡,福建小伙則喋喋不休地在那兒抱怨。都是出門在外,很同情三位的遭遇,於是給了他們一些游喀、白的建議,並推薦他們從賈登峪騎馬進禾木。小伙子對這些幾乎一無所知,唉,攻略做的不到家呀!車子出了禾木岔口,帥哥司機停車路邊並下去為三個人攔截開往賈登峪的過路車,又過了40分鐘,終於送走了三位不幸的游客。
回布爾津的路上,車仍然慢得像老牛一樣在吞噬著時間,過衝乎爾鄉(紅旗鄉)時又進去繞了一圈拉客,直把烏市小伙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我計算了一下,到布爾津後去五彩灘看日落時間還夠,倒是不用著急,閉目回想短短兩天的經歷,雖充滿變數、困難重重,但最終落得圓滿,比起一帆風順的玩下來,更多了萬分精彩,不禁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又想起了老夏,正是他促成了我的禾木之行,試想就在眼前的禾木如果去不成,心理上實在太難以接受了,甚至可能會影響後面的行程;其實他的努力是為了賺到這筆生意,但另一方面卻幫了我們大忙,心底對老夏真是千恩萬謝了無數遍。
可能是得意的太早了,車到布爾津之後,倒霉事情接踵而來。18:30班車到站,告別了哈依那爾,又告別了順利買到去烏市車票的烏市小伙,在水果攤前買一大袋水果飲料,盤算著在布爾津住下後如何美餐一頓,晚上再到夜市嘗嘗網友推崇的烤魚,明天游烏爾禾魔鬼城。然而天不隨人願,到售票大廳買明早去烏爾禾的車票時,被告之因近幾天學生開學,明後兩日去烏市的白班車票均已全部賣光,只剩下今晚的夜班車票了。眼見美夢落空,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正在不知所措之際,在售票廳又見到王彬,原來他算好我們今晚會到達布爾津,可能要包車去五彩灘,正在這兒等生意呢。看著我沮喪的樣子,勸慰了幾句。向他打聽了一下包車去烏爾禾的價錢(500元),幾經權衡後最終還是放棄了。心下安慰自己,過兩年還要再游南疆,到時再順便去一趟吧,可惜的是與五彩灘無緣了,還有漂亮的小城布爾津,兩次經過都沒能好好品味一下,唉……
到窗口買晚上20:30的夜車票,屋漏偏逢連陰雨,不足1米4的兒子被收全票,與售票員大吵了一架,算是發泄了一肚子氣。車進站開始上人,帶著深深的遺憾及不快上了大巴。臥鋪車很干淨,司機也很在意衛生,每個乘客上車時都會發一個鞋套。窄窄的鋪位睡起來不太舒服,但可把從未坐過臥鋪車的兒子新鮮壞了,全車人幾乎都躺在鋪上休息,只有他手舞足蹈,廢話不斷。汽車駛出布爾津,很快進入了茫茫戈壁,除偶爾掠過些小山丘之外,只有一望無際的地平線。窗外的太陽漸漸墜向地端,展現了一個完美的、真正意義的日落,美景令心中略感欣慰,之前的遺憾也得到了一些補償。

(日落地平線)
車子在顛簸中進入黑色,車上的人也陸續進入了夢鄉……
寫於 2007-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