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女兒國多年以前,一個叫楊二車娜姆的摩梭姑娘靠著她美妙的歌喉、聰明的才智和無畏的勇敢走出瀘沽湖,走出滇北高原,最後居然走出了中國。當她睜開雙眼看世界時,發現她家鄉的風情是那樣的獨特,於是就寫出了一本《走出女兒國》的書,把摩梭人的女性社會獨特風情和美麗的自然風光披露於世:與世隔絕的高原湖泊、男女同浴的露天溫泉、母系氏族的家庭社會、男女自由的阿夏走婚……從而吊足了成千上萬人想了解“女兒國”的胃口。大約就是從那時起,我就把瀘沽湖看成是人間最後一片樂土,一個童話般的世界。於是,一個夙願悄然產生了——走進“女兒國”去看一看,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
2002年底,我終於有了去雲南的機會。坐在飛往昆明的飛機上,飛臨川滇交界的地方,禁不住就從弦窗往下看那連綿的群山,我心裡就想,有多少謎一樣的民族風情藏在這塊熱土上呀!
傳統的大理、麗江走完之後,我便謀劃著走進“女兒國”。
從麗江到瀘沽湖大約200公裡的路程,當時還沒有直達的汽車,而且路況很差。聽房東說,在麗江城入口處的大水車廣場可以找到同路人,合租一台出租車去瀘沽湖最劃算。於是,頭一天下午,我就在大水車廣場轉悠起來,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也沒有找到要去瀘沽湖的人,我這才知道,獨行俠的我,想找幾個同行的驢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正當我沮喪地准備回旅館時,有一對小夫妻來到了廣場東張西望,我認定,這就是我的同路人了!一問,他們兩個果真是要去瀘沽湖的,而且,他們還知道不少瀘沽湖的知識,想是做足了功課。“莫愁前路無知己”,唐人的詩句仿佛是給我們這些游走天下的野驢們寫的呀!本來應該4個人同租一台車才劃算,可是又等了半天也沒有人,於是,我們三人找了一台車,講好600元兩天的行程,明早6點准時在廣場出發。
第二天清晨,當一縷霞光剛剛升起在滇北高原時,我們坐著出租車爬上了山路。開始還有一段柏油路,後來就全是沙石路了,而且都是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山。當汽車盤旋在山巔時,可以看到遠處白雪皚皚的玉龍、哈巴兩大雪山發出耀眼的銀光;穿行在峽谷中,耳中充盈著的是河流水聲的轟鳴。車過金沙江時,是一座叫“樹底”的吊橋。司機叫我們下車步行過橋,因為這座橋早已超期服役多年,太重的車不敢過,為了保險只能人車分開過橋。
一路上都是險路,讓人提心吊膽,所以一點睡意也沒有。好在沿途不時出現少數民族村寨,能見到土樓和穿著少數民族服裝(比舞台上的要真實多了)的當地人,也算聊以打發旅途寂寞的時光了。
過了寧浪以後,越往前走山上的樹木越密。司機說,解放初,瀘沽湖還處在與世隔絕的狀態,只有馬幫可以進去。20世紀60年代才通的馬車,文革後才有了能通汽車的公路。
當轎車躍上最後一道山梁,向西北望去,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碧藍色的大湖,它在群山環抱中,靜謐一如熟睡的嬰兒。隔湖向對岸望去是一座高聳的大山,山上的大石壁極像一位仰面而臥的美女,長發鼻眼胸乳畢現,我知道,這便是格姆女神山了。摩梭人,也像這石壁的美女一樣,在這裡甜睡了千年之久,真不忍心打擾他們的美夢!
瀘沽湖摩梭人的來歷有幾種神話傳說,其中一則最為凄美: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少年情侶得道成仙,但他們只有乘坐一匹神馬才能上天。這對仙侶同乘神馬來到滇北高原,被這裡的風光所迷,決定在這裡生活下去。美麗的姑娘心地十分善良,她見到當地窮人非常可憐,就伸出手來幫助他們,而且不避男女嫌疑。結果她的情郎生氣了,幾次爭吵後,情郎獨自騎馬飛上了天空離她而去。在神馬升空的一剎那間,馬蹄把高原踏出了一個大坑。想不到的是,青年竟無法回到人間,少女因為沒有神馬無法上天。於是少女悲痛欲絕,淚水長流,流滿了馬蹄坑,便形成了今天的瀘沽湖。後來,少女的淚水流干了,她發誓,今生只和有情人來往,一但情斷意絕就分手重找阿夏(情人)——走婚習俗就這樣出現了——這少女就是摩梭人的祖先。
當然,神話不能當真。據摩梭人的原始宗教“達巴教”經文可知,摩梭人屬於古羌人部落的一支。今天,在摩梭人的葬禮上,老人們念的《指路經》幾乎全是地名,最後終止於青海的格爾木。傳說他們的祖先游牧南來,怕忘記歸路,一路都把草打成結。因為比格爾木更遠的來路上草結被山火燒光,所以他們再也找不到祖先的家園了,便把格爾木認定為他們的最終的歸宿。
山梁上,有一塊人工開掘的平地做為觀景台,站在觀景台上,瀘沽湖的全貌盡收眼底。把車停下來,我們三人來到觀景台拍照。只是還沒有選好位置,卻突然從樹叢中衝出一群孩子。這群孩子以小姑娘居多,他們每個人手裡拿著一小袋蘋果,5元錢一袋纏著我們叫賣著,甚至拉住我們的胳膊不讓我們掏相機。看著他們的衣服又破又舊,一雙雙大眼睛充滿了祈求和渴望,我的心軟了。我問那個大一點的大眼睛姑娘是摩梭人嗎,她一個勁地點頭。原來摩梭人這麼窮啊,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生活在北方的我早知道吃南方的蘋果簡直就是受罪,於是我數了一下這群孩子,正好10個。我掏出了10元錢給了那個大眼睛小姑娘說:“你們10個人分了吧,我們不要你們的蘋果。”孩子們拿著錢連聲感謝地離開了我們,可是當我們照完相離開時,那個大眼睛小姑娘卻衝到車跟前,一把將兩袋蘋果塞進了我們的車裡。那一刻,我的心有些震顫了!下山的途中,我的眼前始終閃著那雙明澈的大眼睛,她為什麼不上學讀書?什麼時候可以像楊二車娜姆那樣走出瀘沽湖?她長大了也會走婚嗎?
轎車從湖南岸向西行進,穿過洛水村,那裡已經有了幾處像樣的賓館,但那是屬於身體享受型游客的,我們不屑一顧。住原始的裡格村是我們的首選,裡格村位於瀘沽湖西北岸的格姆女神山下。裡格村還有一座小島,小島有一條小路與陸地相連。看了幾家後,我們住進了松納扎西家。
身材高大的松納扎西是一位中年人,他和他的妹妹共同打理他們的家庭旅館。這是一棟用原木搭起來的二層樓房,被稱為“摞木房”,即用三四十公分粗的原木橫著摞起來建成的。在松納扎西接待客人的房間裡,我看見他家居然有一台可以上網的電腦!現代文明竟然走進了瀘沽湖、走進了偏僻的裡格村!
等待午飯和吃午飯的時間,正是我們同店主交談的好時機。松納扎西和他的妹妹都是有文化而且健談的人,他們的回答解開了我們一個個疑團:
問:摩梭人可以隨心所欲地走婚嗎?
答:外面人傳言,“摩梭人,摩梭人,摸摸索索就走婚”,那是錯誤的。實際上,我們摩梭人找阿夏和走婚也是一件極認真的事情。只有經過多次接觸和深入了解,在有感情的基礎上才能確立阿夏關系的,並且,一但結成阿夏,形成走婚關系,就再不會同別的異性走婚。
問:能同時結交幾個阿夏嗎?
答:當然不能。我們摩梭人也講愛情的專一。不過極個別的也有,但那要讓人瞧不起。不管男女,同處兩個以上的阿夏,一旦讓人知道,就會連原來的阿夏都會離開他,並且他再難找阿夏了。
問:形成走婚關系後,男女雙方是否就共同生活在一起?
答:共同生活在一起那就不是走婚了。凡是走婚的男女只有夜晚在一起,天一亮男子就回自己家裡同母親、姐妹、兄弟一起生活。生出的孩子只歸女方所有,男方不承擔任何撫養責任。所以,一個家庭中的孩子,只有外祖母沒有外祖父,只有母親、舅舅和姨姨沒有父親、姑姑和叔叔;只有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而沒有堂兄妹。
問:那麼家庭財產怎麼支配呢?
答:最年長、輩分最大的女性支配財產是摩梭家庭的主要特點。家庭關系以母系做紐帶,親情關系更密切,所以出現十幾口、幾十口人的大家庭是常見的。在這樣的家庭裡,不會出現不贍養老人的現像;兄弟、姐妹都沒有各自的固定配偶,不存在妯娌、婆媳之間的矛盾;女性所生的孩子由兄弟姐妹共同撫養,不存在遺棄孩子的現像;沒有父子關系,不存在財產繼承問題,少去了不少煩惱……管理近4萬摩梭人的永寧鎮法庭僅有4名法官,每天輪流值班還無事可做,因為很少有民事訴訟的案件發生。
問:就沒有一夫一妻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家庭嗎?
答:有,但不多,這是文革時期產生的。文革後,大多數人都恢復的原來的習慣。
問:走婚習俗僅限於你們摩梭人之間吧?摩梭人會同別的民族人走婚嗎?
答:過去是這樣,現在不同了,游客大量湧入就出現了與外界人走婚的事情。比如,前幾個月,有一個哈爾濱小伙子,就和我們的一個姑娘結成了阿夏,他們倆最近去了昆明,然後要同回哈爾濱生活在一起。(回答完,他指著牆上貼著的一些旅客留言)看,就是那小伙子,還寫了一首詩呢。
我走近一看,這是一位叫陳曉光的小伙子寫的(如果陳曉光看了此貼,請原諒我把你的詩寫到文章裡),詩的題目叫《淨土》,雖不算高明,但字裡行間卻跳動著他那顆獲得摩梭姑娘芳心後的快樂心,因此我把它抄錄下來:
你是高原上一顆璀燦的明珠,
你是人類社會最後的一片淨土。
啊!瀘沽湖,你養育了一個奇特的民族。
上千年的人類文明,
沒能讓你望而卻步;
文化大革命的暴風驟雨,
沒有動搖你堅實的基礎。
你雖然處在現代文明的包圍之中,
可你卻始終保持著母系氏族的原始與古樸。
啊!摩梭人,你以獨特的風俗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你以原始的家庭結構吸引著現代文明的叛逆之徒。
人們熱愛你,熱愛你賴以生存的這片青山綠水。
人們想念你,想念你偉大的真誠和非凡的純樸。
這些在金錢社會難以尋覓的風情啊!
在這裡卻充實著家家戶戶。
啊!偉大的摩梭人啊!
願你永遠保持這種風俗,
永遠保護好這片樂土,
為了你們,為了我們,
為了人類的每一個民族。
正說著,一個胖胖的青年走了進來,操著北京口音問飯好了沒有,聽說還沒好他就像家裡人一樣上樓了。松納扎西對我們說,這小伙子來了一個月了,在這裡和一個摩梭女孩子走婚了,而且,據說他要在這裡成家,開發旅游事業!
於是我心裡就想,在現代文明的強烈衝擊下,這片淨土還能堅持多久?
人類學家在研究摩梭人的走婚習俗時曾得出兩種截然相反的結論:“人類歷史文化最精華的遺存”和“人類文化最原始落後的部分”,這實在讓人瞠目結舌。不過,盡管人類學家們為此爭論不休,但摩梭人依然固我,享受著人間至真至純的情愛和性愛卻是實實在在的了。至今,這裡仍有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的人在走婚。在這裡,沒有結婚離婚的手續和概念,不存在貌和神離的名分夫妻,不會因離婚而打得你死我活,更不會因離婚後的財產分割和子女歸屬而鬧上法庭。
吃飯的時間到了,北京青年下樓和我們同桌而食。好奇的我問他,去過那個男女同浴的溫泉嗎?
小北京看了松納扎西兄妹一眼就笑了起來,還是松納扎西先開了口。
原來,楊二車娜姆筆下的那個男女同浴的溫泉,早在十幾年前就變了模樣。由於開發了旅游業,好奇的外界人蜂湧而至,用異樣的目光(還有邪惡的目光)看著溫泉湖中裸體而浴的男女,有的人甚至也下去裸浴,沒有辦法,摩梭人就在湖中間修起了一堵牆,變成了男女分浴;後來,那道隔牆從幾十公分增加到幾米,最終把整個池塘堵死變成了今天的房子,竟然成了溫泉浴池了!
遙想在那沒有開放的年月裡,農忙過後,摩梭人以家庭為單位從各地而來,帶著賬篷和酒菜在溫泉邊住下來。他們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彼此,人與人之間純樸無瑕,同在一個露天溫泉中裸體洗浴,不必回避路人。在青山綠水的懷抱中同飲一罐酒,相互交換食物、傳遞酒碗、攀談問候,好一幅天人合一的自然風俗畫!現在,這一奇特景觀卻在人間徹底消失了!於是,我心中生出了不可名狀的失落感。
午飯過後,我們三人登上了村後的小山,可以看完整的裡格村和裡格島,還可以看到大半個瀘沽湖和遠處洛水村的樓房。整個裡格村看起極普通,除了幾棟摞木房(大概就是為接待游客蓋的)外,大部分都是一般草房和磚房。土地上是收割完莊稼留下的茬子,和北方的農村沒有多大區別了。村裡的人很難看到穿著鮮艷民族服裝的人,年紀大的女人多在頭上裹著布,男子束著腰帶頭上戴著氈帽,大多都會說普通話。
聽說夜晚村裡有篝火晚會,屆時會有青年摩梭男女在一起跳“鍋莊舞”,這可是了解摩梭人的好機會,吃罷晚飯我們就期待著。
夜幕降臨到瀘沽湖,四周一片朦朧,我們打著店主借給的手電,順著湖邊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一個籬笆圍成的大院落。晚會還沒有開始,幾個年輕人正忙著布置場地:中間堆了一堆燒篝火用的木材、台階上試著錄音音響、打開了露天扯的電燈。然後,兩個摩梭男子就開始向陸續進院的外地游人收錢:每人10元。
這時,客人當中有人低低地說了句:“這麼貴呀,麗江四方街上的晚會可是免費的呀。”這時,院子裡大約進了三四十位游客了,我算一下一場篝火晚會也就收入三四百元,這錢也是該花的,畢竟人家是陪你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於是心裡也就釋然了。
不一會兒晚會開始了,不知道從哪個屋裡,像變魔術一樣出來一群穿紅著綠的摩梭青年男女。女的留著長長的頭發,高高的發髻上束著成串的珠子,還戴著粉紅色的大花。她們人人上身是緊身花襖,下身是白色紗裙。男女腰間都系著彩色布帶子,前面是男子,後面是女子,手牽手或手搭肩排著隊,圍著火堆隨著音樂跳起了舞。他們邊跳邊唱,歌聲嘹亮,在夜空中回蕩,一曲曲天籟之音,不過歌詞的意思我一句也沒有聽明白。
當一曲結束散開休息時,游人便進入他們中間和青年們交談、照相,再開始時,有的客人還和他們一起唱、跳起來。我走近了一個容貌清秀的摩梭姑娘,邀請她與我合影留念,這姑娘微笑著答應了我,旁邊的姑娘卻一個勁兒地壞笑,笑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篝火晚會結束時的最後一曲歌是用漢語唱的,歌詞是:
朋友,朋友,你不要走,不要走。綠水牽衣青山低頭,瀘沽湖處處把你挽留,瀘沽湖處處把你挽留。瑪達咪。
朋友、朋友、你慢慢走,慢慢走。前路漫漫歲月悠悠,別忘了在瀘沽湖的時候,別忘了在瀘沽湖的時候。瑪達咪。
歌詞中的“瑪達咪”我至今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我早早起來,獨自下樓來到湖邊,只見瀘沽湖一片寂靜,四周群山蒼茫,東方一抹白光。湖面上,正有兩條打魚的小船在水波中漂蕩。兩個打魚的摩梭男子不時在船上撒網,遠看仿佛是一張剪紙的剪影。
吃過早飯是坐船游湖的時間,我們三人坐在一條細長的像豬槽一樣的木船上,這便是俗稱的摩梭人的“豬槽船”。陪同我們的是一個年輕的摩梭姑娘,搖船的是一個摩梭老漢。游一圈湖,登兩個小島,兩三個小時,大概是一百五六十元錢吧(具體數我忘了)。那搖船的老漢告訴我,篝火晚會和游船的收入都是村裡的共同收入,全村人人有份均分。我心裡就想,這裡的集體經濟原來還沒有解體呀。
讓我驚嘆的是瀘沽湖的水,那可是真叫清啊,可以看到水下10多米深。它的湖面海拔2690多米,比我家鄉的長白山的主峰還要高!可長白山一年四季都在雲霧中,而瀘沽湖卻長年明朗地敞開它的清麗面容,純淨得一塵不染。
在湖中我們還登上了兩個小島,一個小島上建了一座寺廟,寺廟裡住著一位活佛,佛光竟然照耀在了這樣一塊偏僻的土地上!
我們的游船在洛水村靠岸,快到岸邊時,我卻發現,有幾條小河從村中流向湖中,那是幾條黑灰色的生活污水,像湧來的世俗濁流一樣,正悄無聲息地污染著瀘沽湖,濁水長年累月地流淌不止,這一片淨土還能保持它的永久純淨嗎?
世界上的許多科學家都十分關注物種的多樣化,據說,保持物種多樣化和生物基因的多樣化,有利於生物的雜交並防止生物生存能力的自然退化。讓人憂慮的是,是地球上的物種卻以每分鐘幾種幾十種的速度在消失。同樣讓人恐懼的是,人類生活形態的多樣化,也像物種消失一樣,隨著人類活動的加劇,也在加速度地消失。於是,我生出一種恨不得將瀘沽湖全部封存起來,不許任何人再進入旅游的想法,可這現實嗎?

(群山環抱的瀘沽湖,如熟睡的嬰兒)

(夕陽下的裡格島和裡格村)

(篝火晚會上摩梭青年在跳舞)

(作者邀一摩梭姑娘跳舞,卻令別的姑娘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