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鼎
一
向南向南再向南
我從湖南來到海南
旱路被港口扎斷
船票把水路相連
瓊州海峽的客輪像一口大拖鞋
我一腳捅進去
倍感散慢與休閑
二
午夜三點我在海口吃夜宵
我用啤酒澆灌海口人民的夢
我用燒烤誘惑黎明的太陽
我向電業局長借花獻佛
把這滿城通亮的燈火
當作亞熱帶鮮花
獻給美麗善良的海口姑娘
三
請把我扔進大海
我想變成一條魚
魚住大海免費
人住城市房價太貴
四
大海我來看你
請不要怪我姍姍來遲
我家鄉的那條小河
那條窄窄淺淺的淡水
二十年之前
已經為我打前站
它住在你的某個海灣
五
在三亞在海角天涯
我的上半身屬於天
我的下半身屬於海
自卑了半輩子的我
竟能在此南天一柱
我伸出手
把天和海牽在一起
在沙灘上奔跑嬉戲
六
三亞是海南的屁股
我在三亞的沙灘上
歡快地印上一個手掌
那是與大海握手
也是拍海南的馬屁
七
一位老人坐著輪椅來看海
他的親人推著他
那種親情
像海水一樣深
像海水一樣湛藍
八
在博鰲沙灘
我與一粒沙子同病相憐
那粒沙子被海水衝刷
在海水中流浪
我被人海衝刷
在人海中流浪
九
海南的樹枝繁葉茂
往樹下一站
我變成一枚雞蛋
樹冠孵我
我的欲望在風中破殼
十
五月的海南
像一個蜂窩
游客像一窩蜂
導游是蜂王
她打著旗號
我們對她言聽計從
她不許我們吐痰
卻要我們吐蜜
我們的蜜便是她的利潤
十一
海南的太陽
對我十分熱情
我的汗腺像萬泉河一樣洶湧
那些熱帶落葉在我的汗腺裡漂流
十二
從地圖上看
海南像天上掉下的一塊餡餅
它飄落在海面
成為中國的旅游大餐
成千上萬的人來啃咬它
品嘗熱帶風味
十三
我用腳步
把海南搞到手
把天涯海角搞到手
到手的東西沒有產權
我把它們交給記憶保管
十四
一到海南
我便把湘方言兌換成普通話
可我的胃口無法兌換
海南與辣椒隔一道海峽
隔五嶺山脈
辣椒是我的鄉親
此刻被擱在千裡之外
十五
海南的椰子樹像一群老光棍
無牽無掛四海為家
它們對台風的風流韻事
始終保持獨立的立場
它們沒有緋聞
它們腰杆子挺硬
十六
海南的大榕樹
是一群大胡子男人
海南的棕櫚樹
是窈窕淑女
把棕櫚樹嫁給大榕樹
那真是門當戶對
十七
一群魚被刻在石頭上
它們栩栩如生
它們想游回大海
被石頭銘刻不過是一種榮譽
再高的榮譽
也無法代替水靈靈的故鄉
水靈靈的家園
水靈靈的生存與生活
十八
海南島
你不要過度開發
就像女人
不能過度生育
生育太多
再美的女人也會變成黃臉婆
開發過度
再美的風景也會痛哭
十九
湛藍的大海像一張復寫紙
把我的心事復寫在海底
被魚閱讀
湛藍的大海像一張復寫紙
把魚的心思復寫在藍天
被我欣賞
所謂海天一色
就是海與天相互復寫
二十
海南是樹的產房
果樹們在這裡日夜分娩
像王宏與宋丹丹的小品
它們是中國的超生游擊隊
二十一
一場雨影響了我的游興
出租車司機說
海南已很久沒有下雨
有些地方已沒有水喝
與海南人民的干渴相比
我的游興算得了什麼
下吧老天爺
雨果然越下越大
在海南我的善念
竟能被蒼天聽見
二十二
在海南我與一棵椰子樹合影
我摟著她 像摟著一位時裝模特
她的身高是我的五倍
她的美麗是我的十倍
與樹相比
我醜陋不堪
二十三
我對南海一見鐘情
我對南海一往情深
我對南海依依不舍
當我轉身返程
我發現我的下巴
已變成南海的一座半島
難以從海中收回
二OO七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