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的麗江,天空湛藍、流水潺潺、雪山皚皚、野花開得燦爛。八年後帶著腦海中依然清晰的影像,重新踏上了這片神奇而美麗的土地。
12月的麗江大概是一年中最不明媚的時節,鉛華洗盡,留下精致的樸素與華美的滄桑。但沒有旺季時候喧囂的游人,可拾得偶爾的安寧,世事如此,沒有兩全其美。
麗江又名四方街的麗江古城現在儼然一條商業街了,操各種口音的店鋪老板迎來送往著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客,最讓我欣賞的一點是這裡不使用塑料袋購物。茶葉行、犛牛肉鋪、民俗服飾店、木雕作坊、食肆、客棧、酒吧,把石板路兩旁包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雖是小橋流水,但再也覓不到往日寧靜安逸的風雅了。
客棧麗江古城的客棧隨處可見,第一天落腳的是通過攜程預先訂好的“麗水金沙”,一家納西庭院式的客棧,有四、五個小院,層層疊疊,一院扣一院,對於我這等嚴重沒有方向感的人,有點暈了頭。古城裡的客棧大多標榜納西庭院,但據觀察下來大多是一簡單的小四合院,不過都植著婆娑的花草,平添了幾分雅致。古城的客棧從簡單的床位到衛浴齊全的套間都有,價錢從十幾到幾百不等。
食肆在古城“覓食”一點也不難,各式納西小餐館和西餐酒吧隨處可見,大概吃不慣當地的風味,無論雞豆涼粉還是納西粑粑都未能抓住我的胃,個人還是喜歡那家蒙自過橋米線。因為那部名為《一米陽光》的電視劇在當地取了景,“一米陽光”這四字在城裡的出現率甚高,光是酒吧就起碼有兩家,適逢是聖誕節,在平安夜去了那家標榜是電視劇拍攝點的酒吧感受一下古城的節日氣氛,喧囂的音樂,價格不菲的飲品,眉來眼去的男女,和中國各大城市的普通酒吧沒什麼兩樣,發覺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喝完那杯百無聊賴的果汁,就不帶任何留戀地離去了。
千裡走單騎我們抵達古城的幾天前,《千裡走單騎》在四方街辦了首映式,殘留下一個剝去裝飾的舞台,在舞台前,一群穿著“披星帶月”民族服裝的老太太略帶蹣跚地跳著步伐簡單的納西舞蹈,時而有些游客加入,歡樂著簡單的歡樂。我們從千裡之外飛到麗江,正好趕上《千裡走單騎》的全國公映期,在聖誕節當晚,去古城旁的肯德基吃罷美式炸雞,然後走進麗江電影城,與衣飾斑斕的納西老鄉、金發碧眼的老外一起,看了一部由中國人和日本人合作,歌頌無分國界種族的人性中的善和親情可貴的電影。呵呵!這就是今天的麗江。看過電影後,才知道我們住的客棧前就是電影裡的大石橋,後來去到束河,又發現了長桌宴的拍攝點,使得在游玩時多了一些別樣的情愫!梅裡此次出游本是計劃外的,所以之前並沒有做足夠的功課和制定路線,只打算邊走邊看,隨遇而安悠閑地玩玩,不過這種感覺也不錯,很free。在古城安頓休整後,經過商量,決定去梅裡。早上八點,踏著晨曦上路去,車子駛出了麗江,穿過市鎮,在高原大地上馳騁,路的兩旁,晾曬青稞的木架子懶散地分布在休憩的農地裡,雖是冬天,樹木還是偶現綠色。斜靠在車廂裡放眼望去,在明淨的藍天下,遠方山尖上淡然的一抹白雪,MP3裡播放著周JAY的《發如雪》,居然跟這景色很搭調。轉過了一個又一個彎,前面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馬隊,原來是運茶葉入藏的“現代馬幫”,他們有著統一的制服和旗號,還有汽車開路,看來是一支商業包裝下運作,有點做秀成份的馬幫。雖是如此,走在瀝青馬路上的馬幫依然像幾百年前一樣大聲吆喝著馬匹,歡快地唱著歌。途經了“奧米加灣”,遠眺過白馬雪山,海拔越來越高,溫度也越來越低,開始出現頭痛和暈乎乎的症狀。下午三點多終於進入了梅裡地帶,看到路邊一排整整齊齊的白塔,開車的師傅在梅裡的排坊下停了車叫我們去拍照,迷迷糊糊的在塔前留了影,迷迷糊糊的上了車,後來才知道這是遠眺雪山的觀景台,那時雖沒有日光普照,但天色尚算清朗,迷糊中居然錯過了和梅裡神山會晤的紀念,也是此行的一大遺憾。在飛來寺那邊的雪花山莊落了腳,旅館對面的遠方,就是神秘的梅裡雪山,在灰色的天空襯托下,傳說中不可親近的神山輪廓清晰,線條明朗,絲毫不見猙獰。人類為什麼總是那麼好勝,是所謂的挑戰自我還是滿足自己征服的欲望?就還神山一片安寧,不要去踐踏那片神的領地,留給他們一塊淨土吧!何必耿耿於懷,就這樣遙遙地思念著,或許更美。一天的長途乘車加上高原反應人已十分疲累,休息了一會天色漸黑便外出找吃的,這裡不是常規的旅游區,住吃的選擇都不多,來的也大部分是三三兩兩的“驢”,在小餐館裡,邀了兩個廣州的攝影“發燒友”,一對分別是蘇州姑娘和台灣帥哥的情侶,一邊吃著噴噴香的土雞火鍋,一邊天南地北地扯著途上趣事見聞,這裡大家沒有名字標簽,沒有階級身份地位之分,同是旅途快樂人,這種感覺,真好!茶足飯飽回到住處,大廳裡燈火通明,原來CCTV借地方在拍藏族歌舞,我們樂滋滋地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免費演出。也許是高原反應太厲害,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第二天起來症狀還沒消退,只好帶著深深的遺憾取消到雨崩和梅裡作近距離接觸的計劃,就連明永冰川也失去了興趣。更可惜的是那天早上神山躲在厚厚的雲層後,看不到著名的日照金山,傳說只要有日本人在,就看不到這一景像,剛好雪花山莊住了一日本婦人,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確有其事。在“梅裡往事”餐吧裡一邊吃著早餐一邊望著雲霧遮掩的雪山,人也仿佛滄桑起來。帶著黯然的心情和疲憊的身驅踏上回程,一路上無語,走出梅裡的範圍,天色開始轉晴,但同時也下了一陣子粉粉的小雪,撲到車窗上馬上就融化掉。下午時分到了中甸,沒什麼地方可去,心情郁悶地找了個網吧發泄一下情緒。松贊林寺寒冬腊月的中甸香格裡拉可以游玩的地方沒幾個,納帕海基本干枯了,路過時遠眺一下,沒作近距離的接觸,碧塔海、蜀都湖據說也只能幻想其春夏時節的美麗景像,排除了這幾個地方,剩下的就只有號稱“小布達拉宮”的松贊林寺了。踏入寺門,才早上八點多,無意之中成了當天的第一批游客。大大小小的廟閣沿著山勢拾級而上,朝陽斜射在黃色的牆壁上,連上面描著的暗紅圖案也鮮活起來,主殿金色屋頂上的圖騰閃閃發亮,與蔚藍的天空相互輝映。一位穿著紅色袍子的喇嘛順著中間的梯級緩緩地向主殿登去,這個畫面,有一種說不出的靜謐與祥和。跟隨著那喇嘛的足跡,踏上了主殿前的廣場,抬頭望著那高昂的建築,虔誠從心底油然而生。寺門在面前緊閉著,正在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咿——”的一聲一個小喇嘛打開了門對我們說:“從旁邊的門進。”謝過後便按照其指示從側門進入了內殿,在昏暗的光線下,琳琅地掛滿擺放著許多法器、供品和裝飾,幾個喇嘛聚旁邊一小房間裡烤火,靜悄悄的環境下我們走路也放輕腳步,講話極盡壓低聲音,生怕打擾了各方神明。在這肅穆的環境下頗感壓抑,只作了片刻的逗留便爬上樓梯到頂層去。樓頂的中央是玻璃屋頂,晨光灑滿一地,好幾十只轉經筒在旁邊整整齊齊地列隊,按著順序逐個轉過去,發出叭喇叭喇的聲音。此時,傳來了一陣號樂聲,往下一瞧,廣場對面的門廊裡幾個喇嘛在吹奏著樂器,貌似將要舉行什麼儀式,於是連忙跑下樓去看熱鬧。只見主殿的門口聚集了許多紅衣喇嘛,其中兩個踏著奇特的舞步,和著音樂,一路向對面的門廊跳過去。搞不懂這是舞蹈還是什麼儀式,只覺得藏人的身體協調性是與生俱來的,只是簡單的幾個動作,看起來卻那麼的優美而具韻律感。靠這邊的那個年輕喇嘛個子不高,有著高原人的黝黑皮膚,斜披的紅色袍子下是深藍色短袖T恤,脖子上掛一時下流行的吊墜,加上腕表和球鞋,好時尚喔!虎跳峽虎跳峽分有上、中、下三區,旅游團隊最常去的是上虎跳,我們選擇了較遠也較精華的中區。車子進入虎跳峽地域,在峭壁邊沿行駛了十多分鐘便來到張老師的客棧,請了導游,脫去厚衣,磨拳擦掌出發了。山路很陡,大部分是泥地,只有幾小段是石頭路,由於是往下走,肌肉必須繃得很緊,體力的消耗很大,只好走一段就休息片刻,聽著谷底下傳來嘩嘩的水聲,偶爾吹來一陣山風,帶來些許的心曠神怡。好不容易磕磕碰碰的到達了谷底,河的兩邊亂石叢生,充斥著不規則和粗獷的美,兩旁的山體高而險峻,蒼勁中帶著靈秀,水流如龍吟虎嘯萬馬奔騰,蔚為壯觀,這番意境是否該迎風而立,吟上小詩兩三首,概嘆一番呢?對不起!令看官失望了,我們只是施施然坐下來吃餅干,午餐還沒用呢! 在這一段,當地人占據了兩塊位置最佳的大石作為觀景台並收取5或10元的“買路錢” 在導游大姐的指引下,我們選擇了5元那個“物美價廉”小石山,踉蹌走過一段石灘,爬上大石,只見水流急喘而下,撞擊到下面石頭上後飛濺升騰,水聲轟鳴,有一種震撼氣勢,心也隨之抖動起來,果然夠殺氣!水聲實在太大,彼此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涼涼的水花在臉際掠過,帶來一陣清爽。逗留片刻,就拖著沉沉的腳步往回走,回程是上山的路,當到達張老師客棧歇腳時候,體力已嚴重透支,幾乎奄奄一息了。(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是我那天狀態不佳啦!)拉市海拉市海在麗江古城的顯赫聲名下是多麼的不起眼,幾乎被忽略掉了,然而一睹“芳容”後,卻成為此行我心目中的最佳自然景觀。初見拉市海,是在香格裡拉回麗江的途中,那已是下午時分,長途的顛簸加上虎跳峽的折騰人已十分疲累,迷迷糊糊的下了車,眼前一片豁然,高原上的陽光干脆利落地照射在湖面上,澄藍澄藍的天空,幾朵白雲爽朗地掛在上面,水色也湛藍著,和天色遙相互呼應,湖的那邊遠山連綿。些許色彩斑斕的候鳥在湖面休憩或低飛,一棵枯樹矗立湖中,孤芳的在水一方。所有的景物都是那麼的直接而純粹,沒有半絲的曖昧與含糊,時間仿佛凝固住了,剩下的只有雲淡風輕。在湖邊流連了半個小時,才不舍地離去。然而才剛離開,已經開始思念了。一晚的思量後,翌日清晨又專程去了一趟。那天早上霧很大,能見度只有三、四米,一路上擔心著能否一窺全貌。天公作美,當踏上湖邊那片結了霜的紅土時,濃霧開始散去,更妙的是,湖那邊的霧團在山腳,把地平線給模糊了,加上倒影,真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了。山色樹影在霧中若隱若現,候鳥在舒展筋骨,在清晨的冷冽中,厚厚的雲層逐漸散開,天空顯露出一抹淺藍,投映到湖面,給清冷滲入絲絲的靈動,尤如一幅潑墨山水畫,使得有人在畫中游的感覺,目睹如此美景,不由得興奮地大叫起來。束河初到束河,本沒打算住下,近入口處幾排簇新的建築使人興致索然,就又是一條商業街嘛!不太甘心,在街頭巷尾穿梭,企圖來個深入的接觸,尋找傳說中古樸自然的束河。經過一翻兜兜轉轉,房子逐漸“舊起來”。走過小橋,踏過長街,看到一條小河,邊上散落著幾家餐廳酒吧,在水色的映襯下別有一番風情,更有風情的是某餐廳前有一婦人,化著大濃裝戴著墨鏡頭頂一漂亮大帽子,身穿艷麗的花衣白褲在砍柴,整個畫面就是很奇特,只能說,大千世界,怪我見識太少了,所謂“少見多怪”。走過了石橋,是一群更古舊的建築,雖然也都是些餐廳客棧,質樸的磚木,俏皮的小花在房前院裡窗口怒放著,屋前嘩嘩小渠流水清澈,街上游人鮮見,此番景像,整個神經不由得放松起來,懶洋洋的在巷子裡漫步。時近中午,挑了家露天的小餐館吃飯,那是個小院落,我們選了個靠近邊上木欄的位置,木欄上爬滿牽牛花,欄外是一小水渠之隔的巷子,木制的桌子,藤椅子,桌面粗制的陶罐裡插了滿滿的水仙花,清香撲鼻,身後一棵垂柳隨風輕拂著,呼來納西小妹,點了三個小菜,小妹說:“三菜” 我說:“對,杉菜” 相視一笑。吃喝間巷子裡來了幾個游客,這個小餐廳的景色實在太別致太吸引人了,我們當了回背景,在他們的相片裡留了個影。束河的氣氛實在太對我們胃口了,於是決定該晚在此落腳,經過一輪搜索,選定了河邊的“候鳥客棧”,90元/晚,然後馬上回麗江古城收拾行李遷徙過來。客棧有前中後三個院,前院的房間比較好,不過已租給了兩個來此地學古琴的學生,我們住的是中院,後院臨河而建,放了些木桌椅和搖椅,軟軟的攤在搖椅上,懶洋洋的搖著,戴上太陽鏡仰望湛藍湛藍的天空,眼神放空,神游太虛,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在後院發了一小時呆,時近黃昏有點涼意,於是移動到前院的帆布躺椅和掌櫃聊天,打點這家客棧的是一對成都老夫婦,幕後老板是他們的兒子,美術學院畢業的,房子的裝飾頗有藝術氣息,他們在巷子的另一邊還開了家餐廳,熱情的招呼說可以送餐過來讓我們吃,老人家盛情難卻,就答應了。兩位老人家開朗健談,身板硬朗,皮膚曬得有點黝黑,老伯的臉上還有兩塊“高原紅”。他們退了休,就過來幫兒子管理店鋪,既有所寄托,也可遠離都市過些清靜的日子,真是一舉幾得。沒多久晚餐送來了,四個小妹排著隊捧著飯菜魚貫而入,頗有帝王家吃飯的架勢,這場面看著有點搞笑。在裝飾成濃烈印弟安風格的小餐室裡用完這個價廉物美的火鍋套餐後,老伯告訴我們在中心廣場有表演,也好,就當是飯後散散步吧!此時天色已入黑,到達中心廣場時四個角上點起了火,游客稀少,有些許本地人來湊熱鬧,場面才不至於太冷清。舞台上盛裝的納西男女翩翩而舞,幾回合後,下一表演是廣場中心的上刀梯,看著有點不忍睹,最後是大集體舞。看完表演回到客棧,主人已經在小客堂燃起了火爐和店裡的納西小妹在聊天,盛情邀約之下我們也坐了過去,沒多久又加入了一個人,客棧的另一管理者,是個成都帥哥。於是來自不同地方的一堆人喝著熱茶,圍著火爐閑話家常,從廣東扯到成都,說說麗江的花束河的水,談談梅裡的山玉龍的雪聊聊中甸的星洱海的月,唱機裡放著我的最愛聽的CD,藤田惠美的《camomile》,這一夜,很溫暖。不知覺間過了兩個多小時,該休息了,道過晚安走出院落,夜色冰涼,抬頭一看,滿天密密麻麻的星星,滿得幾乎要擠掉幾顆下來,星很亮,很近。一年半過去了,那個冬天的雲南,在我心中淡然的燦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