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站 吳楚分源、虹關、理坑
第二天起了個早,昨晚訂好的北汽福田卡車在樓下等。去鎮上買了幾頂鬥笠。要走的時候碰上驛站裡來的一撥大二學生。三言兩語,於是拼車。在陌生的環境裡,陌生的人有時候交流更容易,更有成效。
一行十二人,浩浩蕩蕩前往吳楚分源,戰國時吳國與楚國的交界處,現今是江西安徽的省界。駕駛室能坐四五個人,但大部分願意在車鬥裡,體驗不一樣的坐車感覺。我最後一個上車,路及其差勁,我只好背靠車後部的圍欄,盡可能的叉開腿,以一種半馬步的姿勢站立。
三四十公裡的路開了近兩個小時,站在車鬥裡的人還不時防著路邊橫過來的枝枝杈杈。不時有村民目送我們這些自討苦吃的游者。
細心的司機在爬坡到一大半時,停下來讓我們看山下的風景。梯田、村莊在山窩裡靜靜接受我們的眺望。
吳楚分源,在這一段的最高處,兩個小山頭的中間,踩著一二十米的古驛道,上去是一座驛亭名曰回春亭。吳楚分源的界碑悄悄矗在亭外角落裡,旁邊是安徽江西省界界碑。我來回在皖贛間穿行了幾遭。
下來回程到了虹關,歷史上著名的徽墨產地之一,虹關最出名的是那棵十人方可合圍的大樟樹,可謂看盡唐宋。一條小巷,越村而過,徽杭古驛道的一段。大樹下的飯店裡吃了幾個包子,已經是中午了,理坑趕過來的向導老胡也到了虹關。我們喝完一壺茶,與同來的大二學生們在樹下合影,揮手作別,走向理坑。
一路盡是青石板,當年這裡走過進京趕考的秀才、卸職歸隱的達官,是當年這裡的人們與外部世界接觸的唯一通路。
走不上五十米,碰上了兩個啞巴,老胡說這裡的啞巴特別多,是因為近親結婚的緣故,不禁唏噓。走過一段緩坡後,感覺步履有些沉重,正午的太陽直射頭頂,這一段除了矮小的茶樹和稀稀拉拉的板栗樹,沒有遮蔭處,身上的汗不停湧出(覺得我的腰圍正無限向當年標准身材時的尺寸接近,呵呵)。我不說話,一步一步保持著節奏。牛人李總和欽欽,跟著老胡健步如飛。三十分鐘,四十分鐘……在我問老胡第一個山頭還有多遠,老胡說還有十分鐘,這句話說完大概二十分鐘之後,烈日尤甚,我臉上已經被汗水整得變了形,我彎下腰,用手撐著腿站了會,同伴和老胡擔心我中暑,老胡執意搶過我的包背上。
還好,上了一段斜坡,走過一段被荒草掩埋的路,到了林間的驛亭。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息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的。老胡說,這麼熱的天,你們一口氣走了近一小時,算是能走、能吃苦的了。
整裝待發,一番爭執,我還是背上了我的包繼續前行。這一段沒有風景。不停的上山、之後下山,到了一個幾幢房子的村子,更像一個定居點。我們停下來補充水。
小沱林場,矮矮青磚建築,坐落於溪旁。老胡說要不要買幾個玉米路上烤了吃。我們大聲呼喚,沒有人應答。老胡拉在後面悄悄地摘了幾個背上。 小沱村,在一座小山旁,村口一棵大樹橫亙在進村路的上方。進村的路一面是山,一面臨溪。路和溪水都被大樹籠蓋,溪水蜿蜒著出山,進村的路又是一個小斜坡,你在村口看不見路盡頭的村子,坐在溪邊,真有世外桃源之感。張月亮、李總、季都在泡腳,欽欽在村裡轉悠了一圈,色色捕捉著他的美景。
休整完畢,老胡說還有一個小山包,之後就是一路下坡了。精神陡振。 可是……原來所謂的小山包都都沒有想像中小。而且,剛伐下的松木都橫在路中央,我們時而跨欄,時而低頭穿越。
到得山頂,又是一個驛亭。撿來樹枝,烤玉米啦。打火機一點,就像澆了汽油,火苗一下子竄到亭子頂部。老胡招呼著我們把玉米向火勢最旺的地方扔。我們圍著火做冷極了烤火狀。許是餓了,這玉米咋吃咋好吃。我們走時貢獻了一瓶寶貴的礦泉水(其寶貴程度和上甘嶺的那個蘋果有得一比),一一澆滅了星星之火。這夏天裡的一把火看情形比冬天裡的一把火更勁。 十五公裡的路終於要到盡頭了。看得見山下的理坑村了。我們朝著村子的方向大聲呼叫。山下的村子,像山水畫的布景。
一路下山,上橋,入村。我看了看路邊踱步的母雞,不禁黯然神傷,說不定活不過就是她了。
老胡的家叫“溪邊小築”,迎面牆上掛著某戶外俱樂部的旗幟。胡夫人也出來笑臉相迎。我們在老胡廳裡的木沙發上寬衣(僅限上身)解帶(鞋帶),肆意舒展身子。
這一路,我喝了七瓶農夫山泉(五瓶原裝、兩瓶組裝),主動釋放過一次。 看了看房間,沒有電視、沒有風扇、沒有空凋,老胡唯一的豪華標房已被兩北京的女性靈魂工程師霸占。其中一王姓工程師(後得知其人名為王小農)下樓時只見“老板大哥已接回來一堆人,累得在堂屋堆坐,貌似學生,熱得都光著膀子,我也沒敢細看,上屋歇息。” 點好了菜,趁老胡准備的間隙,我們稀稀拉拉的穿著拖鞋走在慵懶的村子裡,據說村子是按照八卦布局的,荒廢的屋子不少,弄棠裡有人挎著籃子叫賣包子。 我漫無目的轉了一圈,背靠青山,在村後的小橋上坐下。小溪裡有人在游泳,欽欽嫌水淺,溯溪而上看有沒有深一點的水塘。兩個興奮的小鬼拎著一個塑料袋奔過來,給我看他們從溪水裡逮住的野生紅鯉魚,也就比食指稍長。我哼著歌,目睹輕霧托起了山,三兩行人繞行在田間。 “溪邊小築”陽台上的兄弟們大聲叫我回去吃飯。有點後悔沒有背兩罐啤酒來(盡管翻山越嶺時差點想把背包都扔下),這裡沒有好啤酒。土雞應該不會太土,我一看她那柔滑細嫩的爪子就知道,自然生長規律肯定滿足不了我們食用的欲望進度。小魚應該是溪水裡撈上來的,老胡雇了一批放暑假的童工,三毛錢一條買來的,二十元一盆賣給我們。有點意思的是蒸豆腐。 王小農和二水(另一工程師)在溪對岸走過,色色大聲地呼喚她倆一起來喝酒,沒有回應(後來我向小農求證過這一事件,說沒聽到,想想也是,以小農的豪傑作風怎麼著也會應一聲)。 喝得有點暢快時老胡帶了一人上來。我等心知不妙。我們是從村後進來的,繞開了前門的售票處,但還是在村裡散步時被警惕心極強、階級覺悟極高的群眾密報。老胡陪著笑臉伺立一邊,把張月亮、色色、季描繪成學生,把俺、欽欽、李總定義為老師,替我們省了三百角。我們試圖賄賂來收保護費的村委會干部,進一步減少付出,不幸被嚴辭拒絕,不,對國家、對民族是幸事,腐敗貪污之舉還未侵蝕這方水土,哈哈哈哈哈。 菜燒得不咋樣,有點影響胃口。天色暗去,村子和遠山漸漸隱入夜幕。橋上碰到的小鬼跑上來邀請我們去捉魚,一眾欣然前往。 下完漁網,見一堆篝火,三個北京林業大學的妹妹在烤東西吃,俺和季大大咧咧走去坐下。把火裡最後一個玉米吃了,代價是讓李總去買一堆玉米回來。 小農和二水也回來了,邀請一起來烤玉米。二水派她的小伙計小農幫她去奪取革命勝利果實。有點雨,問臨家鄉民借了鬥笠戴上繼續。 我先回小築,欽欽和二水在院內門口聊天,我在院內找了個石墩子坐下。村子的燈火越來越稀。火塘邊的眾人一起回來了,都挪到陽台上。老胡坐在廳裡看電視,他萬萬沒想到看到一點多,陽台上還是群情激揚。可憐的老胡只能先睡去。 林大的先回去了,小農熱心的讓老胡把她們送回黑黝黝的村裡。二水可能有點不舒服(第二天知道是喉嚨發炎了)。中間停過一陣子電,所以問老胡要了兩蠟燭點上。不知怎麼著聊起了道、佛、人生、宇宙、精神和物質,越聊越興奮,言者、聽者悲歡交替,星星配合著我們的情緒變化時隱時現。好久未曾有過的酣暢淋漓的言語宣泄,個人認為,對話的精彩程度、承載的思想深度不亞於電視台的文化論壇。 此次論壇的後果是我們只睡了三個小時,當日下午差點集體倒斃在100公裡外的三清山一線天棧道上。 先前飯桌上我們集體討論了第二天的日程,民主集中制的結果是一早趕往三清山,道、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