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荒環游費爾干納

作者: 中亞學家

導讀老荒環游費爾干納 老荒又出發 6點從公寓出來,坐有軌電車到終點站—塔什干東南角的“羊市”巴扎。巴扎旁邊是很大的停車場,雜亂無章地停放著各式私人轎車,車主們經營去周邊市鄉的客運。大多數轎車比較破舊,以在中國淘汰了的尼桑為主。我找了一輛去浩罕的空車,這樣可以坐前排。不久湊齊了其他三位乘客,就出發了。 剛出“羊市”即遇見警察攔車檢查證件。在 ...

老荒環游費爾干納

老荒又出發

6點從公寓出來,坐有軌電車到終點站—塔什干東南角的“羊市”巴扎。巴扎旁邊是很大的停車場,雜亂無章地停放著各式私人轎車,車主們經營去周邊市鄉的客運。大多數轎車比較破舊,以在中國淘汰了的尼桑為主。我找了一輛去浩罕的空車,這樣可以坐前排。不久湊齊了其他三位乘客,就出發了。

剛出“羊市”即遇見警察攔車檢查證件。在看過我的護照簽證後,這個綠色油膩制服下的髒乎乎的家伙故意用烏茲別克語問我問題,其實不過是想嚇唬人,撈點錢。我掏出隨身攜帶的S議員的名片,冷冷地說:“如有問題,請給我的領導打電話”。和以往的情形一樣,警察總在這時變成了啞巴,並立即放行。S議員大概不知道:他的名片還有這樣的功用呢。

汽車駛近天山,遠遠望見山頂上的積雪。又經過碧藍的安格連水庫。這裡已近塔吉克斯坦邊境,有鐵絲網圍住的軍事禁區,荷槍實彈的士兵在站崗。在接受了軍人路檢之後,汽車穿過兩個隧道,再沿著盤山公路下來,就進入費爾干納谷地了。

費爾干納谷地東西長300公裡,南北最寬處有170公裡,被群山環繞,像個棗核。蘇聯解體後,谷地大部分屬烏茲別克斯坦,西南的苦盞歸塔吉克斯坦,東南的奧什屬吉爾吉斯斯坦。

谷地中有錫爾河奔騰而過,加上高山冰雪的融水,讓費爾干納自古就以灌溉農業發達著稱。今天,這裡亦集中了烏茲別克斯坦三分之一的人口。

沒落的浩罕

汽車行駛三小時到浩罕。浩罕城建於18世紀,是後來的浩罕汗國的首都。18、19世紀,浩罕汗國對咱們中國可是干了許多壞事。它先是收留大和卓之子,而後又出兵支持大和卓的兩個孫子張格爾和玉素普回新疆發動叛亂。再後來,浩罕軍官阿古柏入侵新疆,建立了所謂的“七城國”,直到被左宗棠消滅。近代中國在西北丟失的領土,大部分是先被浩罕汗國竊取,又被沙俄借吞並浩罕汗國之機侵占的。所以一提“浩罕”二字,每每令俺咬牙切齒。

今天,浩罕汗國末代汗胡達亞爾的王宮還部分地保存著。王宮位於浩罕市中心,是矩形的泥磚建築。外觀還比較氣派,城牆上有多座圓頂塔樓。

入城後覺得城牆單薄得很。院子裡也空空蕩蕩。原有的復雜的走廊和樓梯已毀。一間間宮室連接緊密,局促而光線不足。裡面擺放了一些展品。我第一次看到胡達亞爾汗的照片。此人被《清史稿》記做“古德亞”,集昏君、暴君、亡國之君於一身,事跡頗不光彩:兩次叛逃塔什干,兩次叛逃布哈拉汗國,三次靠外國軍隊復辟。最後在人民起義時,卷著金銀財寶投靠沙俄,請沙俄軍隊鎮壓自己的同胞。俄國人知道胡達亞爾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干脆吞並了浩罕汗國,這是1876年的事。

中亞的古城都不講究規劃,宮城之外就是集市、店鋪、隨意搭建的民居。而浩罕王宮外面的環境卻不錯,有大片的綠地和涼爽的噴泉,顯然是俄國人後建的。浩罕的居民區類似我們的胡同,但走進去完全沒有方位感,都是“二龍路”。我在裡面繞了一會兒。每個院內都有樹和葡萄。院外的土街道則坑窪不平,也無任何綠化,路人暴曬在太陽下很不舒服。

在一個露天的飯館吃了湯飯和炒面,1300蘇姆(1元人民幣約合160蘇姆),很便宜。經一個賣冷飲的小伙兒指點,找到了長途車站,前往費爾干納市。

宜居的費爾干納市

長途車站有很多車主在呼攬乘客。不少人喊:“帕爾干納,帕爾干納!”這讓我覺得十分有趣。因為“帕爾干納”是“費爾干納”的古稱。中亞的語言中原本沒有“F”音。唐代的中國人曾把“帕爾干納”音譯為“拔汗那”。“帕爾干納”的意思是“大的凹形地方”。

有記錄的最早訪問費爾干納谷地的中國人是張騫。在給漢武帝的報告中,張騫將“帕爾干納”意譯為“大宛”。《史記》上說:“(大宛)屬邑大小七十餘城,眾可數十萬。”《漢書》更詳細,稱:“(大宛)戶六萬,口三十萬。”又說:“漢使采蒲陶、目宿種歸。”可見中國的葡萄和苜蓿還是從費爾干納引種的。

四個人拼車從浩罕到費爾干納市,每人4000蘇姆。我為了坐前排,多付500蘇姆。

汽車駛出浩罕,公路兩側展開無盡的農田,主要是棉花。

約1小時後,眼前突現一座大樹下的城市。這就是費爾干納市。駛入其中,道路兩側多是粗壯的白皮梧桐,高高在上的樹冠像十指交插拱起的雙手,把街道完全遮蔽在墨綠中。剛剛還熱浪滾滾,轉眼就清涼舒適。由於樹木超級的大和高,以致房子和汽車都顯得扁小。

1877年,無法忍受費爾干納谷地酷熱的俄國人開始興建新馬爾吉蘭,即今天的費爾干納市。現在,費爾干納市是烏茲別克斯坦城市中的另類。它太涼爽了,還有些小資。街道寬敞平直,路面整潔。房屋是敦實的俄式小樓,樓與樓之間綠地、花壇面積很大。市內遍布干淨的小超市、餐廳和咖啡吧。就連巴扎也是統一制式的櫃台,間距大,購物的人群不會出現一般巴扎內的摩肩接踵。

城市的中央公園以古代科學家費爾干尼命名,並有他的雕像。公園內有設計別致的噴泉和小橋。一些青年在打乒乓球或俄式台球。我喜歡切台,但不愛完俄式的。因為這種玩法一味進攻,不講防守,思維簡單。

公園的供水來自運河。20世紀30年代,前蘇聯政府在費爾干納谷地開挖了工程浩大的運河,解決農業生產—主要是種植棉花—的用水。大小運河都是中亞百姓一鏟一鏟手工完成的。我沿著運河走出公園,過了幾座鐵索橋,到了博物館。

不巧今天是星期二,博物館休息。我和工作人員說自己是中國來的,明天就走了。人家很通融,打開大門和電燈,讓我專場參觀。

從博物館出來已近黃昏。我很想在這環境宜人的費爾干納市住上一晚,在賓館裡痛快地洗個澡,然後到街上散步,找家干淨的餐廳吃一頓。

老荒投宿難

費爾干納市有三家賓館。相對便宜的一家已經客滿。另兩家條件確實好,但要40美元。我下不了決心奢侈一把,誰讓是花自己的血汗錢呢!

我想,不如去12俄裡之外的馬爾吉蘭碰碰運氣,也許會有合適的住宿。馬爾吉蘭也是個古城,《清史稿》記做“瑪爾噶朗”。

上了一輛中巴車,發覺自己是男乘客中唯一不戴白圓帽子的。到馬爾吉蘭後,熱心的司機指給我該市唯一的賓館。這回是便宜了,只要20000蘇姆,但廁所恐怖,還不能洗澡。無奈又返回汽車站。不愛走回頭路,索性坐車到下一站安集延過夜算了。

趕上了去安集延的末班中巴。給我剩的座位在最後一排。旁邊有小哥倆,跟著奶奶。剛開始,哥倆一左一右陪我坐。不久乘客多了,哥倆就擠一個位子。後來又上來人,哥哥就找個縫站著,弟弟坐在我左腿上。不知是不是害怕超載引發車禍,孩子的奶奶一直在舉著雙手禱告。

到安集延時天差不多黑了。找到一家性價比合適的私營賓館,但空房間已被從塔什干來的機組預定。前台的伙計讓我等半小時,沒准飛機不來呢。

我餓了,見賓館旁邊是一家烤雞店,就進去吃雞。在塔什干,我曾因吃雞被飯館宰過,所以很有些經驗。首先,我要求服務員告知100克雞肉是多少蘇姆。然後,又盯著她把切下的烤雞過秤。我有節制地要了一些雞肉,又要了半個馕和一壺茶。吃完結賬,服務員說:“2900蘇姆”。我說:“你給我看看。”她便馬上改口:“2200蘇姆。”

回到賓館等待。十分遺憾,看見一個飛行員和三個空姐扭擺著來了。我只得換地方。好容易找到一家國營賓館,前台的婦女說這裡條件差,對外國人還多收錢。一個老店員說,如果我付車錢,可以帶我去家庭旅社投宿,能洗澡。我以為不妨試試,就給了他1000蘇姆。

在黑咕隆咚的胡同裡找到一家,為我提供衛生尚可的單間。主人是位大嬸,叫柳達。還有個小伙子在彈鋼琴,是大嬸的親戚,叫兀魯克別克。我問大嬸要多少蘇姆,她說6000。但過了片刻又來找我說,要10000蘇姆。看見那個老店員賴在院子裡不走,我就明白了。我拿出錢,不讓大嬸為難。

《清史稿》上說 “(安集延)其人長於心計,好賈”,不虛也。

大嬸家的淋浴可不太好用,涓涓細流。但總比洗不上強。洗完澡在葡萄架下乘涼。旁邊還有柿子樹和無花果樹,都結滿了果實。兀魯克別克是大學生,很想了解外邊的世界,就來和我聊天。我盡量把問題回答得有根據。

拜訪巴布爾

早晨吃了大嬸做的兩個煎蛋。道謝,離開。打車去安集延市外7公裡的巴布爾紀念公園。

巴布爾,1483年生於安集延,是帖木兒的六世孫。他生於亂世,12歲就成為費爾干納的統治者。為了恢復帖木兒故國和抵抗北方烏茲別克游牧人的入侵,年少的巴布爾進行了不懈的嘗試,曾三次奪取撒馬爾汗,均未能立足,最終遠走阿富汗,在北印度建立了莫臥兒帝國。

巴布爾自幼飽經磨難,煉成了百折不撓的性格。他誠實、正直、寬容。巴布爾庇護過兩個表弟。一個叫賽德,後來建立了葉爾羌汗國。一個叫穆罕默德泛4鴝??恰獨?Y率貳返淖髡摺?p>

紀念公園依山而建。入大門上台階,即見巴布爾立像:表情沉靜,圍著大頭巾,手握稿卷。山腰有穹頂的紀念館和像征性的巴布爾陵墓。真正的巴布爾陵墓在印度的阿格拉和阿富汗的喀布爾。

從山腳到山頂,幾乎每片樹林,都有胡床組成的簡易茶館,上面圍坐著舉家來消暑的市民和農民。喇叭裡放著節奏緩慢的歌曲。也可以選擇坐索道上山,同時鳥瞰安集延市區。

尋不到阿赫希城堡

離開安集延去納曼干,這回上的是“大巴”,即客貨兩用的大轎車。票價700蘇姆,非常便宜,開得巨慢。見村子就進,逢巴扎就停。60公裡跑了兩個多小時。

蝸牛大巴先後跨越了卡拉達裡亞河與納倫河。這兩條河在納曼干東南彙合成錫爾河。雖然河岸很寬,但兩條河的水都不多。

納曼干吸引我的是它郊外的阿赫希城堡。巴布爾在詩中回憶,阿赫希建在河岸的坡上,河水清澈,岸上田園,世間沒有比她更美的地方。

出身貴族而家道中落的人是最容易成為文學家的。巴布爾就是個例證。他詩歌的主題是懷念故鄉,歌頌正直,批評宗教狂熱。巴布爾不但是個成功的詩人,還著有被當作信史的不朽回憶錄《巴布爾納麥》。

到納曼干後包了輛奧拓去尋找阿赫希城堡,談好5000蘇姆。司機只知道阿赫希村,並不清楚城堡的事。

我們沿著河岸驅車,景色可真不怎麼樣。河水稀少還污濁。岸上連綿的土川和荒灘,破敗的磚土民宅。詩中的青草和嘉樹都到哪裡去了?經過阿赫希村一隊、二隊、三隊,就是不見城堡。我忘記了奧拓不能當越野,幾次接近長得像廢墟的土丘。車裡灌滿了塵土,仍不能確定是哪座土丘。

我確信天堂般的阿赫希城堡是存在過的。雖然現在欣賞它只能在古詩裡。

成了拼車旅行的專家

在納曼干結束遺憾的旅程,准備打道回府。長途的士的車主們圍上來,都想獨吞了土猴般的老荒。但我對各種車費已經了然與心了。從納曼干回塔什干拼車,每人10000蘇姆。我和一輛尼桑的司機講清,可以付12000蘇姆,但必須坐前排。

恰巧這時,有輛回塔什干的奧拓已經湊了一男兩女三位乘客,正在急尋最後一人。問我可否付10000蘇姆入伙。我欣然接受,並主動前排就座。那個男的驚奇地說:“我第一個來的,該我做前排?”我說:“我是個外國人,和烏茲別克婦女擠著不太方便。還是我坐前排。”圍觀的人都笑了。

一路上,我睡前排,先來的三位睡後排。其間,那個男乘客幾次拍我肩膀,說:“醒醒,看窗外是費爾干納,你喜歡嗎?”

我看到棉花。眼下還是綠色的,秋天變得白白的棉花。

棉花早已經成為費爾干納谷地的符號。強烈的日曬,炎熱干燥的氣候,沃土,集體勞動開挖水渠,充足的勞動力,所有這些棉產區的必備條件,沒有比費爾干納谷地更理想的了。

棉花富了國家。而許多棉農的家裡依然沒有電話,沒有煤氣,沒有自來水。足見國家富饒不等於百姓富裕。

不聯想了,睡覺。

收獲與體會

此番在費爾干納谷地逆時針轉了一圈。兩天時間,途經三個州、五個城市,真正是走馬觀花。城市比較雷同,大巴扎加長途車站,這也反映出城市的功能主要在於趕集。只有費爾干納市是個例外,這座樹冠下的小城值得前來度假或度周末。

由於沙俄攻滅浩罕汗國等原因,比起烏茲別克斯坦南部、西部,費爾干納谷地保存下來的古跡較少,也常讓人失望。

掌握了如何利用烏茲別克斯坦的公路交通旅行,包括拼的、鄉村中巴和鄉村大客,還體驗了胡同裡的市民生活。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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