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簡梅最願意去的地方就是賭場卡西諾。阿比讓唯一一家卡西諾在像牙飯店後面。彎彎曲曲的游泳池上,有石橋,有木橋。泳池兩邊是各色花樹。
泳池裡漂浮著落花。
過了白色的石橋,只見兩個高高的尖頂木建築中夾著一個不高的木建築。看似不怎麼樣,進去,卻別有洞天。一進門,便像進入大船裡。窗子都是舷窗,窗外是美麗的泄湖。大廳的正中是個大平台。平台的樓梯兩邊,都有長長的古典沙發。大廳的四角有四扇大門。
左上角,開門,進去,是一個幾十米高的圓形建築。中間是輪盤賭,21點,周圍都是老虎機。
科特迪瓦人不允許出入,為不使他們不務正業傾家蕩產吧?因為進門時需要登記護照,中資機構的人即使有賭心也得收著。個體所有者就自主自由了。簡梅和卡西諾的人都熟,他們也就不看我的護照。我進去也不賭,光看。“你替我玩。”有時簡梅也會把籌碼給我。我不玩。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輸了歸我,贏了歸你。”這就是針對小孫一人的了。何韋去世後,簡梅總怕小孫不干了,總拉攏他。小孫喜歡賭,卻又不是那種敗家的男人;餐館生意好時,簡梅總出資讓他賭。有時,晚上實在無聊,他也會主動說“簡娘,怎麼著?去玩兩把?”
小春對賭博深惡痛絕。她基本不跟去。即使去了,她也不停地嘟囔。
世界各地的卡西諾,都少不了中國人。這裡也不例外。幾乎一半是中國人。他們把在這國家掙的錢再還回去。“如果不賭,我們在這裡還是很賺錢的。”很多個體商人對我說。可一但賭起來,再收住也就難了。最怕的是年紀輕輕粘上這個。上海來的小堅,下了飛機就奔這裡。一賭賭到天明。睡到第二天下午一點,去川府酒樓吃飯。卡西諾4點鐘一開門,立刻再來。卡西諾周一休息,他也得找一桌人回家打麻將。後來輸得房子也租不起了。只能寄宿在別人家裡。家裡寄錢過來,他再去賭。家裡不再寄錢了。知道這點,中國人都不讓他寄宿了。
“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同胞露宿街頭呢?”我說。
陳建說“你免費給川府酒樓打工,也讓小堅免費住你家好了。”
“免費倒沒問題。可我一個孤女,怎麼收留他這個寡男呀。”
“你放心,他除了卡西諾,對別的都沒有興趣。”
“那我也不能壞了自己的名聲呀。什麼事也沒有,反倒被人家指指點點,那更不值了。”
“你別聽陳建胡扯。你堅決不能收留小堅。”簡梅說,“我曾收留他幾晚。”
“哎呀,簡梅,你可真行。”陳建誇張地喊。
“你瞎想什麼?我是讓他和小索住一屋。結果呢,他把小索的MP3偷走,賣給黑人了。”
我們不再為小堅擔憂了。他寄居到了黑人家裡。
喬麗敏是卡西諾的常客。這個被非洲陽光曬得黑黑的北京女人,剛一進門,卡西諾的員工就用中文喊“麗敏,好嗎?”“麗敏”。她經常給他們小費,他們見了她自然熱情。她給小費最多的還是21點打點的那個人。“我給他兩萬,他就能讓我贏10萬。”雖然不是每次都能打到她下注的地方,但人家多年做這個,手上還是有准頭的,大多是七、八不離九、十。
簡梅有時也會跟著喬麗敏下注。但大多時候,她還是只有羨慕人家的份兒。“她今天又贏了120萬。”“她今天的運氣太好了,贏了200萬。”人家下的賭資也多,而且,和簡梅,和大多數賭客一樣,“贏的才算,輸的不提”。我看喬麗敏一輸就上百萬的時候也多得是。
十賭九贏的人也有。那就是來自台灣的戴子郎。誰也不知道這神秘的男人來科特迪瓦是為什麼。他每天在川府酒樓吃兩頓飯,去賭場轉一圈。他幾乎每天都贏。他給小索買漂亮書包,給小孫買漂亮襯衫,請我們3個女人吃上好的冰激淋。
因為總贏,他被卡西諾請了出去。他沒有和任何人告別便離開了。好一段時間,喜賭的那些人不停地談起他,說他是賭神。之後一年,我在互聯網上得知他確實是賭神。他游賭世界,在11年的搏奕生涯中,已經賺進了250萬美金。
被請出卡西諾的還有個中國人。那就是喬永,喬麗敏的弟弟。他沒什麼正經工作,依仗財大氣粗的姐夫姐姐,不可一世。他自封為黑社會的老大,雖然他手下沒有一個人。既然是黑社會的老大,他就隨身帶著槍。他平時倒不賭,有天喝醉酒實在沒地方去了,就進了卡西諾。他罵罵咧咧的。保安制止了幾次沒有奏效,就請他出去。“你們他媽的再逼我,老大我就不客氣了。”他喊,掏出了槍。在非洲,持槍並不難。警察、保安都隨身帶槍。見5個保安同時都掏出了槍,喬永說“你們5個,對付我一個,算什麼本事?”他剛說完這句,突然想起自己是黑社會老大的“現實”,他雙眼一瞪“你們敢動我一根毫毛,我手下不會饒你們的。”他忽又想起自己手下並無一人,凡事還需自己努力,他把槍舉了起來。
對峙了一分鐘,他喊“別以為我不敢開槍。”他改用中文小聲說,“不就因為不熟,我還沒有開過槍嗎?”見保安還在虎視眈眈,他罵“你們他媽的別糊我。這開槍,最簡單不過了。手放在板機上,一扣就是了。”他的手,終於勇敢地放到板機上。在他的手指勾動板機之前,保安開槍了。子彈呼嘯著從喬永身邊呼嘯而過時,他嚇得扔掉了手槍。眾保安早就看出了他不是那種打劫賭場的強盜,他們把他抬起來,扔出去。他們實在是沒把他當回事,把他的手槍都還他了,扔在他身邊。
實在是太氣人了,太欺辱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別以為我不敢開槍,有什麼?”喬永喊,對著天空終於來了一槍。
一只烏鴉撞到了他槍口上。喬永笑了:“我真不愧是老大。我都沒瞄,就打得這麼准。嘿,嘿,真的,我都沒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