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成都回來已經四個半月了,對我的那些版主朋友們來說,今年的成都之行大概都已經像是上一世紀的故事,早被之後的若干次更精彩的旅行所遮蓋,可在我,那記憶還是新的,就像在昨天似的。
上個月接到小菲的電話,得知她家小公主已經芳齡兩個月了。記得在如家僅有的那一晚,在樓上格格的房間裡試衣裳時,格格還特囑我替她問候小菲來著,慚愧!小菲說格格囑咐過好幾位替格格來問候她,可大家差不多都像本人似的,忙著忙著就把這問候拖過去了。
我請小菲原諒,說生計艱辛,大家可能都在忙著,不像你。小菲是我認識的人裡惟一的一位不必為生計奔波的,至少現在已經不用了,只要愛著和被愛著,就夠了。
其實我也不能十分肯定小菲的生活就是我想像的這個樣兒,但我一門心思地非要把她想成這樣,我必須要認定世界上至少有人是這樣的,有這樣一種活法兒,好多事情就是這樣,信了,就靈了。
在成都的那幾天裡,錦裡把我迷得神魂顛倒的,每天都要坐公交車跑過去,在那裡無目的地轉上幾圈,吃點什麼,再買點什麼。我吃過那裡的三合泥、豆腐干,買過那裡的皮影、書簽。
皮影是送給我姥姥的,在小攤上挑來撿去選了半天,皮影戲的影子人兒是用牛皮刻的,攤主說那種油汪汪發黃的是舊的,是他已過世的爺爺當年刻的,白的上著五彩的是新的,是他刻的。我最後買了新的,因為我姥姥歷來不喜歡舊貨,現在我有點後悔了,我應該買那個舊的,或者,買一個新的,再買一個舊的,新的送給姥姥,舊的我自己留著。
書簽是送給我爸爸的,是銀色金屬制的,像把小刀,端頭上一粒諸葛亮的頭像,把小刀插入書頁中,那雕像正好貼在書脊上,這是我見過的制作得最精致、最有味道的書簽了。
錦裡緊貼著武侯祠,街上掛著一盞盞的紅燈籠,像是電影鏡頭裡的畫面。錦裡的傍晚最熱鬧,各國各地的游人把小街擠得滿滿的。
錦裡有點像上海的新天地,但比新天地更滋潤,有水色,有一汪清池,我在池畔的亭子裡坐過。
錦裡還有星巴克,星巴克有個後院,我一個人在這處小小的後花園裡坐了一下午,喝了一杯清咖,吃了一客芝士蛋糕,這裡的芝士蛋糕不知為什麼居然賣到22元,印像裡,不論是北京還是上海的星巴克都賣12元。
我不理解為什麼別人不像我這麼迷錦裡,版主會放在人民公園的茶樓而不是錦裡的茶座上那還有情可原,可波姐阿爺他們晚上泡的也是芳鄰路和桐子林路這樣的地方,而不是市中心的錦裡小街。
色色的攝影師老公聽我說喜歡錦裡,就推薦我去文殊院,說那一片街區也是類似的。
我就在成都之行的最後一天早上,去了城北的文殊院。
文殊院的門票只有5元,我這個“只有”是對著武侯祠和杜甫草堂的60元來說的,這種票價相對低廉的寺院一般是歸宗教部門所有,門口處果然張貼著告示,告誡游人不得在寺內打牌。
文殊院內的茶座上果然就只有人看報,沒有人打牌。茶是5元,報是1元,我買了一份茶兩份報,就坐在側殿台基下的竹椅上仔細看起港台影星的緋聞來,一邊不斷地有人拎著壺幫我續上開水。
收到波姐的短信時,我正看到劉嘉玲的那段,劉嘉玲和梁朝偉過煩了,另找了位富商,名字我沒記住,可富商好像不確定娶她,又找了位女畫家。這些人都這麼出色,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夢想著和他們結婚呢,可他們真想結婚卻挺難的……我放下報紙又去買了碗茶,波姐說馬上過來。
波姐並沒進廟裡來,他讓我在寺門口的石獅子邊等他,他是和歇蕊一起來的,歇蕊請我們在文殊院對面的洞子口張家吃涼粉。那家的涼粉真是好吃極了,涼面也一樣,只是就餐環境擠了點兒,像我小時候跟著我媽去東安市場吃奶油炸糕、八寶蓮子粥類似,自己買票自己端,還要占位子拼桌,不過涼粉好吃就行了。
我那天有點兒興奮,因為來文殊院的路上我從青龍街、八寶街那邊一路走過來,逛了家樂福之外,還看到了一處叫作“壹號公館”的樓盤。售樓處沒有另外的客人,銷售經理把各樣戶型詳細地給我介紹了一番。50萬可以買下一個一居的戶型,精裝,連家具都配齊了——只要50萬呀!
同桌吃涼粉的一位中年女士忍不住插嘴道:“你覺得50萬是個很便宜的數嗎?”她說的是當地話,波姐寬厚地笑笑,替我解圍道在北京50萬買房就不算貴了。是啊,北京50萬的房是五環、六環之外的毛坯,壹號公館是什麼地方,那周邊環境和商業設施,快趕上西四東單了。
我那一整天都被那50萬一套的房迷得走火入魔的,回到北京之後好些天才緩過勁兒來。
吃過飯,歇蕊就去文殊院聽佛教講座了。我和波姐文殊院周邊逛了一圈,這一片叫作文殊坊的街區是翻建的仿古商業建築,比錦裡還要大一些,商鋪林立,賣小吃的居多,除了洞子口涼粉外,早上我過來時還吃過一碗肥腸粉,還有6毛錢一袋的小包裝牛肉干。
街上有間書館,是位川劇明角的地界,兩層小樓一座院落,不過不是天天有演出,這天就正好沒有。我們在樓下轉了一圈,貨架上擺著這位演員的各種碟片,波姐一樣買了張,就是一大包了。波姐早年在成都上的學,聽得懂這種地方藝術。
仿古街的建築總是一水兒新,家家店鋪的模樣都大同小異,我和波姐挨門兒看著,研究那些雕花木門到底是機制的還是手工鏤刻的。街上有家可免費參觀私人民居博物館,也是座小小的仿民居宅院,正廂房倒座俱全,回廊曲折,花木扶疏,各屋裡擺著老式的硬木家具,是館主人多年收集來的。這家博物館的主人是當地的一位富商,喜歡家具收藏。
我和波姐從文殊院的街口打車往人民公園這邊來,波姐說要領我去看看人民公園裡的一處古跡,是當年一位政界要人的舊居。人民公園原來叫作少城公園,最早好像就是以這位要人的私宅為核心逐步建設起來的。
我們找到那處舊居時,門鎖著,房子很破敗了,好像在當倉庫用。這裡現在是公園裡的一處小盆景園,盆景也亂扔著,一副疏於管理的模樣,長得七長八短的。波姐有點失望,說跟他當年的記憶差距大了點兒。
不過在我眼裡,成都的人民公園還算是處不錯的地方,坐在池畔的竹椅上,喝喝茶、聊聊天很舒服。人民公園的茶是10元一位,也沒見有人打牌,在成都這幾天,我只在都江堰的水邊上看到過人打麻將,其它地方都沒見過。
我打電話把安豬和蘇蘇也叫過來了,這二位兩三點鐘才剛吃過中飯的小朋友從寬巷子過來,路不太遠。我把茶園牌匾上的兩個字告訴給安豬,讓他照著這個地址找過來,波姐心細,聽我講完竟專門跑出去看牌匾兩面的字是不是相同,他擔心如果朝外面上是另兩個字,安豬他們就該找不到地方了。
我們四個人一起,度過了我在成都的最後一個下午,最悠閑、最舒適的一個下午,到四點鐘我就走了,到公園對門的如家取了行李,再乘300路公交車去機場。和波姐他們道別時,他們開始商量著晚飯的安排,這個晚上他們要和從海螺溝回來的大隊人馬會師,大宴一番。
我那天的晚餐是一瓶礦泉水和一包餅干,飛機延遲飛了兩個半小時,大家在候機廳裡排隊領餐。我那幾個小時是靠在書攤那兒看遲莉的《所以》來消磨掉的,有小說讀,等起飛機來就不那麼煩了。
我是半夜12點多到家的,離第二天安排好的會議已經不差幾個小時了。從那時起,直到今天,我一直都在沒有方向地忙著,關於錦裡的神魂顛倒的記憶成了我今年最後的旅游記憶了,剩下的日子,一天跟另一天就都分得不那麼清楚了。
不過明天我就又要出門了,我去青島。在動身之前我必須要把上一回的成都之行做一個了結,把該寫的寫完,該記的記下,然後輕裝上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講完了茶館和涼粉,以後我的懷念,也許就該屬於大海和啤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