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塔布籠寺和Little Circuit
即使隔著大半年的時光,我依然記得那一張張高棉微笑的臉。但吳哥的美麗,並不止於此。第一天,吳哥窟(Angkor Wat)、巴肯山(Phonm Bakeng)、巴戎寺(Bayon)、巴方寺(The Baphoun)、大像台(Terrace of Elephants)等等,都是小圈的必經之地,除了吳哥窟和巴戎寺,我最喜歡也最難忘的是塔布籠寺(Ta Prohm)。
親愛的朋友,如果你一定要我接著講故事,那麼我想向你隆重推薦塔布籠寺。如果你同樣看過《古墓麗影》,那麼你肯定也會記得安吉麗娜朱麗到亞洲的那段,那個古老寺廟的魅影,就拍在塔布籠寺。
其實我並不喜歡花草樹木,但塔布籠寺的樹實在妖異,除了這個詞,我真的不知如何來形容它。神奇嗎?哦不,神奇是光明那一面的,那些樹卻擁有十足的魅惑與詭異,更應合電影《哈利波特》或《指環王》裡那種灰暗的調子。不過妖精的魅力有時候更難抵擋,就像千金小姐反而容易被英俊的小流氓打動一樣,因為與日常所見太不同,所以就冒出了額外的吸引力。
但塔布籠寺修建的目的,卻與妖異完全聯系不上。它是古真腊吳哥王朝的國王查耶跋摩七世為他的母親建造的。那些樹在當年,想必也不曾想走妖異的路線,只是歲月如斯,在大地的養育與巨石建築的氛圍裡,滋生出特殊的養分,於是才長生了現在的模樣吧。
它們纏繞在建築物中,與石頭交融在一起,給現在的塔布籠寺蒙上了特別的色彩。所以我總想,即便是一千個游客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可是他們也總歸都會記得塔布籠寺的樹精。這種味道,我後來在電影《潘神的迷宮》裡又見到了,是不是只有這樣的氛圍,才會生出那樣的幻像。
很多國家的專家學者都在致力於修復古建築,可是,塔布籠寺卻讓他們陷入兩難:如果古樹蔓延瘋長,那麼早晚這些建築會被樹木的力量殺死;如果砍樹,那麼建築會立即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坍塌。也有人說,這些樹是古跡的一部分,應該保留,雖然所有人都不忍心放棄這些樹,可是這些樹的力道太過強大,砍,還是不砍,這是個問題。於是,在年復一年的沒有結論的討論中,人們在尋求折中的辦法,那些樹則保留在塔布籠中,繼續成為Little Circuit這個舞台的一個角色。
後來,除了高棉微笑和吳哥寺,對塔布籠寺的愛就凌駕在其它寺之上。我總記得它們長牙舞爪,似乎要從建築裡吸取養分,又似乎是木與石的愛戀,生生死死永不分離。
癩王台(Terrace of the Leper King)就像它的名字,有許多地衣植物糾纏住那些雕像,就像長了癩一樣;大像台則有很多大像的雕像,但我一直覺得它很華麗,後來才知道它是皇家舉行大型公眾典禮和檢閱儀式的地方;拓珂寺(Ta Keo)是高棉第一座全砂岩石的建築;在緋明納卡(Phimeanakas)我找一個老外給我拍照,他摁快門的一瞬間,他“撲”笑了起來,我後來看相機才知道,原來他的同伴在我身後出現,突然做了個鬼臉,我非常喜歡這個被定格的瞬間,有趣又可愛……
還有一場讓我非常感動的相遇。他們是三個台灣人,一個女子總戴著鬥笠,看不到臉,一個女子總是扶著她,還有一個男的,一直給她們做講解。因為他說一口流利的台灣國語,我就湊一旁聽。他發現我在聽,就問我: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我笑:是,我從北京過來。
也是這時,我才發現,那個戴鬥笠的女子居然是個盲人。她旁邊的女子總是會提醒她“有門檻,腳抬高一點”,而那位向導則總是在能夠的地方,讓她用手去觸摸,去感受那些雕刻。
大概很多人如果有這樣的親屬,都會說:你又看不到,來這裡做什麼。但是盲人也有他們對世界的感知的欲望,說不定會更加強烈。所以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記錄下這一段偶遇,在我把記憶模糊了的歲月,偶然看到這段,我會想起那份堅強和對生命的熱愛來。
在炎熱的柬埔寨的11月,我穿行在這些建築群裡,時間和空間就這麼被酷熱融化掉了,剩下那一個個寺,它們都是我關於Little Circuit記憶的閃光點,如一粒粒珍珠,被線串在一起,我微笑著拿起它,掛在脖子上。
2007年8月13日 newnew 北京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