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乞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藏民有太多足以讓世人為之動容為之震撼的財寶了,大到雄偉輝煌的布達拉宮,小到上面這首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纏綿情詩。在去雨崩的路上我跟小酷說,如果能在途中看到三步一磕長頭的藏民我可能就要熱淚盈眶了。她點頭稱是。
我當下作了個決定,如果梅裡雪山足夠壯美到令我臣服,我願意對著神山叩三個響頭。
結果,在雨崩神瀑前,我磕了足足六個響頭!
雨崩是香格裡拉地區位置最偏僻,海拔最高的村落,如同一個夢鄉,久久沉睡在梅裡雪山的腳下。
當香格裡拉的銅臭味越來越彌漫的時候,人們把對大自然最後的向往全部寄托在了雨崩身上。我們在昆明下了飛機,心心念念都是雨崩,沿途美景全當陪襯,以至於我對歌舞升平的麗江也毫不在意,這不亞於一種奢侈的浪費。
麗江到香格裡拉的那天雨水綿綿,卻絲毫澆不滅我對雨崩近乎於偏執的熱情。
晚上我跟朋友發短信說,我在使用電熱毯,這直接摧毀了許多人對夏季氣候的認識,如果我的短信不能夠懷疑,那他們只好思考我和他們是否是活在同一個星球上。
這樣兩個世界的差距在我們從香格裡拉包車到達西當溫泉的時候又被拉開了幾十光年!
首先允許我描述一下我心中勾勒的西當溫泉的圖景:幾處峭壁圍繞之中有一汪升騰著薄薄煙黛的溫泉水,我們一邊泡溫泉,一邊看星空。
但是,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由塑料棚和木頭組建的房子,外面一間是廚房加飯堂(總共兩張桌子),裡面一間又被隔成兩個小間,各放3張床。屋子左邊是雞窩,一只母雞從塑料布裡鑽出來在我們屋子裡悠閑的散步;右邊是豬圈,歡實的小豬們連續不斷地拱著木板。不要說溫泉了,甚至連廁所都沒有!
外面雨很大,四處都是泥巴,我不敢想像前途未蔔的雨崩之行,我甚至懷疑我為什麼要來這裡,也許在酒吧喝酒更適合我。
晚上我驚恐萬分地給周岸發短信,說,這裡的蚊子和蜻蜓一樣大!
雖然條件艱苦,可是我都已經站在雨崩的腳下了,說什麼也不能退縮。我迷迷糊糊熬過了一整夜。
早晨醒來,我漫不經心朝屋外掃了一眼,眼睛就被明晃晃的光芒刺了一下。
難道是——陽光?
我不顧形像就衝了出去,已經半個多月不曾放晴的雨崩天空終於露出了太陽絢爛的臉!冥冥之中彷佛我們真得神靈的庇護!
按照計劃我們今天要騎馬進雨崩,然後下午開始徒步神瀑。
為我們牽馬的3個藏民中有位年紀較長的大叔,看上去在這一帶似乎相當有本領,而後來他更成為了我能完美完成徒步神瀑計劃的大恩人。我們都稱呼他“呂叔”,回程的時候我才從他口中得知他的老師是仁青平措——我國西藏登山隊前任隊長,中國登山界泰鬥之一。
我騎的騾子的名字,藏語發作“jue nai”(只是接近),意思是“好騎的”,我直接稱呼它為“活力小子”。而它的主人更是名副其實的活力小子,只有18歲,卻偏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老練到家,只是後來忍不住一路唱歌的行為稍稍暴露了他孩子的天性。
騎馬進雨崩要5個小時,途徑海拔最高的埡口,在那裡,虔誠的藏民在山坡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經幡,因為在這裡,我們可以同時看到梅裡雪山十三主峰的概貌,以及神瀑和冰湖,後兩者是雨崩最著名的兩條徒步路線。
在來雨崩之前,我在麗江的客棧裡看了一部有關於梅裡雪山的記錄片,在此也介紹一下這座藏族的神山。
梅裡雪山的藏語是“卡瓦格博”,是藏傳佛教中的男性神山,為更多人所知的喜馬拉雅則是女性神山,但是較之喜馬拉雅,卡瓦格博在藏民心中更加神聖,因為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登上過它的頂峰,雖然它最高處只有海拔6700多米。
這是人類真正沒有染指的聖土了。
在喜馬拉雅已經被世界各地的登山者用硬靴登爛的時候,卡瓦格博一次又一次阻擋了人們登頂的腳步。
很多藏民不能理解,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熱衷於征服他們心目中的神山,在他們看來,這是對神靈的大不敬。
漢族天子在祭天的時候往往要登上山頂,這是一種“垂直的朝拜”,即從山腳到山頂;但是藏民的朝拜卻是一種“水平”的方式,也就是我們所知道的“轉山”。我想天神應該更接受藏民的朝拜思想,自然已經賦予人類太多了,為什麼人類不能為自然留下最後的一片淨土呢?
當年誓死征戰梅裡雪山,最後依然無功而返的登山隊員後來領悟了一個道理,人類所能征服的不過是一個海拔上的數字,而征服一座大山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跟自然相比,人類實在太渺小了!
5個小時雖然時間很長,可是騎著騾子實在談不上辛苦。沿途山路曲折,藏民卻如履平地,好生讓人佩服!從西當到埡口,大概有3個休息站,供應酥油茶、烙餅、方便面等等,可以填飽肚子,牽馬的藏民們一天要吃5頓才能保證體力。第二個休息站,呂叔打來一壺酥油茶請我們喝。
這酥油茶實在需要要特意推薦!從麗江到香格裡拉再到雨崩,我們都喝過酥油茶,得出結論是“麗江酥油茶是泡的粉”!
真正的酥油茶是通過反復篩打來提取犛牛牛奶裡的精華,再加入鹽調味,很多人對它的味道開始不是很適應,甜甜鹹鹹,但是喝多了會覺得回味無窮,至少我和小酷著實為離開雲南後不能喝到酥油茶傷感了一陣。而且酥油茶最大的功效是緩解高原反應!
到了埡口後有一段陡峭的下山路需要我們步行,在這裡我們生平第一次看見了雪山!!!
是的,梅裡雪山就橫亙在我們眼前。湛藍的天空映照皚皚白雪,幾縷逶迤的白雲繚繞在峰顛,投下銀灰的雲翳。可以看見融化的血水從山頂的懸崖峭壁飛瀉而下,然後彙聚在一處山坳,如同一朵碩大怒放的雪蓮!
受盡幾日坐車趕路折磨的小酷感慨“所有的辛苦一下子就變得很值得”。
是的,這就是所有偉大事物的共同性,非要你歷經挫折無奈,嘗遍酸甜苦辣,才讓你觸及滄海桑田的真實!
雲山迭迭,林海茫茫。
拿出手機想發短信,卻發現沒有信號。我想我離人間越來越遠,卻離天堂越來越近了。
從埡口到雨崩村都是下山路,但是愈發崎嶇,很多地方騾子幾乎要漂移過彎(我承認我想太多了-_-|||)。行程大約1個小時,終於看見位於群山腳下的雨崩村了。
雨崩分為上雨崩村和下雨崩村,相隔的距離步行大概要將近一小時。
我訂的客棧是位於兩村中間的“徒步者之家”,這是整個雨崩第一間客棧,老板阿南主也是一個登山專家,他和呂叔是發小,感情很好。有共同追求的人總是惺惺相惜!
我把帶來的一公斤文具交給了阿南主,他是村裡的副村長,學期開學他將把這些文具轉交給村裡的小學。
(P.S. 這裡請大家響應“多背一公斤”的號召,即在你去往比較偏僻的地區時請多帶一公斤文具,發送給當地的小孩。一公斤並不多,但是對窮苦的孩子們來說很珍貴了!順便感謝我親愛的媽媽為我准備的這兩打本子和60支圓珠筆!你這麼善良山神一定會保佑你的!)
到達客棧已經下午兩點了,按照計劃我們今天要徒步神瀑,來回需要大概6小時,任務很重。
本來呂叔把我們送到客棧就完成職責了,但是我們還是請他做我們的向導。雖然他因此可以賺到我們100塊錢,但是將足足多耽誤一天時間,也就是少做一天生意。不過那這位善良的藏民還是答應了我們的不情之請。
在呂叔的指導下我們精簡了徒步的行裝,帶上他為我們准備的簡易手杖,立即出發。
小酷因為體力的制約選擇了騎馬,我和老兆在呂叔的帶領下開始還算艱辛的徒步行程!
雨崩到神瀑的道路是典型的“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一路有三個上坡,其他都是平路。但是這3個山坡占了全程的一半。
爬第一個山坡不會覺得累,旅途開始都是鬥志滿滿,步履穩健。上去之後就是上雨崩村,村裡通往神瀑的路都是泥巴,呂叔說這還好曬了一早上太陽,泥土干燥了不少,前幾天下雨這簡直是泥潭。
萬萬沒想到,回程的時候這條路竟然成了我們的惡夢,這是後話了!
到了一個開闊的草甸,呂叔說這裡是雨崩唯一一處手機信號好的地方。我連忙開機,果然有兩格信號。我給媽媽和幾個一直保持聯系的好友發了短信,告訴他們我的情況,說了沒信號不用回了。然後關機,享受徹底的與世隔絕!
沿途有很多用石頭堆成的類似塔的東西,呂叔說這是藏民為自己過世後在陰間堆砌的房子。
在一塊巨石上我看見掛著很多首飾和隨身的小件物品。呂叔告訴我這裡是神山的大門,來到這裡的人會留下自己身上的東西,就等於跟神山拿了進山的鑰匙。於是我也將一只手鐲掛在了石頭上。
第二個上坡路程最長,中間有一處比較陡峭的山坡,溪流順著道路淌下,人踩在上面相當濕滑。
這個上坡爬完,體力已經消耗了大半,幸好及時出現了一個補給站。在補給站我們和領先的小酷彙合了。從這之後的道路馬不能走,她也加入我們徒步的隊伍。
呂叔好好誇獎了一番我的體力,這讓我對之後的路途充滿信心!算算口袋還有3塊巧克力,准備有計劃地吃掉它們補充體力。(P.S. 巧克力和西洋參是高原地區登山的必備物品之一哦!)
第三個山坡雖然不及第二個那麼長,但是卻是最考驗人的地方。
這時候你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而山勢卻越來越陡,每走一步都想停下來休息。這萬萬不可!登山和長跑一樣,需要保持一個速度,不能太快,否則沒有後勁,不能太慢,否則浪費體力,更不能走走停停,越歇越累越不想動。
登高海拔的山切記不可在劇烈運動後直接坐下休息,很容易引發肺氣腫,這是高原最危險的情況!
當時在向神瀑進發的除了我們一行4人,還有一個杭州來的女孩和她請的年輕向導——一個藏族小伙子!
我在開始感覺上行有些吃力的時候問那個小伙子到神瀑還要多遠,他說走的快25分鐘。
聽到只要再25分鐘就可以看見魂牽夢縈的神瀑了,我頓時來了干勁,一個人衝到最前面。走了好一段路,我明顯感覺腿腳發軟了。我把兩塊巧克力一起吃掉,平穩了一下呼吸,准備做最後的衝刺。
隨口問了下小伙子還有多遠,居然得到“還要20分鐘”的答案!
我完全驚呆了!怎麼還要20分鐘?我剛才可能走了15分鐘都不只!
小伙子說,不跟你講25分鐘你能有力氣爬到現在嗎?
沒力氣思考這話有沒有道理,只是既然已經埋頭走到現在了,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
我開始了比之前兩個小時的徒步加起來還要辛苦的20分鐘衝刺!這20分鐘我保持一個速度,幾乎沒有怎麼休息,逐漸我把他們都甩在身後。我很想停一下休息,可是我知道只要停一次,就會連續不斷地想停下。
走了15分鐘,我出現了耳鳴。我感覺心髒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只好停下腳步,我抱住身邊一棵樹,整個人似乎只剩下喘氣的功能。我的肺劇烈收縮了幾下,大腦總算是補足了點氧氣。我終於知道一個平時缺乏鍛煉的人到雨崩徒步是多麼天真的舉動。
我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裡,勉強嚼了幾下。巧克力的味道真好啊!可惜還來不及等我回味,就被吞進肚子裡了,本能告訴我全身上下都急需這點兒熱量。心中下定決心,回家之後要買上一堆這種巧克力吃個夠吃到飽!
拔開罐鉛一般的雙腿繼續向前,又行了5分鐘,我看到一片平坦的小樹林,樹上掛滿經幡,仔細一聽,水聲潺潺!
我知道,神瀑就要到了!
頓時全身注滿了希望,這時候已經沒有多余的體力讓我歡呼了,我憑借意志力向前衝,剛一出小樹林,三條瀑布赫然出現在眼前。
你可以想像這樣一種情景嗎?
你的世界本來是一片原始的海洋,黃褐色的雲層密密實實覆蓋在天空上,渾濁冰冷的海水一點一點侵蝕你腳下的陸地,你的胸腔憋悶,卻喊不出一點聲音,你的手腳都被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你的脊梁上背負著沉重的石塊。
這時候一陣溫暖的南風吹過,你大口的呼吸,芳草的氣味在你身體裡流淌,你瞬間得到了解放,烏雲開始散開,露出蔚藍的天空,海水開始退潮,逐漸呈現出來的陸地開始長滿糾纏的藤蔓,長出細細的嫩芽,開出大朵大朵美麗的花兒,那花瓣微微卷曲,柔軟而美好,一直伸展到你的鼻尖。
如果你能體驗這種感覺,那你就能體驗到當我看到神瀑時候的心情了。
灰暗的世界變成了光輝普照的世界!
丘壑雷鳴,飛煙輕霧,嵐氣徐徐,面對如此壯闊的瀑布,我無法用語言描述它的壯美,只能用兩個字表達我的感受——“哇靠”!
之後過了10分鐘,藏族小伙子和杭州女孩也到了神瀑,而足足過了20分鐘,呂叔才帶著小酷和老兆到達這裡。
三條瀑布最右邊一條較小的瀑布是藏民心中的神水,呂叔一片好意讓我們把隨身帶的瓶子給他,他幫我們去灌神水。呂叔把衣服一脫,打著赤膊就衝到小瀑布旁邊,看得人目瞪口呆。
而我和老兆則換上拖鞋和雨衣,准備一會兒隨呂叔轉瀑布!
對,沒有錯,轉瀑布就是衝進瀑布裡轉一圈出來。神瀑是藏民心中的三大聖地之一,他們認為淋過神瀑的水就可以得到淨化,洗清身上的罪孽!
我們即將轉的是中間一個瀑布,從數百米的高處直落下來,但是沒有形成瀑布潭,而是順山勢成為溪流而下。水流巨大的衝擊力和帶動的強風讓這次轉瀑布充滿了挑戰性。
呂叔握著我的手,問我害不害怕。
我說有您在我什麼都不怕!這是真話,總覺得只要有這位像神仙一般的藏族大叔在,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能幫我闖過去!
然後我們開始向瀑布靠近。
衝進瀑布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事後覺得對當時的記憶很是模糊,只覺得巨大的水流一下就鋪天蓋地而來,目所能及的世界一片白茫茫,盡是霧氣和水柱,這裡才是真正的“雨崩”——雨水崩塌而來!
我不由得握緊了呂叔的手。
震耳欲聾的水聲掩蓋了塵世的所有喧囂,我的意識一片空白,我發誓在那一刻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感覺全世界的時鐘都一起停擺,我隨著呂叔穿越過一個時間凝固的空間,奇妙的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中我卻能聽見身邊呂叔恰似在耳邊的低語,他在祝福我和我的家人平安幸福,扎西德勒。
這種情景多麼的神聖相信你們都可以想像。
用呂叔的話來說,意識的空白正是說明了我們在神瀑中得到了新生!
從瀑布出來後,我發現塑料雨衣完全沒有作用(要穿就要穿厚的橡膠雨衣),在進瀑布的一瞬間雨衣就被吹得全翻了起來,幸好有衝鋒衣,我才沒有變成落湯雞,僅僅濕了兩個袖口。不過褲子從裡濕到外。
我在小酷的幫助下換上了干淨的長褲。換褲子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腳已經凍得不聽使喚,好不容易才把褲子穿上。看來天氣再冷一點,轉瀑布就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做到的事了。
稍微做了點修整,呂叔提醒我們必須馬上下山了,不然天黑了不好趕路。
下山明顯比上山輕松,我們速度不算慢。
在距離休息站不遠的一塊草地上,我把雨衣鋪開,跪下伏身向梅裡雪山磕了3個頭,感謝卡瓦格博讓我看到了這麼壯美的風景,經歷了這麼神聖的過程。再磕3個頭,祈求卡瓦格博賜給我和我愛的人們一生幸福。
亙古的神靈啊,請保佑您善良的子民吧!
下山途中我們四人互相聊天,後來我們還一路高歌,從五月天唱到《北京的金山上》,從蔡依林唱到《少先隊隊歌》,最後連閩南語歌曲都隆重登場。
如此和諧歡快的氣氛在太陽完全沒入地平線之後結束了。此時我們已到上雨崩村,四周一片昏暗,民宅透出微微的光線,根本不夠照路。幸好老兆帶了手電筒,我們4人憑著手電的光亮和呂叔的經驗蹣跚前進。
白天看起來並不困難的爛泥路現在成了橫在我們前面的一道難關,我們已經不能靠眼睛辨認腳下是泥巴還是石塊。一腳深一腳淺地幾乎是蹣跚前進。那種鞋子陷進爛泥裡的感覺真是不好。
呂叔在最前,之後跟著小酷,她用手杖探路,再指示我哪裡是石頭,哪裡不能踩,而我後面的老兆亦步亦趨。
200米的爛泥路我們走了幾乎半個小時,我卷起褲角的小腿被小蟲子叮了兩個包,又疼又癢。
在雨崩上村我們借不到手電筒,只好繼續前進。前方我們要走過一座橋到河的對岸。
黑暗中我完全不認識路,眼前的景色那麼陌生,我不能肯定我白天是否經過。心中慶幸有呂叔為我們帶路,不然我們三個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滑下斜坡。呂叔始終走在前面,他甚至不太需要手電筒就能找到正確的路。老兆走在呂叔後面,他走路一向很慢,走在後面很容易掉隊。我在中間,負責拿手電筒。小酷在我後面,手電筒不太能照清她的路,她只能緊緊搭著我的肩膀。
盡管如此,很多地方我們不得不停下來,用手電筒照著一個一個過去。
到了河岸邊,呂叔打著手電筒先把小酷先接過河,然後來拉老兆,我根本不敢一個人站在漆黑的地方,總覺得會有什麼東西忽然竄出來,老兆也不敢留下,我們只好一起過去。
在橋上,呂叔偷偷跟我說,你往橋下看看。
我側過頭,呂叔用手電筒照了照橋下,這一看不打緊,把我嚇出一身冷汗,這長不足10米的橋下居然是個深谷,一條急速奔流的河水呼嘯而過。這萬一失足滑下,那真是連命都沒了。我再次感激呂叔的大恩大德!也提醒一下,如果沒有好的向導,千萬不要在夜晚徒步神瀑。
9點半左右到了雨崩馬場,在那裡稍作休息後我們繼續往客棧出發,這是天開始下起小雨,我打開手機的照明設備,在前面探路。
這段路的痛苦程度不亞於最後衝刺神瀑。我覺得我每次深呼吸,胸口就像被刀子割開一道,黑暗中那路彷佛沒有盡頭。
等我們10點到達客棧的時候,已經累得不成人形。我整個腦殼襲來一陣又一陣缺氧的疼痛。點了3個菜,我就抱膝坐在桌子旁邊閉目養神。
周圍三三兩兩坐著來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大家喝著青稞酒,吃著烤牛肉,愉快地交談著。有人問及我們行程,呂叔代為告知,結果不少人對我們轉神瀑的行為難掩羨慕之情。
吃完飯老兆先回了房間(其實房間只有3張床1張圓桌,連插座都沒有,當然,這裡沒有信號,也不必著急給手機充電),我和小酷一邊趕蚊子,一邊和幾個藏族向導聊天。
過一會兒,來了個叫拉姆的女孩坐在我身邊,她是客棧裡的服務員,是個熱情奔放的藏族姑娘。
那幾個藏族向導開始起哄,分成男女兩邊,開始對歌,唱完一首就要喊一句“呀兄呀兄呀呀兄”!萍水相逢的人們開始慢慢形成一種默契,一人剛起個頭,一群人就迅速接上,越來越多人被吸引過來,氣氛在一位藏民的祝酒歌中到達了高潮。
旅途的疲勞一掃而空!
我的嗓子啞了,眼睛花了,可是卻沉浸在這種歡樂溫暖的氣氛中不能自拔。
在歷經洪荒後的漂泊裡沉澱,在流言蜚語後的是非前坦然,在千帆過盡後的寂靜中微笑。
一次旅行能教會你的往往比旅游本身要多得多——這點我深信不疑!
第二天離開雨崩,騎騾子到埡口,然後徒步回到西當溫泉。
途中手機有了信號,五花八門的短信蜂擁而至,連續的震動提醒我我已經從天堂又回到了人間。
我想,以後我會跟我未來的男朋友說,愛我的話就陪我一起去雨崩吧!
——此文獻給呂叔、小酷、老兆。
謹祝看過它的人幸福安康!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