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潘-當時的月亮

作者: 微笑的海豚

導讀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上, 他興奮得大叫: 你們快過來呀, 我看見月亮了! 這是一個夏季悶熱的午後, 在川西北海拔三千米的高原古鎮—松潘. 刺目的陽光下, 我仰起臉, 看見一個輪廓清晰的球體,在頭頂右上方緩緩地向前移動. 是月亮! 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像, 歡喜得大呼小叫, 親切熱烈. 事實上, 半個小時前, 我與他們剛剛見面. 2007年8月18日, 我一個人滯留在高原松潘, 旅伴們紛紛結� ...

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上, 他興奮得大叫: 你們快過來呀, 我看見月亮了!

這是一個夏季悶熱的午後, 在川西北海拔三千米的高原古鎮—松潘. 刺目的陽光下, 我仰起臉, 看見一個輪廓清晰的球體,在頭頂右上方緩緩地向前移動. 是月亮!

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景像, 歡喜得大呼小叫, 親切熱烈. 事實上, 半個小時前, 我與他們剛剛見面.

2007年8月18日, 我一個人滯留在高原松潘, 旅伴們紛紛結伴離去. 路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 追逐著前進的路, 不言而喻的快樂, 我明白.

沒有送別, 我只是抱著被子安靜的躺著, 聽窗外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疲憊而沉重.

松潘的吉祥賓館. 老板有張刀刻般堅毅的臉, 老板娘臉上的高原紅則顯得笑意深濃, 招呼著往來車輛的司機, 感覺親近. 讓我想起生長在高原上的毛頭花, 明艷的花朵隨風搖曳在日光充沛的土地上, 薄而透光的花瓣映襯著清澈藍天與雲朵, 還有稀薄的空氣.

松潘到牟尼溝沒有直達班車, 我想找些人一起包車, 因為我帶的錢已經所剩不多. 我早早的貼了包車廣告在松潘的青年旅社門口, 然後坐在吉祥賓館門口的台階上, 等待途徑松潘下車的陌生旅人, 逐個詢問是否願意一同包車前往…… 漫長而無望的等待, 當我看著一個又一個旅人善意微笑的搖頭, 我的心慢慢的涼下來.

老板娘在陽光下給女兒梳頭, 笑著說, 真是運氣不好了, 昨天在門口好多住店客人都結了隊包車過去了. 我苦笑著默默無語. 她說, 不如去騎馬吧, 這裡的順江馬隊很出名, 很多老外慕名而來的.

我想,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注定孤單, 注定相遇, 注定相惜, 注定離別.

郭常, 順江馬隊的頭兒, 據說是一個傳奇人物. 我進了門, 對他說下午想騎馬出去轉轉. 他猛一抬眼, 問我為什麼不去雪寶頂? 我想, 那種眼神是能夠震懾住人心的. 而我第二天一早即將回程, 雪寶頂則需要三天時間.

古城門邊, 我和一對情侶上馬, 小洪和小米作我們的向導.

小洪與我並肩, 他的坐騎是黑色的駿馬, 很漂亮.

“你是韓國人嗎?”

“不是的, 怎麼都這麼問呢?” 我說

“你一個人來的?”他問”怎麼不帶你老公來?”

“我還沒嫁人呢” 我輕輕的答

“你忽人的吧~” 他輕佻的疑問

“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頓了一下, 忽然想起一些相似的情節. ”如果我能在這兒找到家有500頭犛牛的藏族帥哥, 那我就嫁在這兒, 不回去了.” 我半開玩笑的說.

他說, ”好,那我幫你介紹!”

上山的路很陡峭, 可我的老馬偏喜歡靠懸崖邊走, 我僵硬的緊緊拉住馬鞍. 小洪騎馬在我身邊輕輕的推我的肩, 笑著說放松一點, 身體坐正……

“有沒有客人騎馬落到山崖下去的?” 我緊張得問他, 我左邊就是垂直而下得山坡.

“沒有, 馬的膽子比人要小, ” 他輕松的說, “最多, 馬失前蹄咯!”

“馬失前蹄! 會怎麼樣?” 我趕緊問

“摔下來,” 他輕佻的說 “哭一下咯!”

我恨恨的別過頭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山頂, 遍地的鮮花與青草, 我的心情忽然覺得輕松起來.

小洪說, 我來幫你拍照吧, 不然就白上來了. 我走到離他不遠的草地上側身坐下, 遠遠的身後是一片梯田……



(松潘的陽光)

後來, 我們坐在漫山遍野的鮮花堆中, 溫暖的陽光均勻分布在周遭的空氣.

小洪吸著煙,問我吸不吸? 說他帶過的上海客人, 女人都是喝酒吸煙的.

“我喜歡吸煙的女人, 那樣才有味道.” 他輕彈著煙灰,說.

“那你不要喜歡我吧,” 我漫不經心的端起相機朝向山谷拍照.”我是不會吸煙的.”

小洪忽然對著山坡下過路的大叔大聲說話, 隱隱約約,我聽懂他在問大叔家裡有多少頭犛牛, 我想起上山途中的對話, 便用力的推他的肩膀, 越推他說話越大聲, 過路大叔的表情也越茫然, 我只能把頭低下, 用力的掐小洪的手臂… ….

我說, “我要找帥哥, 你干嗎把這麼老的介紹給我…?”

他笑著說 “哦, 帥哥啊, 那我可以嗎?”

“你們家有多少頭犛牛?” “四十多頭吧…”

“你多大了,你結婚了嗎?” “快二十三, 還沒結婚……”

那時候, 我聽見耳邊輕風的偷笑, 聞到空氣中的微甜, 身邊野花與青草的搖曳, 陽光似乎已穿透了身體, 將我清洗得純淨而透明, 像天使的救贖.

好久沒有這樣輕快的心情, 這樣毫無顧忌的說話, 這樣肆無忌憚的調侃, 在我日夜生活的城市裡. 這裡的人們緊張而焦慮, 激烈而懦弱, 希冀而卻步, 豐盛而貧瘠,說話與做事都先問自己為什麼, 能得到什麼? 人們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 盡管收入成倍的攀升, 也彌補不了心理無望的恐懼. 夜深人靜時, 他們用不打擾別人的方式努力的宣泄, 成堆的人擠在封閉的空間, 用聲音及肢體來還原真實的自己. 天亮前散場, 各分東西, 回到循規蹈矩的工作和生活, 那些屬於黑夜的時間, 不再被記起.

“我們這裡的人很單純” 他說, 眼睛注視著遠處,認真而安靜.

我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種聲音, 我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想法很瘋狂.

“小姑娘, 你們快過來呀, 我們看見月亮了!” 那對情侶在身後喊我. 我奔跑著過去, 看見清晰的月球快速移動. 忽然想到, 第二天就是七夕, 而我即將離去.

下山途中, 小洪把他的黑馬給我騎, 他在前面牽著馬.

默默地, 都沒有說話.

到了順江馬隊的門口, 他扶著我下馬, 又迅速的翻身上馬, 策馬而去. 落日余輝下, 我望著他的背影越來越不清晰.

我一個人走回吉祥賓館, 坐在臨馬路的窗口邊發呆. 想著一路走來的經歷, 喝著王老吉涼茶.

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窗前走過.

“帥哥!”我大聲地叫他

他抬頭看見了我, “我去洗澡, 一起去?”

“你去洗澡,我干嗎呀?”

“你洗你的”

我微笑著搖頭.

我原以為, 故事到這樣, 就是尾聲了.

後來, 我想買些紀念品帶給朋友, 又進了古城裡. 喝了一碗酥油茶, 很香甜. 推門出來的時候, 夾到了右手的無名指, 心上感覺疼痛. 城門口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的雕像, 一個肆意一個溫婉, 剛柔並濟的矗立在城門外, 仿佛昭示世人, 藏漢聯姻的美滿與幸福.

高原上七點也沒有日落, 回賓館的路上, 我想著回家後的工作, 有些擔憂. 快要走到順江馬隊的時候, 迎面的男人把我叫住. 是小洪.

他說, 小米出了點事, 手受傷了, 現在趕過去看他. 看完他,晚上再出去玩.

我沒有猶豫, 轉身就跟著他走了.

家裡已經聚集了很多長輩, 小米躺在沙發上, 感覺上很痛苦. 小洪和大人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 門口的藏獒氣勢洶洶的大叫. 我坐在沙發一角, 輕輕的問小米, 是不是很疼. 他沒有回答, 只是略有呻吟.

出來後, 小洪告訴我, 小米前幾天砍柴的時候才砍傷了, 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 真是倒霉. 又說起一些他和小米與郭常的親屬關系, 還有他的母親和他自己的姓名, 在通過那道壁壘堅固的松州城門時.

小洪帶我去古城裡的茶樓喝茶, 包間裡有張麻將桌還有電視和電話.

我們趴在麻將桌前閉起眼睛猜牌. 喝酒, 聊天.

“我們那兒的人外表熱情, 心裡卻潮濕陰暗,” 我說 “男女之間常常很曖昧, 不願定下來”

“我們這兒的小城, 很多人都認識, 如果跟很多女孩子往來, 會被人家說這個男孩子人品不好.”

“我們那兒結婚了以後很容易離婚,找婚外情,一夜情”

“我們這兒只要男女雙方說定, 請一位媒婆上門提親, 定下來後就不會變, 夫妻都會到老”

我呆呆的看著他, 臉上因為喝酒而紅彤彤的, 小洪說, 是我穿的粉紅色衣服返到臉上的顏色.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 滿心歡喜.

打電話給媽媽說, 我不想回家了……

電話那頭的沉默之後, 說姑媽幫我找了一個相親對像, 等我回去.

晚上, 小洪送我到吉祥賓館, 我拉開窗簾, 天空有好多星星. 我轉頭說, 好多星星! 他笑.

第二天清晨, 還在睡夢中的我隱約聽見窗外一陣馬蹄聲輕快的經過, 探出窗外, 只看見一個馬背上模糊的身影.

郭常在汽車站門口,問 “你去哪兒”?

“綿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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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如果沒有什麼 當時如果擁有什麼 又會怎樣……” 王菲的<當時的月亮>


精選遊記: 松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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