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筏如天上過-劉心武

作者: 紅軍出發了

導讀秋水筏如天上過江上泛舟之樂,以往也領略過,所以剛在大楠溪(楠溪江主干)渡頭村登上竹筏時,也並未格外欣喜。竹筏用粗竹扎捆,一端用火考炙使之彎翹,還帶著焦黑的痕跡,那便是筏頭;筏尾沒有擋頭,竹筏後部捆扎一塊木板,上面擺放4只小竹椅,游客4人一組坐定後,筏老大便點篙進發了。 筏入溪流後,才發現溪水出奇地純淨,用“清澈”二字還不足以形容,因為一� ...

秋水筏如天上過江上泛舟之樂,以往也領略過,所以剛在大楠溪(楠溪江主干)渡頭村登上竹筏時,也並未格外欣喜。竹筏用粗竹扎捆,一端用火考炙使之彎翹,還帶著焦黑的痕跡,那便是筏頭;筏尾沒有擋頭,竹筏後部捆扎一塊木板,上面擺放4只小竹椅,游客4人一組坐定後,筏老大便點篙進發了。

筏入溪流後,才發現溪水出奇地純淨,用“清澈”二字還不足以形容,因為一股清澈的溪水下尚可見到河床底部的荇藻綠苔,而這裡水下只有粒粒可數的斑斕五色卵石,沒有萍菱行藻,只有秋陽透進的閃爍波紋,給人一種如聆豎琴彈奏的感覺。楠溪江沿岸沒有污染源,水質堪稱世界一流,綿軟晶瑩,在形成落差時只呈透明簾幕或閃亮水線而全無白沫,掬飲一捧,入口微甜,實在與瓶裝優質礦泉水無異。

漓江泛舟,樂趣在看奇峰,觀倒影;武夷山玉女峰下的九曲溪,乘筏之樂除了看峰觀影外,還有觀石(沿溪許多怪石可想像為動物、人形或神怪);楠溪江的筏趣卻並不相同----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是兩岸的灘林!

楠溪江又稱溪又稱江,本覺累贅,乘筏一游才理解,她確既有溪的特點,即大部分淺流平灘,又有江的寬闊和豐沛的流量,其中部分水域,如被稱作“天然盆景”的獅子岩的兩座小島所中分的地方,則有深潭,水流一變而為青綠,旋著神秘的渦谷,竹筏駛過時筏老大便提醒游客要格外小心。

楠溪江兩岸的溪灘十分開闊舒曠,從竹筏上望去,遠山已化為淺黛的縹緲襯景,盡管灘後時時露出密密的竹林、成片的冷杉,以及在它們襯托下顯得格外迷人的滿樹紅實的烏柏和渾身金黃的古楓,還有掩映在其中的青瓦褐木灰牆荊籬的農舍,但那也都被推到了視野的深處、凸現在你眼前的,則是礫石、卵石、細沙所構成的邊緣線錯落有致的溪灘,灘上叢生著高矮不一的灌木,秋來濃綠淺碧淡紫微藍不一,間以絳紅鵝黃的色澤,本已絢麗悅目,更有近水處從卵石縫中竄出蘆葦、山荻和茅草,它們並不連成一片,而是至多兩三棵聚作一叢,修長的葉片直刺藍天又從高處彎垂而下,如保護著一種曼妙的舞姿,比葉片更高的巨大花穗或似火炬,散開的穗紅紫紅而閃著銀光,或似狐尾,通體肥圓而末端纖毫畢現,又有似扇折側垂的,似小傘倒撐的,從筏上左顧右盼,叢叢葦荻茅草漸次退出視野,又漸次自遠而近,微風吹過,搖曳飛絨,仿佛吟誦著一首無言的長詩,又仿佛演奏著一闋無音的仙樂,這才體會到楠溪江泛筏那不同於漓江和九曲溪等處獨特風味。不禁骨酥神馳。筏過一段淺灘,我爽性仰臥筏上,時而筏從鵝卵石上磨擦而過,水聲潺潺,時而筏若空無所依,飄飄欲仙,這時只覺天溪合一,如夢如幻,同行詩人邵燕祥曰:“杜甫說春水船如天上坐,我們現在是秋水筏如天上過。”信然!我擬改兩字為“秋水如筏夢中過”,願天下有更多的游人能享受到楠溪江乘筏的醇釅妙趣!

在楠溪江的一些灣區中,我們看到些靜泊在那裡的烏蓬船,船體短小而粗胖,那就是李清照《武陵春》詞“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裡提及的舴艋舟,據說現在的形狀與宋時無大異,是浙南江流中的活文物,仲春後水漲時,楠溪江中常有一隊隊舴艋舟張帆而行,從岸崗上望去,是活現的宋人詞境。竹筏到楓林鎮靠岸時,才知已駛過10多公裡,這時夕陽西斂,但天邊並無彩雲麗霞----楠溪江流域的空氣也未受到污染,塵埃絕少,所以朝陽夕照都格外鮮潔澄明,這也是難得的自然景觀。


精選遊記: 楠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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