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三陽縣的山裡春節就要到了，為著送朋友回家的緣故，忙碌中還跑到山陽縣轉了一圈。行前一晚上只睡了兩個小時覺[因為聽成年童話]，早上六點半就醒了，把朋友一接就急忙向藍田方向進發，要先到藍田，走藍[田]商[洛]公路到商洛，再到山陽縣。
節前的西安，街道依然冷冷清清，看不到大家希望看到的節日氣氛。街道上有人在行走，但不知要去做什麼。經過南門時，可以感受到它那冬日裡的冷峻，老舊的城牆在瑟瑟中靜靜閃過，要不了多長時間城郭裡的大賣場就又會熱鬧起來，商家吆喝，百姓捧場，這些天一直在上演買一千送一千的“慈善義賣”----好感人的場面啊，多年少見......車子終於出了城，上了寬廣的金光大道，晨光微熹，郊外的田野上，麥丫初綠，極目遠望，農舍炊樣杳杳，一層薄薄的蛋蘭色的煙霧繚繞在冬樹的枝枝丫丫，像漂亮的麻姑涼曬在那裡的裙紗。看著眼前的良辰美景，便想起了昨夜童話的美妙，帥呆了，心情如果能拿出來看一下的話，我真想把她套出來。車子大約跑了兩個小時就到了商州市，繞城穿過一條河就又上了去山陽的道，讓人無暇回味這座小城的風貌，據說城裡有一處釣魚的妙處，下次可以尋汛。我們沿著山腰公路狂奔，七十公裡的路有一半是石子路，車子行進中不時可以聽到石子碰撞車子底板的聲音，我為車子痛並顛簸著，生怕車子病在路上，好不容易跑完了石子路，快進縣城前又磕頭作揖似的慢慢翻過兩處U型路才算捱到了位於山之南的山陽城.這是個貧困縣,但高樓大廈並未顯出一點貧氣，街道上山味十足，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是年前最忙的日子，家家忙著采購年貨，烹雜面點。熙熙攘攘的攤攤販販沿街擺設著大筐小籮，十字路口也站著人，據說這裡的司機可以把車停在路中與人閑諞幾個小時。車子艱難地在人叢裡穿行，喇叭聲聲聲入耳，但是無人理會，無奈只好跟著他們的步子緩緩移動，最後我們將車停在縣農技站院裡，在朋友姐姐家裡吃了一碗面，趁休息的空兒我跑到街上一家小賣部給西安打了長途，讓省城也感受一下商洛大山裡的氣息。這裡賣的最扎眼的高科技商品是衛星接收器----俗稱鍋，來往的車鬥裡常可以看到那好大的鍋，因為山裡電視信號不好，要想看上電視，就要用鍋。朋友的家還在縣城以外七十裡的大山裡，吃完飯我們又匆忙上路，出城不遠的一處小鎮正在趕集，我們要在這裡拐往大山，可是這裡狹窄的道路上，攤販擁擠，山民們摩肩接踵，推架子車都困難。我們下車好說歹勸地把他們的雞蛋筐燒紙簍左騰右挪，總算把車子弄上了山坡，末了還把一山民的小腳拇指壓了，回望坡下又是擠在一起的一堆西瓜般得人頭。這回是走真正的山路，你說它是騾馬走的路也不為過。路面上除了崎嶇不平的石子就是或凸或凹的車轍，有點腦子的驢馬也未必願意走這種路。我為這部車子暗暗叫苦，這才真應了豐田車的廣告：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可這回卻是富康車，也不知這家伙能否扛的住，也只好痛並顛簸著吧！路上過兩個山洞，出了山洞就得左拐，直走就會摔下山去，也沒個路標，這明顯是對付鬼子的路現在居然還再使用，拐彎哪個急呦，馬都不願意走，走到沒路的地方那准是河灘。歌裡唱道：走，走，走，走，走啊走，終於下了山，在順著川道向山的深處走，來到叫長溝的所在就總算到了。這也是一處小鎮，看去不大卻有兩萬人口。朋友的家依山而建，有三排大房，青磚白牆，檐下掛著包谷。屋內很敞，屋梁很高，堂屋擺放著農具，牆壁上掛著新割不久的豬肉，上面生了幾處霉斑，兩旁廂房住人，床四壁貼著密密麻麻的舊黃的商洛報，九幾年的美人年歷也還當裝飾畫貼在牆上，農村特有的老舊的家具上擺放著電視機，屋外一口大鍋衝著天空接收著訊號，這是這裡的人們與時同在的唯一通道，隔窗可見孩子們的好多獎狀掛在牆上，豬食料堆在牆角。眼前的一切顯得極不協調但又是那麼的自然。孩子們在無意中享受自然山水沐浴的同時，稚嫩的小臉也被山風吹成了山區人們特有的“紅二團”標記。這裡天很藍，水很清，是成仙得道的絕佳場合。在這裡游走著的生命像這裡的山水一樣自然，生息不止。雖無城市裡的喧囂，但生命的意志很頑強，他們像山外的人一樣按照自己的約定成俗而生活，朋友的二伯在我們回去的前一天剛去世，我們看到他的親戚們正忙碌著籌備喪事，街上小販們仍然擠在那裡兜售自家的菜蔬，還有的就在當街擺開案板炸著麻花現賣，孩子們看到我們顯得有些懵然，眼球生硬的很少轉動，今生也許我不會再來這裡，我也不會再看到飄落到這裡的這些像我們一樣鮮活的生命，許久以後，我在這裡看到的一切會變得越發的模糊而壓縮到我記憶深處的某個腦細胞裡。但他們在這裡卻實實在在地過著一種與我們類似的生活。在朋友家裡喝著他們自釀的苞谷酒，醇和中透著清冽，下酒的蓮藕也是山中清泉裡生成的，還將山裡特有的蠟肉做了一道菜，嚼著酒菜品著山風，感覺著自己的靈與肉在漫漫超脫於大山中，如果不是時間的緣故，真可以在這裡小住數日。朋友的三叔說他們的祖先是早先從戰亂的江南遷來的，聽著口音也確實有些怪異。想到爬山涉水之險，躬耕坡谷之難，築茅屋御風雨之艱，而苟活生命於亂世，我不僅感念生命巨大的穿透力。
生命來自於水也像水一樣無形，卻永遠向著能讓生命再生的方向前進。有一種魚每年必穿海過河，歷險灘，搏激流，至死不渝向著他們心中的大河挺進。生命的巨大穿透力有時讓人不可思議，但你卻不得不敬佩他們，其實每個人都有蓬蓬勃勃的強勁的生命，只是很多時候被壓抑在自己為自己塑起的“大山”腳下。
回去時我專門選擇了山陽到商州的那段石子路來開，感受一遍行路的艱難，不管怎麼說，我用自己的身體匍匐過了那麼些艱難的叫做路的路，前面的路也不一定好走，西安的燈火就在前方閃爍，一股暖意襲上心頭，如果我能牽到你的手，也許路會好走些！
wyw12文於馬年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