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的古舊城門前,穿著白族服裝的女孩子在忙著招攬生意。人群像黑色潮水一樣聚散。
天空中下著小雨,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和小蕾盲目地在古城中尋找著餐館和旅館。街邊,有掛著大紅色日式燈籠的餐館和格調優雅的咖啡屋,還有各種裝修古樸的旅館。每個旅館中都有大堆的旅行者聚集,有的忙著發郵件,有的則是坐在旅館吧台邊喝酒,每個人都是面無表情、眼神模糊,一幅拒絕被侵入的姿態。
於是,我和小蕾繼續在雨中尋找著今晚的住宿地。
小蕾,總是強調著自己是魔竭座的女子,因此具有魔竭的理性。可是足夠的理性,總是讓人失去許多唾手可得的快樂。
古城裡,遍地是說不上名字的小旅館,裡面有著小小的花園。
將軍府的後花園,連著旅館的小花園。旅館的房子是幢L型的老式小樓,包圍著那個小花園,裡面種著桂花樹和開著艷麗花朵的低矮植物。二樓走廊上的木頭窗框被刷成大紅色,有被烈日爆曬過的斑駁痕跡,木質的樓梯踩上去會發出很大的響聲,散發出時間的沉寂美感。
總有時候會被這些小小的景致觸動,於是決定將身心交付於此。
小蕾對我所選擇的旅館並沒有異議。雖然房間並不舒適,甚至白色床單上可能還留著前一位旅客的陌生味道。可是我們對於物質並不十分苛求,我們都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完成這一段旅途。
長時間的坐車、轉車,使得身體疲倦,並一直伴隨著微微的暈眩。只是當時不知道這也是高原反應的一種。小蕾說,吃些東西,情況可能會好些。於是兩人進了餐館,要了汽鍋雞和過橋米線。
米線上有紅紅的辣椒油,湯裡可以隨口味加入新鮮的薄菏葉和蕪荽葉子,火辣的口感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涼。第一次吃到如此奇怪的組合,一如這個城市給我的感覺。
夜晚的時候,在古城裡散步。天空被雨水衝刷的異常清透,遠處山巒的黑色曲線散發出神秘的氣息。
麻石路上有小窪的積水,兩旁的店鋪燈光昏暗。路邊有穿黑衣的女子抽著煙,神情冷漠。年輕的男孩子們結伴而行,時不時發出誇張的笑聲。店鋪木門上的花紋,是我所喜歡的繁復糾結的圖案。
那一晚,所有的一切像是慢鏡頭被鐫刻在記憶深處。
因為疲倦,急需睡眠。回到旅館,走廊上有人喝酒聊天,熱情的和我們打招呼,邀請我們一塊喝酒,太過疲倦,所以拒絕。
深夜醒來的時候,外面下著大雨。抱著衣服,跑到一樓的公共浴室洗澡,水有些涼,打在皮膚上冰涼刺痛,突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在遠在千裡之外的大理。
回到房間,小蕾仍在睡著,透過窗外的模糊燈光,可以看見她曲線溫柔的側臉。小蕾是個和我完全不同的女孩子,總是過於理智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總是以冷漠的面孔來應對一切,可是她有一顆比我更柔軟的心。我總是微笑的面對一切,可小蕾卻對我說,“我把冷漠放在臉上,而你把冷漠放在心裡”。我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對不對,所以一直很迷惑。人與人之間到底應該保持著怎樣的距離。
早上,在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刷牙,看見遠處的蒼山,有大團大團的白色雲霧漂浮在山間,恍若仙境。房間的鐵欄杆上牽牛花的枝葉蔓延,白色的花朵在清冷的空氣中開放的異常惹人憐愛。
兩個人的旅行,雖然互相依賴,卻因為彼此的獨立而顯得更加自由。
小蕾繼續完成著她在大理睡到自然醒的美好願望,我繼續著吃遍大理的偉大理想。雖然小蕾一直都嚴重失眠,而我一直胃疼。
順著大街一直往裡走,往裡走,就走到了大理的另一面。是相對於旅行而言的另一面。
系著紅領巾的孩子安靜地坐在路邊的小餐館吃著一碗漂著辣子的米線;白頭發的老奶奶拎著籃子跨出自家院子,關門的瞬間可以看見院子裡的綠色植物和白色小狗;一幢老舊的紅磚房子門口掛著教堂字樣的木頭標牌。時間好像並沒有從這兒流過,一切仍保持著它原本的模樣,外頭的世界再精彩,關上院門,日子還是照舊。游客一般不來這邊,他們更喜歡的是洋人街和樣式古樸的大街。
我坐在路邊,吃著米面。坐對面的是一個獨自旅行的男子,嘟著嘴抱怨幾天前雨中的洱海,一片模糊,不如想像中美好。表情天真倔強,天氣對於他的影響過於直接而迅速,因此准備轉道麗江,據說那兒陽光燦爛。
上午,天空開始放晴。有班車從古城到洱海碼頭,坐在車上,可以看見洱海上空漂浮著大朵大朵的白雲,陽光把雲朵染上了金色,天空以一種透徹的藍色刺痛著我的雙眼,所有的一切就這樣以一種無法阻擋的姿態闖進了我的心裡。
同車的大爺聊起大理和洱海,說是去過井岡山,但覺得最美的仍是家鄉大理。大爺是個土生土長的大理人,但精神飽滿,說話時也並無窘態,據說年輕時參加過抗戰,在古城淪陷的時候,參與過古城的地下聯絡工作,是現在城中為數不多的參加過戰爭的老人之一。下車前,只是告訴我要開心玩,洱海很美。
碼頭邊有很多賣烤魚的小攤子,用炭火把小魚烤熟,再撒上辣椒粉和孜然粉,是當地流行的吃法。
旺季已經過去,坐船的人並不多,一艘游船只坐了六七個人。
同船的人,有從北京來大理度蜜月的年輕夫婦,和一直沒有交談過的中年男女。蜜月夫婦一直在船艙裡聊天,中年男女則在甲板上跳著交誼舞。
小蕾和我坐在甲板邊上,曬著洱海上燦爛無比的太陽。
陽光灼熱,刺痛了皮膚,仿佛要照進骨髓。
只是這樣坐著,對著泛起金色波光的洱海,我們都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這段靜謚的時光,或許我們都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久到我們都忘了對方的樣貌的時候,留在心裡的只是那個靜靜呆在自己身邊一起度過生命中最灰色的那個朋友。
就像是被截取的時光碎片,心中恍惚著若干年後仿若記憶重疊後的模糊印像,關於這個朋友的印像,並於洱海的印像。。。小V烤的魚雖然帶血卻很好吃,小蕾在吃到仙人掌果子後露出的那個苦澀表情,買了塊頭巾束住被風吹亂的頭發卻被小蕾笑說很鄉土,喝三道茶的時候兩人小心翼翼的好像參加宗教祀祠。
有些東西可以用文字來保存,有些可以用照片來保存,還有些卻注定只能留在記憶裡。
就這樣在大理消磨著我們的白天黑夜,心血來源的時候會跑到小巷子裡的燒烤攤前,吃幾串炸豆腐串和炸小魚,或是坐著馬車從洱海邊前往崇聖寺,聽著馬蹄踏著碎石子路的踢踏聲,對著旁邊經過的旅游車乘客擺出一幅我很愜意的表情;又或是對著某位穿著高跟鞋旅行的女游客品頭論足。
夜晚的時候在做什麼呢,不知道,真的不記得了,可能是坐在路邊聊天或是什麼的吧。
大理就以這樣一種奇妙的姿態,平淡之中,偶爾的觸動一下你麻木已久的神經。
夜晚回去的時候,我總是很快就進入睡眠,而小蕾仍在繼續著她的失眠,吃飯的時候,小蕾總是吃完後無聊的瞪著我,而我仍在繼續著我的細嚼慢咽,其實我們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