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老郭請我在沒有飯店吃沒有烤飯,沒有飯店沒有煩惱。慵懶地坐在閣樓看著日暮裡的西街。很快就要分別了。吃完飯,他依依不舍地又逛了一遍。我回到房間,把衣服洗了,就倒頭睡了。晚上醒來,送他上車道別後,又一個人在西街瞎逛起來。佳義也聯系不上,本來說叫我去酒吧的。漫無目的徜徉在西街,終於體會到寂寞,悠游著的各色人與我無關,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旅途,人生就似乘坐駛往各處的列車,到一個地方就有人上來下去,不同的人,擦肩而過或熟識了,下一站又告別。沒有人是完全一樣的目的地,只是中間碰巧搭肩同路而已。下一站我也將換乘,但不知駛向哪裡,沒有一起到終點的麼?
下一站,再見!
夜晚,一無所獲地回去。人又幾乎消失了,房間裡只剩下安婭跟我,今天才住進來的一個女孩還在外面繼續西街的新鮮體驗。夜深,安婭說蚊子很多,驅蚊水換來些感謝,卻一時語塞,不知道回答了。寒暄幾句就去睡了,很安靜卻又不能平靜,清晰地傳來她耳機裡悠悠的女聲,像極了bbr,我不確定。沮喪,完全沒有初來時的興奮和好奇,也沒有眷顧。只是不得不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極度地厭惡和無奈。
第二天已經是8號,催我回去的短信、電話一個接一個。我不得不趕下午的火車回去。早上,決定還是去月亮山看一看,安婭也起程去杭州,道別時留了她的電話和blog地址,拍了一張照可能令她有點不自在。
“別客氣”……
“不客氣”,我說:“更常用”。
出門右轉租一輛車(憑房卡客免押金)就出發了,在路上,早餐還是吃的桂林米粉。找了個小導游把各景點蜻蜓點水地游一遍。景色很一般,而且每個巴掌大點的都要收費,甚至徒步路過村寨都有參觀費,還是景比人美吧。今天西街不再人頭攢動了,我大可騎車晃來晃去,遍歷銀行保險、娛樂服務、政府辦公、悲鴻故居,感覺就是普通的縣城。買了些土特產就離開了……陽朔。
到桂林後,每天都挺風和日麗的,就是太曬了點,可把我熱遭了。從桂林站到桂林北坐了一小時車,以為又要誤了火車了,一路飛奔,候車室連個鬼都沒有。上車後,往包上一坐就靠著門邊睡著了。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想到去補一張臥票。巧的是乘務員把前面一個人的票又賣給我,後來我又先換了票,在這裡又結識到一些人。一個高個男孩和他弟弟,看起來就像高中生,卻精於事故;一對做生意的男女。他們好奇地打探一個捧著一本《彷徨(Errances)》總呆呆看著窗外,面無表情的老外的旅程,卻又無法深入溝通。晚飯後,我們一起閑聊起來,話題越來越深入。
亞當斯,male,48歲,French,原供職法國電信,離異,育有三子。愛好:看書、旅行。曾經在南京開過中餐館,倒閉了。用蹩腳的英語交談、比劃中了解,他的目的地是老撾,先到昆明辦簽證,如果不行就去越南,然後去印度呆幾個月。他說大部分中國人很辛苦,上海、南京這樣的城市繁華過巴黎,但社會底層人們每天不停地工作,月收入只有800快。國外,普通勞動者一年都可以有50天的假期;青年人不必為了工作而去找工作;可以按自己的意志去選擇,政府提供生活保障;兩情相悅不必考慮彼此地位收入,沒有婚姻有結晶也是被接受的。也許他了解的中國比較片面,但又無言以對。他又說道他喜歡的中國作家,魯迅自然不用說,似無有沈從文,不記得了。還有特別提到一個人--高行健。“you know Nobel Prize?”他反復問道。中國有得過諾貝爾文學獎的麼?我詫異的了。
“he is living in Paris,Chinese government dislikes his writing。”對我的孤陋寡聞,亞當斯並不意外,“he could be writing with both Chinese & French fluently,”看得出他真很是推崇這位被國家摒棄的無冕之王。我對這位不曾聽聞地作家也關注起來,問他在哪裡可以買到得獎作品呢?他聳肩說,”no,you can’t.In China!”我一貫對文學都無知的,但這麼大的榮譽對華人來說也是少有,怎麼會?聯想起幾天前,安婭對我說西藏對外國游客亮起紅燈了,因為有美國人燒了國旗,我真的很難相信。現在我又確認了,對敏感問題外人比國人更有機會看清晰。媒體--人民的喉舌,被專制下了啞藥。

晚上11點,車廂靜了下來,我們都趴上了鋪。亞當斯仍然獨自坐在窗邊,只有黯淡的腳燈映襯。“Bonsoir,晚安”,夜裡我醒來,看到他安詳地斜靠著、蜷縮著腿躺在對面鋪上,兩手縮在胸前。太大了,這裡太小不適合他。第二天他側了個身,仍然是扭曲著的“S”卡在鋪位上。起來後,又自個到窗邊坐下,周圍熱鬧起來,也與他無關,剪影映著晨曦。一個人孤獨的旅行著,他熱愛著這種苦修,獨享其中。像極了!!“Le misanthrope (孤獨者)”這是《彷徨》中他最喜歡的一篇,一直在推薦我們看的一篇文字,很慚愧至今也沒有去翻一下。孤獨不僅僅是形影離單,是孤芳自賞,是不被人理解的寂寞。城市不就是寂寞麼,孤獨人何止一個。
早餐後,我們又攀談起來,問道最喜歡中國的什麼,他毫不避諱地說:“女人”。的確纖巧溫柔,多可愛啊。他在江蘇有個女朋友,28歲。
“怎麼不和你一起旅行?”
“不行,剛生了小孩”
“……“
“等她離婚後,我們就結婚”,他陶醉地說。
“……“
列車進站了,流浪旅程也告一段落。而他還將繼續向南穿行。此次行走,除了上天入地外,幾乎體驗了國內所有特色交通工具,自行車、摩托車、三輪車、中巴車、汽車、火車、輪船、漁船、竹筏等等。每每開始周遭人熟識起來,卻又被提醒“你到了~!”
“是的,我到了”,下一站,也許不會再見。
道別亞當斯:”Bon voyage,Le misanthrope (一路順風孤獨者)“。
“Errances" lead to wander.Wandering,became more and more confused & Errance. 因為彷徨流浪,而流浪又更加迷惑、彷徨。
我們不過是來來回回“過客”。岌岌可危、蠅營狗苟中,虛偽的人際關系下,何時讀懂過他人或被讀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