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落葉順流水飄走
當霞光隨日落隱去
當秋日的私語濃郁得纏綿
當季節的腳步緩慢成慵懶
與昨天告別,遺忘了放棄
送走了褪去的潮水
拾起了美麗的貝殼
掠過指尖的稻穗,碧翠依舊
飄浮竹筏的河水,清幽依然
告別暗流湧動的憔粹
開啟溫情流露的生機
… …
握著crayon的手,看著她靠在我肩上,不算猙獰的表情,知道她已經把飛機起降時的暈機都已經抗過去了。南航班機誤點,變成了紅眼航班,出機場時已經凌晨一點半了。機場外,飄乎著隱隱的稻杆燃燒後的焦味。濃濃的夜色下,過濾了城市的喧雜,只剩下車窗外灌進來的呼呼的風聲,與車輪快速輾過路面的刷刷聲。桂林,留給我的第一印像,是氣味。
陽光明媚的早晨,在酒店吃過縮略版的桂林米粉,來到了桂林到陽朔的磨盤山碼頭。漓江邊上停靠著數十條游船,旅行團的大巴帶過來的大量游人,在這裡上船,開始向著陽朔的龍頭山碼頭駛去。
一艘接一艘的機動船充斥著溫順的漓江,順流魚貫而下,打破了漓江的靜謐,船艙裡,隨船的攝影導游,在用電喇叭沒完沒了的推銷著要游人拍照。足以讓人心生不快。上到了二層的甲板,想要撥開嘈雜,探出身子與漓江靜靜對視,讓那柔和的漓江水,為燥熱的情緒降降溫。
近五個小時的航行,被收入眼底,錄在記憶裡的是清澈的河水,水下身姿搖曳的水草,水裡悠然自得的水牛,暴露在陽光下顯出堅硬質感的鵝卵石,與兩岸圓潤起伏且疊障連纏的山峰。極富特色的地貌特征,時不時的會以剖面的生動形式,向人們解釋石灰岩在風化水蝕的共同作用下,所形成的山岩結構。枯水季的緣故,河岸旁總會出現大片裸露的鵝卵石。這樣,漓江與峰巒之間形成了從淺灘,鵝卵石灘,長滿雜草的過渡地帶,堤岸,農田,農舍,一直到山腳的富有層次的視覺觀感。在水過淺的河段,能聽到船底與河床摩擦的哢哢聲。強烈的日光炙烤下,放在包裡的巧克力,軟塌塌地摸上去如同橡皮泥。船上中午有簡易的快餐,crayon和我沒有一點食欲,兩個人坐在甲板上背陽的陰影下,閑閑地剝著昨天從家裡帶過來的一小袋糖炒栗子,開著傻傻的玩笑,想像著山水間的奇異故事,打發著漫長的航行…在經過了測驗想像力與誠實的九馬畫山後,沒多久,船終於靠上了陽朔的龍頭山碼頭。
“回到陸地的感覺真太好了!”crayon發表著感言,似乎從暈暈沉沉的狀態中活過來了。這個地道的陸生動物啊,什麼時候,你才會對水產生多一絲的感情呢。
陽朔,這個腦海中有太多奇異想像的個性生活的集散地,當一腳踏上它的地面的時候,一種鎮靜劑般療效的熱流便湧上了神經中樞。人頭攢動的街面上,店鋪攤主與背包游人,西洋鬼子與各地方言,中英文的招牌,帶陽台的客棧,掛在客棧門口“have room”的牌子,全副裝備正在探究小鎮,與閑坐散聊正無所事事的游人,隨處晃蕩的自行車與充當鎮上公交的電瓶車,小小的餐館,旅店,商鋪,有精致,隨意,個性,怪異。小鎮商業爐火熊熊,卻只覺親近,不聞囂鬧。陽光下,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慢性神經麻醉劑,結果明顯的是,我不由得忘記了被汗水浸濕的後背,腳步的頻率不知不覺中開始與這個鎮子同步起來了。而crayon,也早已戴上了兩條民族卻偽劣的手鏈,沾沾自喜地融入了這一方水土風情。
決定要有一雙拖鞋,在這個夏日風情依舊駐足的季節,這幾乎必需的裝備,在這裡,好像與啤酒魚的招牌一樣,在店裡多得鋪天蓋地。拎著拖鞋從小店裡踱出來,沒幾步路一抬頭,卻張望到了郁金香假日酒店的招牌。在陽朔,找預定的酒店也變得如此的隨性而便捷。帶陽台的房間,異常的清新整潔,明快的裝飾風格卻不失精致的細節,一家好的酒店,如催化劑般地讓我提早給陽朔打下了評語:“crayon, 這個地方我肯定還得再來。”而當因為時間的關系,沒去龍頸河飄流,沒去戶外基地攀岩,這個再要來的想法在要離開陽朔的時候更加確信無疑了。
酒店對面的彭大姐碑酒魚,下午三點,店內三三兩兩坐著幾桌客人,在這個閑散心緒的故鄉,每個時間段都是吃飯的時間。按照從游記攻略中看來的經驗,跟老板娘還了價,去櫥房選了一條蹦得死去活來的黑魚,當地人叫毛骨魚,極不情願成為盤中餐的這條魚,在撈起被澆上啤酒前,上演了一幕生命最後的狂舞。而同樣有名的田螺釀,因為加了一種叫酸筍的配料,讓我們疑惑了好一陣怎麼會無端地總是聞到一股熏人的臭味。再有名的食物,擋不住嗅覺的抗議,我們退掉了這個菜,老板娘倒也爽氣,結帳時把它給劃掉了。
午後的陽光,在依偎著陽朔的漓江上,在河對岸的那片寬寬的鵝卵石灘上,正散發著這個山水小城獨具的茵蘊而感性的氣息,招喚著我們庸懶的腳步。花了五元錢的代價,竹筏把我們送到了河對面。河裡,有人戴著呼吸面具用魚叉在捕魚,看上去卻像是一種游玩的項目。以漓江為界,這鵝卵石灘其實是陽朔城鎮與鄉村之間的緩衝地帶,樹林間小路上到河堤,再上去就是阡麥稻壟的田野。河裡,一條條的竹筏在碼頭與下游之間不停地來回穿梭,兩岸的青山一座座挨著肩,拉著手,守望著這柔柔青黛的漓江水。靜靜緩緩地走在這河灘上,汲著拖鞋趟過剛沒過腳背的淺灘,不遠處,一群水牛正浸在河裡享受一天勞作之後的閑暇時光,而身後,有馬兒邁著韻律的步子向河堤上奔去,嘎嘎的水鴨子一搖一擺地跟在後面在趕著回家的路,農夫卻似乎在很遠的地方聚在一起聊家常,村野的日子平和而規律,與對面城裡人來人往,新鮮好奇的世界相望,動靜兩種元素無縫無隙地交融,在河的這一邊,與世無爭地氣靜神和,河的另一邊,是觸動與悠閑並存的情節心緒。
斜陽余輝正一點點地收攏,來接我們回到對岸的筏工,希望掙今天最後一筆漂流的收入,三十元到下游往返一個多小時的漂流比起五元到對岸半分鐘的船費,聽上去性價比是如此的懸殊且不可思議。竹筏劃開了絲綢般平順柔滑的水面,暮色漸漸濃郁,河面顯得楚楚衿持而內斂,已經連成一片的青山的輪廓雖然開始模糊,卻輕輕地傳遞著對靜靜流趟河水的傾慕的心意。月上山尖,淺淺地揮灑下淡雅的笑容。一番素素清幽的暖意撩在了心間。上了年紀質樸心淳的筏工,用低吟的語調講述周遭的景致,他的聲音,也已溶在了這夜幕的山水之中。嘩嘩的水聲,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而黙黙吹奏的樂音。水從腳背掠過,陽朔的漓江水,正以它娓娓動人的脈動,和言悅色地為我們講述著無聲的故事。握緊了crayon的手,兩人的目光迎著微微的江風,投入了沉沉的水墨夜色當中…
碼頭已經燈火盡燃,一張張桌椅開始在江邊鋪設開來,不一會,這裡便會坐滿游人,是露天茶坊還是夜排擋呢,不管是什麼,都帶上了濃濃的陽朔印跡。這緩緩的漓江,這悠悠的心緒。
旅行者餐館,一張空桌剛好騰出,此時,正是西街沸騰的開始。餐館的牆面上寫滿了五顏六色的留言,貼滿了車船票子,旅行,是這裡的主題。西街每一家店鋪都顯得充滿個性,西街之所以引人入勝,與這一家家主題鮮明的店鋪密不可分。土豆牛肉派與蘋果碎餅干一鹹一甜,和著店內店外醇醇的氛圍,吃著食物其實更多的是在品嘗西街的味道。那一桌正不停爆發出開懷大笑的人,那兩個盤腿坐在椅子上的老外,那兩個分明吃飽了嘬著吸管對視著的戀人,人們在這裡,就像是在家裡一樣沒有拘束。餐館沒有門,店內店外連在一起,街在店內,店在街上。西街的喧鬧是松馳的,自在隨意,在隨意中張揚,在張揚中隨意。
短短窄窄的街道,石板鋪築的路面上,湧入了越來越多的游人。霓虹招牌色澤鮮亮卻透著曖昧,酒吧餐館的燈光,燭光在發酵著迷醉,路燈努力地瞪大眼睛保超持著清醒,店鋪透亮著光芒,陳設著個性,吸納著路人。街邊店外的小攤上,藝人匠師帶著幾分自娛自樂地展賣著手藝,搖滾的低音倍司與爵士的悠揚沉緩夾帶著流行歌曲的混合穿雜在四周。空氣中說不清地懸浮著香水與美食的味道。西街也許為盛名所累,背負了人們過多的好奇與期望,擠在一起的沙丁魚群般的人流,有人念叨著抱怨,有人似乎迷茫,有人興奮。西街,或許嘈雜與混合正是它慢慢形成的品性,失去了人潮湧動,失去了叫賣聲,失去了灼灼的眼神,西街恐怕也就失去了發酵的土壤。今夜的西街,又會發酵出多少心緒不寧的故事呢…
西街的早上,依然彌漫著溫存的親和力。沒有飯店的木桌上鋪設著粗壢卻精致的桌布,最被稱道的沒有早餐,幾片烤過的吐司,像是加入了陽朔的空氣調料,簡單醇和,滿足而低調。有多久,對一頓早餐,我僅僅是吃,而不是品嘗,已經淡出了記憶。陽朔的魅力,總是在一點一滴地悄悄侵入心裡…
陽光,不緊不慢地正傾瀉在這片熱土。在酒店後面的旅游服務站,問清了自行車騎行路線,揣著一張小型地圖,crayon和我上路了。從陽朔縣城到遇龍橋,沿公路騎行,路很好認,有清楚的路標。在最後從一片村舍土路中轉出來後,遇龍橋竹筏漂流的碼頭就出現在眼前了,碼頭聚集了好多筏子,還有一樣不停騎自行過來的游人,熱熱鬧鬧。自行車被搬上了竹筏,筏工撐著竹杆,順流而下。
遇龍河,漓江的支流,漓江的血脈,純純無暇,個性更為溫莞沉靜。夾道在兩旁藹藹的峰林,是一整座大山化成了綿延的群峰,深情款款地眷戀著溫柔嬌弱的這一帶碧水,終日的陪伴下,河水塑造了山川情深意切的性格,山水相依,纏綿悱惻,不棄不離。喀斯特地貌,拋開地理上的成因,其實也可以解讀演繹得這般樸實而美好。河道上點點竹筏,竹筏上對對情侶,此情此景,默默無言,聆聽河水與山川的密語,感受人性中最為動人的美麗。誰體察到了誰的真情呢…
詩情畫意的漂流,閑適得衝動,清清的河水,隱隱的蟲鳴鳥語,微風拂過樹梢草尖的沙沙聲,如果有不快的心思,這一刻,恐怕也已被衝淡得無影無蹤了。陽光下,山峰背負著一層絨絨的光暈,觸摸著腳趾的河水,柔軟而溫暖,把搏大的愛意,傳遍全身。縈回蜿蜓,碧翠清澈的遇龍河,呈現出了比漓江更為細膩的個性與氣息。 喜歡漓江,更有理由喜歡上遇龍河。
竹筏衝過了一個個的水壩,有驚無險。一片長滿了雜草與野花的河岸吸引了我們的目光,筏工撐著竹筏靠了岸,靜靜地等在一旁。迫不及待地,我們跳到了那一片半人高的草叢當中,蒿草迎著陣陣清清的微風,淺淺地彎下身子,問候著遠道而來的客人。散開在草叢中爛漫的小小野花,一簇簇地聚在一起,害羞地藏在草堆裡,大方的盛開著笑臉。美麗的蝴蝶翻飛在花草叢間,好奇地在我們身邊打量。指尖輕快地掃過一片野草的頭頂,分明觸摸到了一片山野水岸的閑趣。這土生野長的花草,汲取了山水的靈氣,也多有幾分怡然自得,脫俗而輕盈。
輕輕地我們來了,悄悄地我們走了,河岸上的花草靜靜地與我們告別,迎接著下一撥的訪客。從容淡定,不為塵世所動。在山水的懷抱與滋養下,生生不息。
一個半小時後,筏工把竹筏靠到了一個土埠頭,招呼著我們上岸了,一群村裡的小孩笑呵呵地迎上來,黑乎乎透著紅潤的臉膛,把他們純真無邪的快樂毫無保留地傳染給了我們。沿著田墾土路,快樂的單車又上路了。一邊是稻田村舍的田園風光,一邊是青山碧水的秀麗景色,鄉間的小路旁,時不時看到趟徉在稻田果園的耕牛,正在玩耍嬉戲的小狗,在田間干水渠嘎嘎邁步的鴨子,背著農具緩緩而行或正埋頭耕作的村夫,河畔邊遮蔭避日的大樹,盡享童年樂趣瘋玩的小孩…輕松閑逸的空氣中,返樸歸真的心緒正在幽幽釋放。騎在自行車上,也是騎在了一幅田園山水的畫卷中。
沿途有不少跟我們同方向或反方向騎行的游人,成雙結對,三五成群。跟多數人一樣,我們沒有找導游,一路上不停地問路,和氣質樸的當地人,認真地為我們指路。去大榕樹,月亮山的後半段路,是離開了鄉間的小道,寬一些的泥路上,開過的汽車揚起了漫天的塵土。又騎了大半個小時,農工橋,在這泥土路與公路交彙的地方豁然出現了,橋上橋下人聲鼎沸。帶著一些疲憊,帶著一些意猶味盡,我們又回到了陽朔的滾滾塵世間。
飢餓的肚子,期待著紅星餐館的美食。華燈初上,酒店旁的這家餐館裡裡外外座無虛席。在西街上逛了一圈,手上拎了掏來的大大的一袋戰利品。紅星餐館的戶外餐桌終於空出來了一張,crayon坐下來先點菜,我回酒店放東西再出來。陽朔是個能生產艷遇的地方,遠遠地看見獨坐還在翻看菜單的crayon,我腦子忽然裡冒出來一個得意的想法。
“請問,這裡有人坐嗎?”深情款款地,我跟她打起招呼。
“我還沒點好菜呢,你快點點菜吧你。”頭也不抬地,crayon一邊繼續研究著菜譜,一邊毫無覺察地回應著我的激情。
“… ….”
本來接下來准備好的千言萬語,本來一幕摩擦著刺激與浪漫的艷遇,就這樣被眼前這個沉迷在了美食中的人,完全不解風情的搞砸了。
“你這麼突然地跟我說,誰知道你是怎麼回事呀,我還以為你在跟旁邊的人說話呢,那要麼吃完我們各自去找一次真正的艷遇?”crayon似乎滿不在乎地繼續打擊著我的一腔熱情。
“唉,可惜啊,好端端的一場艷遇,被你這樣一說,火苗都全滅了,那還有心思再去點著啊。”
我無比沉痛的扼腕嘆惜道。
“嘿嘿…”
紅星的黑椒牛排,其貌不揚,端上來放在簡單親切的木桌上,悠悠的燈光下,看上去毫不起眼。嚼在嘴裡的味道,其實再一次品嘗了一遍夜色下的陽朔,夜色下的西街,一種生存的方式,一種生活的態度,全都蘊含在了這食物當中,或者說是這些各種各樣的飲食,是造就陽朔地方風格與品性的一組基石。如同隨後在小小的那時花開酒吧,我們點的雞尾酒。這家酒吧的牆上,深圳跑來的老板靈感突發,自已繪制上去了幾幅幾米的畫。復制了別人的作品,卻創造了自已的風格。在陽朔,恐怕是有一種能刺激人心靈感應的催化劑,催生了游人的情愁思緒,那時花開的店員與拿過來好多本厚厚的留言簿,翻看著這些不同情緒表達的留言,更多的是看到了來來往往的人,情緒分泌時的神情。想像著他們的心態,感懷著在陽朔的生活體驗與人生意義的追問。店裡,crayon舒服地倦縮在沙發上,跟她和著這西街夜色的氛圍聊著天開著玩笑,店外,沿河的小街邊坐滿著一樣正享受著夜色下西街悠閑的人,燈光朦朧,燭火搖曳,神情迷醉…
第一次離開陽朔的日子,熱情的陽光依然盡情地灑下與我們告別,在陽朔,人生中的美好,記憶中的甜密,帶回了,然而,這陽光下的愛,也凝固在了陽朔的空氣當中,亙古不化,一生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