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這篇文記述的是2005年春節獨自去敦煌的感觸,文章是在這次旅行後幾周內寫完的,一直留在電腦裡。昨天剛從雲岡石窟回來,再次喚起對這篇文章的記憶,姑且貼在這裡,有點長,但的確是當時的真實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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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無盡的感動回來了,我知道短短地4天旅程,卻將永遠在最不經意的時候,驀然觸動我心靈深處那份感激. 年初二,懷著對所謂人們都斷言的現在大西北寒冷的疑惑, 抱著很早就想獨自親身去感受那片知名而又遙遠的地方, 厭倦了不斷地猶豫只引別人而作的遷就, 我拿著北京西-烏魯木齊的火車票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踏上了自己夢想的旅程. 於是緊記著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注意安全,小心劫匪的忠告, 卻被一個個未曾預料的驚喜與感動所不斷震撼, 並徹底推翻那一個個所謂的真理經驗之談..
走在了路上,才發現了自己的無知, 看地圖, 以為這條線路是從北京走直線向西到目的地,結果看過了途徑站, 才知道列車是先向南開到鄭州後西行抵西安, 蘭州才又拐過了一個彎後歸入向西的路途. 第一天早晨, 雖說是臥鋪中, 可自己毛病有些多,下鋪小孩半夜的啼哭和旁座大叔們此起彼伏的鼾聲,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著了多久,反正8小時數量是夠了後, 至少心裡有了休息好是基礎的保證後,偷偷拉開了窗簾的一角,依稀泛黃的田地,恩,是到河南了。上次去少林寺,就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總被冠以貧窮的地域其實並非缺少天氣的恩賜,相反地,類似江南鄉村的綠色田地卻放眼可見。看著兩邊的已預示幾許春意的莊稼地,正打算再閉著眼睛白日做夢一番, 列車裡激昂地響起了人民廣播電台的響亮音樂.真佩服鐵路服務的周到。沒辦法, 只好迷迷糊糊地下了床,開始亂塞一通做早點。一路上,車廂內的不過是重復地看書,聽任聊天,但卻深知窗外的景色會不經意間帶給我驚喜的,於是總不肯錯過每一處峰回路轉。過了西安直至蘭州,終於看到了向往已久的黃土高原。曾經在飛機上遠望過它的凄狀它的干美,這次卻真切地穿行在它的中央。高聳的黃土地,鑲嵌其中的窯洞,水流曾經刻下的痕跡,這一切都更為散落在那黃土地上的村莊映襯的更加令我肅然。層層的溝溝壑壑,明明白白地表現著這裡的滄桑廣漠。列車繼而穿行於隧道之中,幾乎每個三分鐘就會又被帶入到呼嘯的黑暗中,至今不知道它的名字,相信會有記載,那一段山洞足足走過了至少幾分鐘的時間,幾欲召回我剛溜走的睡意。很可惜沒有見到黃土高原地貌與戈壁灘接壤的地段,夜色就覆蓋下來。和鄰座的河北大娘一樣,開始想辦法提醒自己一定要在半夜5點下車。相信我永遠也忘不了她的那句“沙漠裡會跑野豬”的論斷,正當一個烏魯木齊的漢人宣稱“我們新疆好地方”的時候,大娘就這麼蹦出了一句,大家不得不以“沙漠裡沒有野豬,只有鬼出現”來做回答。很喜歡後來值班的維族列車員,圓圓的臉頰,烏黑的雙眼,拉著河北大媽聊家常。不斷安慰我們他們是有責任到站叫醒我們的,可以放心睡覺,那樣的一種語氣足以把你推進甜甜的夢。緊張與擔心重新湧上,畢竟在火車其實就像被圈養的豬,好壞由不得你的,大腦可以停止運轉,但馬上就要一人面臨租車去旅館的問題了。在網上都以從各位身上取了不少經,只恨自己不是男生。傻人有傻福,好像挺適合我,正在和周圍下鋪的兄弟姐妹告別,欲悲壯前行,一聲:你也在敦煌下車吧“的救命草飄然入耳,一位中年阿姨朝我走來,咱們可以一起搭車。興奮之情自不用言表,阿姨同志就開始把我當知心人說開了,還是個當地人。心裡那個喜,好兆頭,的確,傻福居然後來又雙至了一下。
買回程車票一直是我最大的心病,出了站台,直奔售票口,大喊一聲:初五晚上去北京的臥鋪票,把正和衣酣睡的售票員驚醒了,半夢游狀手指在鍵盤上囫圇一番,沒有,硬臥軟臥都行,沒有,硬座呢,沒有,有什麼呀!我大怒又大慌,站票。抱著又總比沒有強的樂觀精神,我掏出了錢包,不管怎麼樣,至少到時候能夠向北京方向運動就行了。再看那位阿姨已經和一位大叔說起了話,找到司機了,每人30,行啊,我沒問題,本來都准備著掏100包車了。福阿姨又給我帶來了福叔叔。湊夠了四人,直奔敦煌市。雖然早有思想准備,車站到市內兩小時路,可還是被驚訝有撞了一回。一般火車站周圍總要由個鬧市之類的,尤其這麼有名的旅游點,沒想到開了兩分鐘,就只我們一輛在無路燈的路上橫穿了。由於凌晨5點多,夜還在,看不清兩邊是什麼,就是一望無際的黑,上面掛著觸手可及的星辰,立刻想到了純潔一詞。我們的車開著大燈似乎向盡頭駛去,福阿姨挺熱心,我都開始打瞌睡了,她居然幫我向司機師傅討起了租車的價錢,一聽價,比我思想准備的還便宜一百,立馬又繼續瞌睡了。再爭眼已是城市的街道,到賓館了。為時尚早,我進屋小梳洗一番,等著司機大叔來接我,還碰見個要一起搭車的河南大叔,各掏60又省了。賓館條件不錯,80可比在上海的180強多了。7點半就和兩位大叔們踏上了往莫高窟的路。敦煌市再次令我驚訝,開出10分鐘就是茫茫戈壁灘了,並逐漸覆滿黃沙,寒風中依稀望見了黃沙中的洞窟。只能說對古人,我再一次地折服而膜拜。絢爛的詞彙已被用得太多去描繪莫高窟的獨特,可每個人都知道,有時候語言真的是膚淺的,短短幾行瞬間劃出的字,怎麼可能表現出那千百年積存下的深厚呢。我自嘆平庸,寧願用空白和省略去紀念表示我內心無盡的崇敬。
午後居然刮起了風沙,真正的沙塵暴似乎開始在我周圍兜個小圈子。車的玻璃上,一張嘴,頓覺黃沙撲面,頃刻如下雪般附著在一切表面,可即使知道是黃沙,我仍然很興奮,絲毫不回想在北京那樣覺得髒,覺得污染,今天的,這不過是一場黃色的飄雪。按著行程,決定啟程奔鳴沙山,一路上忽然發現排列在戈壁上不斷的碑墓,詢問司機師傅,不知是古人的還是什麼紀念,司機大叔說是現代人的,敦煌地區由於人少地廣,大家都習慣將身後留在這廣漠的土地上。一陣的心緊,林立在戈壁沙漠上的碑幕提醒著生命不過是一個溶於天地間的輪回,不及設防地來到這裡,匆匆數年後再撒手離開,生命其實只有在戈壁黃沙中體現了它的存在。
慶幸最終選擇了這個清靜的季節來鳴沙山,早就耳聞對這裡的評介褒貶不一,其實很重要就是在於是否游客很多,有時候人的存在真的不過就是一種多余。立刻,撲面沙漠,黃沙山迎面而來,感受真正的沙漠,是我很久以來的願望.這是個昏黃的午後, 2月冬季的午後陽光好似被蒙了一層面紗的亮球,冷冷地掛在高處. 陣陣寒風吹過, 任黃沙飛舞. 在這裡,我發現了我新的寵物, 駱駝. 黃沙幾欲肆虐, 人們匆忙躲閃, 只有他們. 那樣悠然地臥在一旁, 靜靜地默守著這沙漠的群山. 為我引路的是一位中年阿姨, 看他一步一捱地在沙中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我幾次對他講一起和我做到駝背上. 可他只是靜靜地說, 習慣了, 他要為我的安全負責. 在這個負責任已變成一種稀有罕見美德的時代, 我卻居然在孤傲的黃沙裡聽見了它這樣淡淡地飄來. 撫摸著我的駱駝長長密密的絨毛, 坐在舒適寬厚的背上, 順著它亦步亦趨的動作, 我的心一陣地酸楚, 這不是悲,亦不是憐, 而是一種感懷, 或是悲壯的無以言表. 想像千百年來, 多少人曾經就這樣伴著冷風, 黃土, 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隨後即被吹滅, 消失 掩埋. 繼續向著山頂走去, 風越來越大,似乎真的要又沙塵暴席卷過來, 兩旁聳立著黃沙的山巒, 流暢的線條宛如波濤駭浪. 慘白的太陽撒射著月光的清冷, 駱駝高貴地在柔沙中閑庭漫步. 忽然心底湧上一種愛, 那種想將他留住, 歲月停滯,任年華老去,只願此刻與之相伴的愛. 風阻攔了路的延續, 我們決定不再上山頂了. 下山的路更加艱險, 特別是對駱駝而言, 在幾處很陡又結了冰的地方,可以明顯感到它的無助, 這個看似旁然的大物此刻卻激起了我想將他攬如懷中的衝動.
終於順利回到山腳, 從早上5點下火車到現在下午4點, 也是該回賓館了.
洗了個熱水澡, 躺在床上一邊吃旁邊小店買的大白兔奶糖, 一邊喝著烏龍茶,一邊看著漢武大帝, 享受啊------- 7點鐘天還泛著亮-------8點半, 我的思想已漫游在兩層被子之中了.
為有充足的時間准備, 辦退房手續, 我7點半起了床, 打開電視, 一邊收拾包囊 又是一種享受------直到准備就緒, 司機大叔電話打來.
說實話,今天是抱了一種 風蕭蕭 易水寒的心情上的旅程. 一個年輕女生, 一個中年男司機, 一輛小汽車, 3個小時的行程, 在人煙希絕的戈壁大漠, 足以構成任何危險劇情的要素. 然而, 就在我的手機響起, 一切的所謂設防都變得無理取鬧了. 這個看似粗糙憨直的西北大叔, 在我要接手機講話的時候, 將車內的音樂放在了最低量. 僅僅這一個我甚至都沒有打算去要求的動作, 剎那融化了我心中那道隔牆. 要知道, 真的這不是任何一個人能夠顧念到的細小動作. 就憑這一點, 我就告訴自己 是可信的. 12小時以後, 當我在敦煌的旅程結束的時候, 我的這一判斷被證實是正確的. 這一天, 我相信將會是我在生命的任何時刻都會永銘心底的記憶.
車要在敦煌市加油, 加油站裡同時有一輛吉普車, 車上的幾個人和我的司機大叔用當地話搭訕起來, 我僅聽懂的幾個字還不足已讓我把它們聯結成一段有意義的話. 不一會兒, 大叔對我說,他們也要去雅丹, 車太擠 有兩個人想搭車. 我猶豫一下, 似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多上來兩個男子所可能增加的和所可能減少的危險系數我看是相同的. 於是我坐到了前面, 兩個大叔坐在了後面. 車走出了十幾公裡, 就在我們穿越一道小關口的時候, 我才意識到自己的二次福至了. 看起來, 那像個過路的收費點, 可是後排的兩名大叔對管理員說了兩句, 我們就被放行了. 恍然大悟, 經自我介紹, 他們都是雅丹的管理員, 這下不僅潛在危險將為零了, 連一路的支出也將為零了.他們已決定免除我所有門票過路費, 已作搭車的補償. 暗自竊喜, 真是個掉在戈壁灘上的大餡餅. 於是乎, 卸除了心靈上原本殘留的一點點疑慮, 讓自己徹底盡量去將每一處窗外的景致烙入心底. 可以說, 這一段3個小時的車程, 是我此行最為沁入心脾,感懷至深的路. 也許走在路上的風景才是最凄美的真. 這是一個陽光燦烈的晴空, 兩旁向身後奔去的是浩瀚的戈壁灘, 但他並非的一成不變. 最初的路段, 是一片黃棕色沙礫平靜的海, 間或一簇簇隆起的沙丘土堆. 我忙不迭地在車內按下快們, 可是發現氛圍是相機永遠無法攝入的美景. 零星幾處簡陋的房屋, 似乎在為依然獨立風中的玉門關相伴. 突然, 車停了下來, 司機大叔指著路旁說誰要去廁所. 這是我上過的最酷的廁所------ 長方形的磚砌盒子毅然立在廣漠的戈壁上. 中間一堵牆劃分了世界上最基本的構成, 我拐了進去, 就一個位子, 斜眼可以望見遠方的無垠大地, 時漸灼熱的陽光毫不吝惜地浦撒著. 瞬間頓覺, 我們真的需要那麼多麼? 有天 有地 有陽光 這已是生命的奢侈了. 3小時的路絲毫沒有讓我感到漫長, 在一個轉彎之後, 一直的黃砂礫頓現為黑色, 正在困惑的時候, 後面和藹的搭車大叔說這叫黑戈壁.宛如進入另一段世界, 環繞著這片黑色尖躒的是群山, 連綿起伏的群山! 這麼說, 我們已然進入到另一種的地貌形態. 在群山的高聳和戈壁的平坦之間, 間或有隆起的小沙丘, 有時甚至連成一片此起彼伏不窮, 想來汪洋大海上群魚跳躍翻騰的場景也不過只是比這多了一道藍色吧. 就這麼向著天際行駛著, 沒有往來的車輛, 行人, 聽大叔們說再走下去就要進疆了. 我只願就這樣走下去, 似乎終於感受到了多年來自己在尋找的一種狀態, 徹底的屬於你自己, 如此地簡單. 三位大叔用本地話聊著天, 我似懂非懂, 對於他們來說, 這一定是日常的一部分了, 他們絕沒有料到, 我正是在經歷體驗著怎樣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的豁然.
為了保護雅丹地貌的完整性, 游人們是不可以擅自進入的,必須要達成當地的專車, 巧得很剛才一同搭車的大叔正是負責運送每趟游人的, 他招呼我坐在他旁邊. 真後悔剛才在車上沒有和他多聊一會兒. 再次醒悟世界是靠自己的判斷去感受的, 那種所謂的 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所謂真理, 也許會擔保你狹隘的巢窩中安然酣睡,但他也會剝奪你去體會飛翔的自由的豪情。 聽介紹這裡已是著名的羅布泊的一部分. 再一次感嘆自己不虛此行。這個名字從兒時起就不斷聽說, 它對我的遠絲毫不亞於地球最南端的冰雪世界。而今天, 居然在毫無知曉的情況下, 已經來至它的近旁。 一切都是新的,卻又是真實自然的, 想像著兩百萬年前, 這裡曾經是一片汪洋大海,而今我們所嘆為觀止的不過是那片浩瀚之中最為稀疏平常的,而今天,波濤已退,繁華的生命早已沉寂在那一片沙礫之下,只突露出一尊尊這黃色的雕塑,記述給卑微的我們曾經的滄海桑田。專車只是帶我們走了只是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站在黃土漫天的戈壁灘上,極目遠望,那裡是新疆的地界,那裡會是繼續綿延的地貌,那裡寄存著我的夢想,我的寄托。走進高聳怪異岩石,輕輕拾起一塊碎在地上的邊角,姑且當作我事後夢的延續吧。。。。
漢長城、玉門關,這些從小在課本上見到的名字終於矗立面前。。。我不著急拍照片,因為我不想把它們只當作紀念,它們應該是屬於永恆的。。
真的這不僅是第一次一個人遠行,更重要的是, 第一次就在旅程結束後的一周後的, 每當我想起那飄撒在茫茫戈壁上的每個瞬間, 我都會禁不住茫然失措, 心被拉回到那個遙遠的地方, 也是第一次, 再我再次網上看到曾經走過的地方的圖片時., 我都會心中一緊, 更是第一次, 當我記述下每一個瞬間時, 我都會潤濕眼眶, 連自己都不只是為什麼, 感動, 淚湧心頭, 那份直入心底的震撼將我湧動地異常脆弱, 清冷的陽光, 孤傲的大漠, 高貴的駱駝, 善良的人們, 每打下一個字眼都會伴隨一串在眼中滾動的淚. 用情至深處, 惟有用幾個月後一定還會再來來安慰自己…..
這篇文字寫了近一周。一部分是在家裡夜晚,伴著台燈完成的,還有一部分是在辦公室裡偷閑寫的,本來是怕隨著時間的流逝,留下的激情,記憶可能會漸漸淡化,可是未曾預料,當在以電燈的白枳為白天黑夜標志的辦公室小隔斷裡,當空調成為春夏冷暖的代名詞時,我對著熒光的屏幕,身首三個空間:在面前虛擬的世界裡記載下腦海和心靈中那片遙遠的土地的故事,而身體卻端坐在這個貌似秩序文明的空間裡。對剛剛過去的經歷的悲嘆不經意間轉化為對存在的滑稽可笑,連悲哀都覺得過於誇張矯情,這哪裡還存在什麼真正能讓你動容的東西呢?窒息的壓抑預感郁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