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起床，吃完早餐，又該上路了。
途經波密縣然烏湖瓦巴村一帶，就像人間天堂一樣，瑞士日內瓦湖也比不上它吧。
然烏湖湖水一直流成一條河，綠、藍、白，不，什麼也形容不出這絕妙的色彩，我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
翡翠河”。
雪山、湖泊、白樺樹林，無盡的道路，不知道為什麼，我默默低含著眼淚，一直望著窗外——海子的詩在這
個時候想起一點也不覺得矯情：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這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可惜竟不太為人所知，而我們美麗絕倫的然烏湖，在這裡竟也會有個“魔鬼湖”的稱謂。
聽說到了秋天，湖面此時的冰消雪融，化成天藍一片，金色的麥田，紅色的楓林，杜鵑，小木屋，還有什麼
比得上此情此景？！真想可以永遠住在此處！
我們就在路旁第一次野炊，那感覺真是爽呆了！
藍天下我們席地而坐，吃“布魯”、黃果、大塊的琵琶肉（一種腌制的豬肉），喝熱騰騰的酥油茶，這美妙
的滋味是生平未嘗。我真希望時間可以凝固，永遠活在這樣的時空，永遠，永遠......
野炊下去一路都是沿“翡翠河”而行，這美麗的河水真正征服了我。
到波密的這一段路都是歐洲式的美好風景，牛羊，柵欄，草甸，加上亙古不變的藍天碧水雪山白雲。波密是
個相當美麗的地方，隱藏在滇藏線上，好似一顆明珠。而當經過昨日與下面的通麥之後，你就會感嘆，老天是怎
樣低守衛著這裡的不為人打擾。
車在距波密3公裡處沒油了，沒辦法，“人力車”，推吧。如果不是趕時間，在這樣的地方走路簡直是一種
享受啊！
到通麥才真正體會了“天路”這兩個字的含義。有施工隊在那裡，山體泥石流的滑坡隨處可見，帕魯藏布江
邊的這條天上之路，不是親見，你很難想像出這艱險。
這裡喪生的人實在是不計其數，現在雖然是冬季，但仍然可以想見雨季時的可怕。有小石頭時不時地往下掉
，走過去真的是膽戰心驚。
天已經黑了下來，為了趕路，我們夜過通麥大塌方路段。一束車燈照在崎嶇不平的石頭土路上面，這可真是
令人難忘的兩個小時，長長的路，不，簡直不能稱作是路，完全地顛散了我的骨架，“痛不欲生”哪！
又冷，且餓。
於是開始唱歌，每個人都唱，一首接著一首，從藏族民歌，到粵語流行歌，從京劇到黃梅戲，從俄羅斯小夜
曲到意大利詠嘆調，學聲樂的農布跟達瓦兩個大大地顯示了他們美妙的歌喉，我和曉剛也唱酸了嗓子，這些美好
的音樂，是最好的精神食糧，陪伴了我們這漫長的寂寞夜晚。
過了通麥，驚魂甫定，便又開出去一小時。尋到一座山腰有水源處，我們實在抗不住飢餓，決定生火做飯。
晚餐是酥油茶，米飯荷蘭豆炒琵琶肉，還有“老干媽”。雖然農布聲明在此明火煮肉可能會觸怒神山，可我
們實在抵擋不住它的誘惑，仍然開了“戒”。第一次知道“老干媽”就白飯的滋味這麼好，一邊辣得流眼淚，一
邊往下大口大口吞，真是餓岔了呀。頭燈之類終於大派用場，夜裡野炊也真的別有一番情趣。
有雲慢慢地遮住了星空，天氣也冷了下來，好像還開始有了毛毛細雨，我們收拾好東西上車，決定今晚怎麼
也得趕到八一鎮。此時已是夜裡11點50分。
而下面發生的事我現在仍不敢細細回憶與描述，那是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深夜啊！！
我昏沉沉地犯著困，靠在曉剛懷裡，隱約看見窗外飄起了雪花，而且越來越大，我們是要翻雪山了，老天爺
卻偏偏作梗，用鵝毛大雪來迎接我們。
那是心膽俱裂的一瞬間——迷糊中聽見卓瑪大媽驚叫，農布蒼白著臉，閉上眼睛將剎車踩到了底，車身無聲
地擺向一邊，斜滑，我縱身坐起來再一看，前輪一只已經懸空，另一只嵌進了懸崖邊一小堆雪中擋住，只差幾公
分，我們就墜下懸崖，被這沉默的雪山，無盡的黑暗所吞沒，萬丈深淵，車毀人亡！只是一步之遙啊，車就這麼
掛在懸崖邊上，我甚至能感覺到它的輕輕晃動，小小的一叢雪救了我們。
靜默，至少持續了一分鐘，我們都失去了語言和行動的能力似的，又或者，我們都在一片茫然地等待死亡的
降臨——車沒有再往前——農布長長地抽了一口冷氣：太，太危險了，打破了沉默之後的我們忙不迭地跳下了車
。
我腦中已經一片空白，什麼意識都喪失了，幫著拼死命把車拉回冰路上，站在那裡兩腳發軟，幾乎一屁股癱
到在地。曉剛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我弄上了車，我已經睡意全失，一直緊繃繃地坐著，不說話，也沒有人說話，
也許大家都和我一樣吧。過了足足半個鐘頭，我方才恢復了意識，緩過勁兒來，眼淚也隨之刷刷地流了出來，怎
麼也止不住。
——恐懼啊，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那是死亡的滋味。
幾秒鐘，我們6個，經歷了生死之間的輪回。
我描述不出那樣的心情。
於是記住了那座山頂上的夜晚，還有這座海拔4700多的雪山的名字——它叫做色季拉山。
（曉剛補記：我們是10日凌晨一時通過色拉山口的。海拔是近五千米，下起大雪，農布在山口差一點就把車
開下山了，生與死的距離不過幾釐米，我終於體驗到了死亡的滋味，相信今後再遇到什麼情況我也不怕了。死都
經歷過，還能有什麼有怕的呢？小青被嚇呆了，哭了，我知道她的感受。我們的愛情終於在色拉山口得到了驗證
，兩個在路上相愛的人遇到死亡又能一起邁過，試問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真是梅裡雪山保佑我們。卓瑪阿媽在車上不停地大聲念起了驅邪咒，直到農布把車開上柏油大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