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虎醫生是我在進雨崩的山路上認識的,那天進雨崩村的人不多,我們一行7人在西當溫泉分成騎馬和徒步兩個隊列,騎馬的一會兒功夫就沒了影,徒步的在最初階段即因高海拔而感到體力不支、舉步維艱。此時,我們並沒有察覺到肖虎的存在,他在我們身後數十米遠處一個人走著。山路上岔道很多,不久,我們就被一個看上去相對省力的緩坡吸引,打算從這條路向雨崩挺進。顯然,我們選擇了歧途,正確的方向永遠悖離投機取巧的判斷。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錯誤,我們發現了肖虎——一名常年奔波在梅裡雪山腳下的鄉村醫生。他在比我們略低的位置上及時叫停了我們的腳步,在接下來近6個小時的原始森林徒步過程中,我們意識到肖虎的這次叫停極有可能制止了一次大規模的巡山總動員。
就這樣,肖虎成了我們的向導,在他的帶領下,我們順利到達雨崩村並跟他一起住進了徒步者之家客棧。通過路上的交流,我們得知肖虎是西當村衛生站的一名鄉村醫生,由於條件所限,他還負責附近幾個村子的基礎醫療工作並同時肩負著衛生政策上傳下達的重任。具體說來,就是除了給鄉親們打針送藥之外,他還要普查育齡人口、宣傳計劃生育、掌握適齡兒童疫苗接種情況以及村民的生老病死等大事小情。肖虎每年要徒步進出雨崩3——5次,遇到突發事件,他必須隨叫隨到第一時間趕到事發地點。肖虎告訴我們,去年幾個老外在雨崩因食用野生菌中毒,他晚上8點接到通知,隨即通過德欽縣相關部門調配所需藥品,連夜趕往雨崩村,由於天黑又剛下過雨,連村裡派的馬都不願走夜路,肖虎只好摸黑徒步前往,這可是海拔超過3900米、距離接近20公裡的山路啊。當一切處理完畢之後已是第二天清晨,肖虎還要返回西蕩,為一位患重感冒的藏族老人打吊瓶。
肖虎這次進雨崩的任務是為當地適齡幼兒接種疫苗順便給雨崩小學的孩子們分發預防脊髓灰質炎的糖球,我們跟肖虎約好第二天跟他一起完成這個任務。雨崩分上下兩村,由於上村的孩子相對集中,肖虎選擇先在上村開始他的工作。雨崩村的鄉親們看起來跟肖虎十分熟絡,在雨崩小學的廣場上,那些藏族大叔、大嬸們都親熱地跟他打著招呼,毫無疑問,他們對肖虎的到來感到十分高興。那些需要為自己的孩子接種疫苗的父母們似乎還沒准備好,肖虎索性先把雨崩小學的學生們也就是在此支教的小陳老師的弟子們召集到一起,給他們分發糖球。顯然,肖虎在面對這些藏族孩子們的時候有著自己獨特的交流手段。他先問孩子們這次他帶來了什麼東西並讓他們舉手回答,孩子們的答案五花八門,絲毫不比內地的同齡兒童缺乏想像力。隨後,肖虎再次向孩子們提問:如果有一種糖能讓你們身體健康,想騎馬騎馬、想跑步跑步,你們誰不想吃這種糖······?後面的場面我不描述了,做為一名以旅游為目的到此的游客,我不想讓我的文字呈現哪怕是絲毫的獵奇趣味,這些事情就那麼自然地發生著,像身後的卡瓦格博雪山,不動聲色卻撼人心魄。
隨後,肖虎開始為另外一撥孩子們接種疫苗。就在雨崩小學的廣場上,肖虎把針劑以及以往的接種記錄在一根方木上一字排開,他一邊對照記錄上的名字一邊用針管熟練地抽取藥液。那些在母親懷中的孩子們無一不嚎啕大哭,而剛剛吃完糖球的小知識分子們則圍在一旁看笑話。我不得不再次用抒情的筆觸來描述這一場面:遠山、森林、雲霧、雨崩河水流動的聲音、沉著的牛、乖巧的豬、懶散的狗······肖虎的每一針似乎都在自然與生靈的見證中完成。肖虎微笑著注射,孩子們用痛快的哭喊聲回應著。整整一個上午,雨崩小學的廣場上有無數種理由讓你感動。
最後一名疫苗接種兒童住在雨崩下村,走過去要1個小時。肖虎必須在今天把所有的事情干完,我們也正好要從下村去神瀑。下村有個神瀑客棧,是我們計劃中的午餐之地。肖虎說可以帶我們去老鄉家吃,但我們人頭實在太多,加上肖虎共5人,誰被我們**擾都不輕松。最後,還是肖虎跟我們一起在神瀑客棧吃了午飯。就此短暫告別,我們前往神瀑,肖虎繼續完成他的工作。
晚上8點鐘,我們從神瀑返回徒步者之家,肖虎已經在客廳備好了青稞酒。兩天來,我和另外一個自稱“武大才郎”的哥們陪肖虎喝掉了至少5斤青稞,每一次都意猶未盡。我們問肖虎下午是否順利,他說那個孩子被他母親抱到別村去了,但是打疫苗這事兒不能耽誤,過兩天他還得再來一趟雨崩。因為這是肖虎在雨崩的最後一晚,我們特意多點了兩個菜,肖虎更是叫來了他在雨崩的兩個兄弟同樂。當然,那兩個兄弟不僅能喝,還能唱。尤其是酒過三巡時的那首藏族酒歌,原生態唱法混合著青稞酒的甘冽,讓雨崩這樣的僻冷之地有了一個溫暖的夜晚。
真想再見肖虎——一名卡瓦格博雪山之下靠雙腳履行職責的藏族鄉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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