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濡目染,對於中國曾經是個倫理秩序的社會,講求關系,還是有些許了解和體驗的。但是,最近的所見,還是令我大跌眼鏡,覺得有必要“刷新”自己關於“關系”的這個頁面。在柬埔寨磅同市,有個沿街的餐館,來往於金邊和暹粒(吳哥附近的城市)的游客很多在這裡停留用餐和方便。那天,餐館女洗手間裡,在我用的馬桶隔間外,大嗓門北方腔(我懷疑是北京口音)在嚷嚷“我不知道才問他的(他還是她,不確定),這車上全是外國人,只有我們和他們是中國人,不問他能問誰呢,...哎呦哎,瞧這一路上他那臉,要多長有多長,整個帶搭不理的,好像多煩似的,。。。要不人老說呢,中國人就是不幫中國人,這是事實!。。。”
因為這一路上我的自由行組團中也遇到如此游伴,我猜想,這個女的一行可能不懂英文,當然應該也不懂高棉語,一路上請同團的僅有的另外中國人一行當翻譯,人家懂英文,但不是出來做導游的,也不是出來耍英文的,你不懂問幾句還好,一路問下來,人家花錢出來是專程給您當導游的?聽那女的大不吝的說話口氣,瞧那女的杵在廁所裡,不管隔間裡都有什麼人,就著臭烘烘的味道,大聲聲討,全然無知“餐勿語,方便勿言”的家教(她受過這樣的家教嗎?),我倒真同情那個被數落的人,陌路相遇,因為同是中國人,就被如此依賴了一路,最終還被上綱上線到“中國人不幫中國人”民族性高度,何苦?不如自由行,啊,不如獨自行,啊,也別把人都看癟了,那個女的畢竟是少數!啊啊,我語塞。
從金邊飛回上海,已經是清晨四點半了,人們睡眼惺忪急切地排隊等候盡快入關盡快回家,一個浙江團,後來知道他們有60個人,分在不同的隊列排隊,不時地有“我們這邊快,來來,到我們這邊來”,然後是若干人一下子湧到那個隊前,如此反復幾回,其他人不干了。
“請自覺排隊”
“我們是一起的”
“你們這樣是夾塞”
“我們是一個團的,但現在團體入關口沒開”
“我們只希望每個人自覺排隊不要夾塞,至於團體入關口問題是要你們找邊檢解決”
“我們家遠,出去還要坐車回家,不像你們上海人馬上就到家了”
“排隊入關和家的遠近沒有關系”
“怪不得都說中國人就是不幫中國人呢,這回我體會到了”
一個杭州口音的老者說話了“你們這個樣子是在損害別人的利益,曉得吧,你們要早回家,別人也一樣,沒有道理要求別人讓你們,中國人不幫中國人?人家還說中國人素質低,連排隊都不懂怎麼排,你們聽說過吧。。。”大約老者說得有道理,大約老者是浙江口音,反正這個浙江團就此安靜了。啊,出了國門,就講英文,如何?否則,一不小心就被認為彼此有關系,夾個塞什麼的,否則被扣個“中國人不幫中國人”帽子,不好受啊!憑什麼不讓我說母語,我就是要講普通話,憑什麼說了普通話就一定要同意你夾塞不排隊,憑什麼呀?就憑你也講普通話咱們有關系你就要讓我,啊啊,我語塞!
在水上浮村的浮動餐館入口,有個圈養魚的地方,魚生龍活虎地在水裡游著,幾個游客在喂魚,一個面孔黑黑的壯/胖中年男的,中氣十足地問“魚什麼都吃?胃口真好啊!給魚喂點柬埔寨鈔票,看吃不吃?哈哈哈。。。”,他可能對自己這樣有創意的提議很滿意,得意地肆無忌憚地大笑,他的同行一起大笑著,面對著面如菜色的浮村賣芭蕉的女孩,面對著衣衫襤褸似風吹就倒的乞討的村民,我感覺到自己的臉紅,感覺到自己目光和身體都在躲避,想遠離這張狂的人群,啊,人家在及時行樂,你躲什麼?啊,你覺得他們是中國人,和你有關系?啊啊,人家又沒和你合並同類項,你自走你的,中國人太多,什麼人都有,他們如此暴發戶,你又不是,何必臉紅?啊啊,我臉紅依舊,不說一句話,一個字,因為我要說就會暴露我是中國人。原來我還是將中國人這個標簽貼在了所有以普通話為母語的人臉上,如此標簽者同享榮光和恥辱?何必?何苦!說著說著,連我都懷疑,我是不是那個在廁所大聲聲討的女的?或者那群夾塞的人之一?或者那個暴發戶男的同伙兒?我想說不是,可知道什麼叫越描越黑,反正,旁人總認為我們有關系,這道是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