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站幾天以來,隨行記者已經適應了中山站的日常作息,當地時間每天早上8時、中午12時、晚上6時,主樓食堂的開飯鐘聲會准時響起。在北京,一塊饅頭、兩個雞蛋已經是再普通不過的早餐內容,但在12578千米之外的南極中山站,能吃上這樣的早餐是非常幸福的事了。因為在中山站,一切生活物資都是“雪龍”號跨越南北半球萬裡迢迢運送到南極的,無論是一個雞蛋還是一棵白菜,都需要特別珍惜。那麼在中山站,幾十名越冬和度夏隊員的生活物資能得到充分供應嗎?記者對此進行了專訪。
衣食住行:南極科考物資樣樣有保障
在遠離普通人類社會的南極洲,連最平常的衣食住行都有大學問。就拿最簡單的吃飯來說,在寸草不生的南極,糧食和蔬菜不可能自給自足,即使是隨處可見的企鵝和海豹也受到《南極條約》的保護,絕對不允許隨意捕殺。22次科考隊領隊助理孫雲龍介紹說,中山、長城兩個考察站所有的食品全是從祖國帶來的,考慮到科考隊員們籍貫不同,飲食習慣南北差異很大,因此中山站的糧食儲備米面齊備。而副食主要分為5類,第一類是相對便於保存的蛋和新鮮蔬菜;第二類是速凍食品,包括速凍蔬菜、肉類、水產品、包子、餃子、餛飩等;第三類是罐頭食品;第四類是干菜,包括脫水蔬菜和黃花菜、木耳等;第五類是現場加工的副食品,比如豆腐和豆芽菜。孫助理介紹說,南極供應的食品一定要易於保存、易於加工、維生素含量豐富,蛋白質含量高且脂肪含量低。“質量好是補給品入選的關鍵。”
在中山站物資管理員王衛無的帶領下,記者參觀了中山站的兩個食品儲存倉庫。記者見到,在兩個總面積接近500平方米的集裝箱式房間裡,米面糧油、各種方便食品稱的上堆積如山。王衛無介紹說,南極的環境突變是我們無法預料的,一旦食品儲存環境發生變化,越冬隊員很可能斷糧,因此每次雪龍號到站補給,都要給留守一年的越冬隊留下足夠消耗兩到三年的補給品,以留出充足的應變余量。本次上站的補給物資中,60%以上是中山站的補給用品,甚至生吃海鮮所需的芥末都足夠用上5年。
新的醫療補給品:抗抑郁藥物
雖然南極環境純潔,不易得病,但一旦發生突發事件,醫生的作用便相當重要了。每年我國的南極科考隊都要從北京協和醫院、武漢大學中南醫院等國內著名醫療單位抽調骨干人才,作為隨隊的專業醫生,從而保證考察隊員的日常疾病都能得到及時有效的治療。我國在南極開展科考活動已經有20年,對南極常見的幾種疾病大多見過,在中山站,我們設有比較完善的醫療中心,有常用的檢測儀器等醫療器械。“十一五”期間中山站還將建設衛星遠程會診系統,可以聯系國內人員和儀器進行診斷,協助治療。
在風雪不斷,寂寞難耐的南極大陸,除了隊員生理上可能誘發疾病外,心理問題近些年表現得尤為突出。參觀中山站醫療中心時,記者發現新上站的醫療藥品中有幾箱抗抑郁的特殊藥品,這是為防止越冬隊員出現心理障礙而特意帶上的。
“倒蛋”發豆芽,栽種西紅柿: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雖然上站這些天來,食堂的飯菜裡始終能見到青菜,但中山站大廚趙忠林告訴記者,最多一個月後,吃飯時想再見到綠色會很難。趙師傅說,在南極,蔬菜的價值要遠遠大於魚翅燕窩等珍貴食物,解決蔬菜供應,尤其是越冬期間的蔬菜供應,食用方法有幾種:一是盡量延長新鮮蔬菜的保存時間,在嚴格控制溫度和濕度的條件下,像土豆、洋蔥、胡蘿蔔一類的比較容易保存的蔬菜可以儲存半年以上,有時甚至可以存放10個月;二是隨著蔬菜加工技術的進步,越來越多的新鮮蔬菜可以脫水保存,既保存了營養和口味,又分量輕,便於貯運,這次補充給中山站的脫水蔬菜就有大蔥、姜、蒜、菠菜、小青菜等10多種;三是可以在溫室內種植一些芽菜等。
說起在南極種植芽菜的事,21次越冬隊的幾位隊員立刻來了精神。21次越冬隊大廚李剛說,去年冬季大家在溫室裡培育了豆芽、豌豆苗、蘿蔔苗3種蔬菜。使用的全是無土栽培的“高科技技術”。當蔬菜完全斷檔時,聰明的李剛還在屋子裡種上了西紅柿,綠油油的藤苗在漫天的白色中顯得分外漂亮,即美化了環境,又讓大家一飽口福,這件雙贏的事成為李剛最津津樂道的工作成績之一。
雞蛋是中山站另一種常見的食品。但是雞蛋放久了同樣會變質。於是,考察隊員們發明了一種新的雞蛋保鮮方法。李剛告訴記者,雞蛋之所以容易壞,大多是由於蛋黃粘殼,新鮮雞蛋長時間靜置不動,蛋黃下沉,貼在雞蛋下面的蛋殼內部,時間一長,就會粘連,雞蛋就保存不了多久了。因此,21次越冬隊的隊員們每過一個周就會動員起來,把整箱的雞蛋一一拿出,顛倒位置重新擺放一次,使蛋黃不在蛋殼內的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這樣就能避免雞蛋變質,這樣,新鮮的雞蛋可以保存一年以上。在接待新戰友上站的宴會上,21次越冬隊就端上了去年從祖國運來的“新鮮雞蛋”。“大家把這種方法叫做‘倒蛋’”,李剛風趣地說。
魚肉放開吃,蔬菜最寶貴
雖然在中山,大多數食品供給是“共產主義”式的,可以按需取用,但南極的日常生活還是比較艱苦的。21次越冬隊員張永宏告訴記者,在沒有蔬菜吃的越冬末期,他們天天只能吃罐頭,最後一見罐頭就覺得惡心。“只有在有隊員過生日和節慶期間才能吃到無土栽培的豆苗和脫水蔬菜。”為了給即將留守1年半的22次越冬隊盡可能多地留些“綠色”,近些天度夏隊員們都自覺地管住自己的嘴,在打飯的時候,隊員們可以放開胃口饕餮魚肉,但蔬菜卻要節約著吃。此外,今年中山站的降水量不大,供應飲用水的鴛鴦湖小湖儲水量不足,等送走度夏隊員後,越冬隊的生活供水很可能出現緊張。為了節約用水,目前22次考察隊已開始限制供水,洗澡熱水只能一周供應一次。
在很多未到過南極洲的人們眼中,南極是一個極度寒冷,到處是暴風雪的冰封大陸。但記者登上南極大陸幾天來,對南極的天氣已經有了一個比較直觀的感受:南極的氣溫並不像多數人想像中那般寒冷,在南極的夏天,大多數時間天氣還是比較不錯的,但南極特有的一些氣候現像也讓初到這裡的科考隊員們吃了不少苦頭。
南極的夏天挺暖和
提到南極,很多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裡的酷寒,因為目前地球表面觀測到的最低溫度,就是在南極俄羅斯的東方站觀測到的零下89度。科考隊裡的氣像專家,中國氣像科學研究院的史錄俊老師形像地說,這樣的溫度足以將鋼鐵凍脆,再堅硬的金屬在這個溫度下也會被人一掰就斷。登陸南極前,記者和一批首次來南極的科考隊員們都攜帶了大量厚重的御寒服裝,誰知在中山站住久後才發現,大多數御寒服裝成了多余的擺設:目前南極是在盛夏季節,夏季的中山站,天氣非但不冷,大多數時間還能說得上是很暖和。2005年12月18日登陸以來,拉斯曼丘陵(中山站位於南極的拉斯曼丘陵地區)一帶的日平均氣溫在零度左右,隊員們穿一件薄毛衣,一件外套就足夠了,可以說此同時期的北京還要暖和些。
但南極的氣候是善變的,5分鐘前還是風和日麗,5分鐘後可能就是飛沙走石,早晚最大溫差能達到10~15攝氏度。在中山站逗留的幾天裡,記者不止一次經歷了這樣的天氣突變,到度夏隊2006年2月底撤離前,低溫天氣可能開始襲擊中山站,記者希望能見識到一場“夏天裡的暴風雪”。
而在南極內陸的格羅夫山地區和俄羅斯的東方站、美國的極點站等地區,即使在夏天,溫度也會很低。2005年7月30日,中山站還監測到了該地區有史以來的最低溫——零下45.7℃。越冬期間,站區積雪達到2.3米厚,越冬隊只好出動鏟車為隊員們出行開路。中山廣場上被狂風撕裂的國旗正時刻提醒著我們南極冬天的嚴酷無情。
干燥與強日照:首赴南極隊員的“大敵”
雖然四面都是廣闊的海洋和富含大量淡水的冰山,但南極的氣溫卻是出奇地干燥。登陸多日來,大多數科考隊員的嘴唇一直是干裂的。干燥的氣候帶來的另一個副作用是大量靜電荷的積聚。初到南極的隊員們不了解這一情況,於是經常“觸電”。上站以來,記者幾乎每天都能被靜電電到,無論是牆壁、門把手、儀器設備隨意觸摸時都可能突然冒出微弱的藍色火花,強大的靜電反應甚至可以讓被電到的人有明顯的發麻感覺。隊員被靜電電到最多只是稍有疼痛,但靜電給各種精密的科研設備帶來的危害卻是巨大的。
強烈的日照和紫外線是初次上站的隊員們另一個必須戰勝的敵人。22次科考隊登陸時正是南極的極晝時期,上站以來,南極的太陽始終懸掛在我們頭頂,陽光照射到雪地和冰面上得到了加強後再次反射,曬得隊員們裸露在外的皮膚生疼。同時,南極上空稀薄的臭氧層阻斷不了紫外線的輻射,所以在室外活動的每個人都是整天戴著墨鏡,這樣帶來的直接後果是每個隊員的臉上都多了兩個白眼圈兒。即使是以前皮膚保養很好的女隊員,墨鏡擋不住的地方皮膚也黑得和以前判若兩人。記者登陸後的第一天臉上就被曬脫了皮,而往往舊皮還未脫淨,新皮又被曬脫了。目前,考察隊登陸前發放的防曬霜成了搶手貨,不少隊員的高品質防曬霜已消耗一空。
純潔的極地環境讓隊員們成了“無菌室裡的人”
但強烈的紫外線和南極的酷寒消滅了一切致病細菌和病毒,南極地區是目前地球上最後一塊未被病菌入侵的純潔大陸,相當於一個大的“無菌室”。在整個南極洲,除了幾十個常年考察站和l00多個夏季站以外,沒有工廠、礦山,沒有繁華熱鬧、車水馬龍的城鎮,所以,也沒有其他大陸上的現代化工業的污染,加上南極洲氣候酷寒,持續低溫,傳染疾病的蚊、蠅和細菌無法在這裡生存和繁衍,南極空氣中的微生物含量也少到用儀器都難以檢測出來,所以,南極缺少使人患傳染病的病原體。在南極,即使手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也只需進行簡單包扎,根本不用擔心出現破傷風的問題。21次越冬隊隊員竇銀科證實,21次越冬隊的17名隊員在南極待了一年半,沒有一個人得過感冒或者其他疾病,這足以證明南極環境的純淨。
但在“無菌室”裡生活久了也不是件好事。徐成麗說,長期處於這種超潔淨的環境中,會使人對病毒等致病微生物的抵抗力下降,考察隊員一旦離開南極,返回其他大陸,一時難以適應眾多致病微生物的侵襲,所以從南極回來的人,特別是越冬回來的隊員易患重感冒等傳染病,回國時需要特別防範。
與位於南極大陸邊緣的長城站不同,中國南極中山站的周圍鄰居並不多,在廣袤的南極內陸地區,距離中山站最近的友鄰站就是俄羅斯的進步站和澳大利亞的戴維斯站。其中戴維斯站因其建站時間早、規模龐大而聞名。北京時間2005年12月19日10時45分,兩架直升飛機搭載我國政府代表團和考察隊員代表飛往戴維斯站,兩國南極人又一次聚首聯歡,共話友誼。
政府代表團首次造訪戴維斯站
從中山站所在的拉斯曼丘陵前往戴維斯站所在的內陸海岸,直線距離約150千米。經過將近40分鐘的飛行,飛龍一號、二號兩架直升機先後抵達海岸上空,從空中俯瞰戴維斯站,能直觀地感到其規模的龐大——幾十棟黃綠色的建築分布在背山面海的山坡上,整個站基面積大約是中山站的3倍左右。
直升機降落後,早已等候在停機坪旁的戴維斯站站長喬治立即迎上前來,緊緊與中國客人一一握手。正式參觀前,政府代表團成員和中澳兩國南極人一起站在並排飄揚的中澳兩國國旗和南極旗下合影留念。據悉,這是我國政府代表團首次抵達戴維斯站進行交流訪問。
熱情的戴維斯站接待人員告訴記者,戴維斯站位於南緯68°36’、東經77°58’,始建於1957年,是澳大利亞7座考察站中規模最大的。的確,與規模龐大設備齊全的戴維斯站相比,中山站成了“小弟弟”。在戴維斯站,進入所有的建築物都必須脫掉鞋子,只穿襪子進屋,而且為保證南極的環境不受任何污染,戴維斯站要保證不從南極帶走一物,不給南極增添一物,因此建立非常嚴格的環境保護措施。
中澳南極人的友誼與合作淵源流長
采訪時記者發現,澳洲站長和22次科考隊首席科學家楊惠根博士一見面就顯得十分親熱,言談甚歡。原來,他們都是空間物理研究方面的國際知名專家,兩位科學家在多次國際研討會上見過面,已經是老朋友了,而兩國南極人中的老熟人看來還不止這兩位。楊博士說,這次訪問其實也是一次老朋友的重聚,中澳兩國南極工作者在多年來的共同奮鬥和工作中早已結下了深厚友誼。目前,兩國在地球物理研究、極地地質勘探、海冰常年觀測、埃莫裡冰架考察等多個重大項目上建立了合作關系。22次科考隊隊員,來自中國科技大學的朱文斌博士將在戴維斯站與澳方同行共同生活工作半個月,對極地生態環境的變化進行系統研究。朱博士說,戴維斯站將為他提供交通艇、實驗室、直升機在內的多項工作支持,其熱情讓他感動。
事實上,中澳兩個相鄰的南極考察站由於距離較近,考察隊員尤其是越冬隊員心理上早已建立起了相互依賴、相互扶持的信任感。我國21次越冬隊隊員常年為戴維斯站提供氣像數據,深得澳方人員的感謝。
發達國家的南極人條件同樣艱苦
盡管居住條件相對不錯,但畢竟身處南極內陸地區,比起本土的繁華生活,澳大利亞南極工作者們的生活同樣艱苦。喬治站長介紹說,戴維斯站今年共有66名短期隊員(相當於我國的度夏隊)和12名深度隊員(相當於越冬隊員)在此工作。其中不少人都是在國內可以拿到很高薪酬的技術專家,他們能放棄極其優越的生活條件來南極工作,同樣體現了奉獻至上的南極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