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山谷

作者: davidcs

導讀行走時間:2004年4月 藍月山谷 題記: 引自詹姆斯.希爾頓的《消失的地平線》中對於香格裡拉的描述: “這山谷簡直就是個被群山擁圍的,出奇地肥沃富饒的福地樂園。那裡垂直高度上的溫差在千把英尺的範圍就跨越了整個溫帶和熱帶之間的差距。 ” “整個山谷就像一個內陸港灣,被猶如一座燈塔似的卡拉卡爾山俯擁著。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句來形容它了。的確� ...

行走時間:2004年4月

藍月山谷



題記:

引自詹姆斯.希爾頓的《消失的地平線》中對於香格裡拉的描述:

“這山谷簡直就是個被群山擁圍的,出奇地肥沃富饒的福地樂園。那裡垂直高度上的溫差在千把英尺的範圍就跨越了整個溫帶和熱帶之間的差距。 ”

“整個山谷就像一個內陸港灣,被猶如一座燈塔似的卡拉卡爾山俯擁著。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句來形容它了。的確這山的頂峰泛射著光芒,那是冰雪藍色的光暈與它反射的月光交相輝映產生的效果,卡拉卡爾,在山谷本地語中的意思是‘藍月亮’。”

“這一派美景之中深藏著一種壯麗而微妙的凶險;由於碰巧有一些天然的屏障,這整個山谷很顯然曾經是個湖泊,周圍雪山高處的冰川不斷地滋養補給過它。而現在取而代之是幾條小河及溪流淙淙地穿過山谷注入營水庫井灌溉著農田和精耕細作的種植園,這種配套的體系堪稱環保工程。整個的設計規劃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巧妙,而幸運的是迄今為止,這一布局的基本框架結構歷經地震和山崩卻沒有損壞和移位地保留了下來。 ”

“一片藍黑色的空中,這深陷的谷底給人虛幻的感覺,這落差也許有一英裡吧。他尋思能否會被允許到下面去領略一番閑聊中常提到的那一隅山谷的文明。 ”

“山谷的正前方,就在那裡凌空高聳著一座雄偉的山峰,在月光的朗照下閃爍出熠熠的輝光,在他的心目中,這該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可愛的山峰……前方構勒出蒼白的三角形,這金字塔式的山峰又呈現眼前,開始是灰色,接著換成了銀色,後來,太陽最初的光芒吻了上來,這頂峰競妝點上粉色的胭脂。”

關於怒江峽谷


怒江發源於青藏高原上的唐古拉山南麓,經西藏,雲南流進緬甸,在中國境內全長1450公裡,怒江在西藏段被稱為“那曲”。筆者在此所表述的“怒江大峽谷”,指雲南省怒江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將近300公裡的流域範圍。橫斷山脈獨特的地質結構在滇西北形成了三江並流的奇觀,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夾峙著奔騰的怒江從西藏一路走來,而它們在那片神秘高地上的名字是"舒伯拉嶺"和"他念他翁山."

雲南的怒族稱怒江為“阿怒日美”。“阿怒”是怒族人的自稱,“日美”漢譯為江,含義為怒人居住的江。怒江兩岸山嶺高差平均在2000米以上,而短短千余公裡的江面落差達700米,因它落差大,水急灘高,十分壯觀。“水無不怒石,山有欲飛峰”便是對它最好的詮釋。

怒江兩岸居住著有傈僳、白、怒、普米、獨龍等少數民族。原始宗教,天主教,藏傳佛教並存。各種民俗節日令人目不暇接,其中,獨龍族的剽牛祭天,怒族的仙女節還有傈僳族的澡堂會更是大峽谷特有的人文景觀。


關於“駝峰航線”


一九四二年,日軍占領緬甸並侵入我國雲南,向重慶等未被日軍占領地區運輸戰略物資的"最後一條陸路輸血線”滇緬公路被切斷。

從1942年5月到1945年9月,中美兩國在抗擊日本軍國主義侵略的鬥爭中,共同開辟了由印度阿薩姆邦飛越喜馬拉雅山脈到中國雲南昆明、四川重慶等地的空中國際運輸線-——"駝峰航線”。這條航線從印度東北部阿薩姆邦的汀江等地起,至中國昆明約800公裡,至重慶約1200公裡。

駝峰航線跨越世界屋脊喜馬拉雅山脈,這裡最高山峰是七千六百多米,而當時的運輸機載重時只能飛三千五百米左右,不得不在像"駝峰”一樣的高山峽谷中穿行,因此人們稱之為"駝峰航線”。

駝峰航線”是世界航空史和軍事史上最為艱險的空中戰略運輸線。未標明海拔高度的山峰,難以預料的雷暴以及日機的出沒,均對運輸機構成巨大的威脅。惡劣的氣候以及強氣流、低氣壓和經常發生的冰雹、霜凍,使飛機在飛行中隨時都有墜毀和撞山的危險,飛機失事率高得驚人,因此它又被稱為"死亡航線”。

這條航線的老飛行員說,在天氣晴朗時,他們完全可以沿著戰友墜機碎片的反光飛行。他們給這條撒著戰友飛機殘骸的山谷起了個冰冷的金屬名字———"鋁谷” 。三年多時間內,中美雙方共墜毀和失蹤飛機六百零九架,犧牲和失蹤一千五百多名飛行員。

去怒江吧,你不會後悔的!

在楚雄支教的好友老風見到我時,第一句話竟然是:“去怒江了嗎?”直至今日,我對於他當時的那種迫切還是有著深切的理解和體會的,因為,我去怒江了。

幾年前,一則關於在高黎貢山地區拾獲美軍二戰飛機遺骸的報道引起了我對“駝峰航線”的興趣,當即找了大量的資料,研究出一條由怒江的片馬或者瑞麗的畹町口岸出境,經緬甸的密支那走史迪威公路到印度汀江的穿越計劃,順道瞻仰當年盟軍和中國遠征軍的得勝之路。終因准備工作的難度太大而放棄。好友的一席話讓我曾經澎湃的熱血再度沸騰:“去怒江吧,你不會後悔的,那裡有真正的藍月山谷。”

在大理古城閑散了兩天,終於登上了前往六庫的班車。

六庫原是座邊陲小城,自怒江州府由瀘水遷往此處後逐漸繁榮起來,但是相比下關,麗江等滇西名城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城鎮坐落於怒江之濱,一座跨江大橋連接兩岸。州政治經濟中心位於東岸,面積不大,大約30分鐘的步行便可轉一個來回。此處的怒江,儼然是一條大河,寬闊,平靜,偶爾有幾塊礁石旁泛著一些白色的水花,總之與印像中的怒江相去甚遠。過橋後向北兩公裡是著名的澡堂會的地址,這裡天然溫泉資源豐富,每年春節前後,傈僳族便會舉家前來沐浴,屆時男女同池,赤身相對,並無顧忌可言。當然,池邊也少不了各種長槍短炮,彼時彼地也是攝影家的天堂。

由於緯度偏南,海拔低,又身處群山之間的谷地中,這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悶熱。陽春三月這裡的氣溫竟可以高達三十余度。六庫交通不算便捷,汽車是溝通外界的唯一途徑,汽車站內人聲鼎沸,州際班車和區內班車分列於兩個角落,從班車的個頭和豪華程度很容易區分。

六庫地處怒江州的南端,由此向北進300公裡隨著海拔的逐漸升高,峽谷風光逐漸一一展開,仿佛一軸畫卷,你必須用眼睛和車輪同時去體會。

黃金時代的西部小鎮

六庫到省級片馬口岸的直線距離不過一二十公裡,但由於群山阻隔,汽車不得不在蜿蜒的山路中上下繞行,沿途經過瀘水的老縣城魯掌鎮。其中翻越的的高黎貢山風雪埡口海拔3400米,90公裡的路程上升高差竟然達2500米。由於垂直性立體氣候的原因,從炎夏到寒冬的感受不過短短一兩個小時。

過埡口一路下山,司機介紹說此處原屬中國領土,但由於百年前的英軍入侵以及二戰遺留問題,幾十年來一直被緬甸占領,在六十年代疆界劃分時才重新歸屬中國,同時指著原處群山說,那就是緬甸國界,細看下來,江山雖分屬兩國,但其貌並無區別。連續下坡約半個小時,片馬到了。隨著口岸的臨近,越來越多的木材加工場出現在了眼前,運木料的汽車也絡繹不絕。原來,這裡百年來一直是木材貿易的集散地,到了近年,由於國內環保意識的加強,每年向緬甸進口的木料急劇上升,此處自然成了木材進口的黃金通道。

片馬是怒江州唯一的省級開放口岸,處在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高黎貢山自然保護區西坡腹地。南、北、西三面與緬甸接壤,距緬甸克欽邦首府密支那僅200公裡。小鎮原本就是順著山間通道修建的,因此十分自然的成狹長形,不知什麼原因,這裡給人的印像並不好,昏昏暗暗的天空,幾乎每天都在下雨。街上充斥著各種危樓和工棚,記不起從哪篇文章中提到過:“這裡像極了傑克倫敦筆下的淘金時代的美國西部小鎮,充斥著肮髒,危險和機會,那些因為木材生意而來謀生的人們,最平常的工作就是干活、賭錢、找女人和鬥毆。”這裡的原住民是景頗族的一個分支,但是百十年來的木材交易,讓這裡的主人隱居到了深山中,而新主人來自全國各地。每個人都為了淘金而來,但真正成功的又有幾個?

在路旁的“大西南招待所”入住後,我不顧店主的忠告在街上閑逛起來。這裡的道路異常泥濘,灰暗的天空中雨淅瀝的下個不停。黃昏中隱隱的燈光,路邊的燒烤攤不時竄起的火苗顯示著些許活力。那種深邃和神秘的感覺,似乎只有在故事中感受過,時光仿佛真的倒退了一百年。

木頭是這個小鎮的全部,雖然山崖邊的吊腳樓看上去岌岌可危,但人們還是無奈的住在裡面,有時候,機會和危險像一對孿生兄弟一樣並存著。回到旅館後,跟店主和來自東北的同房聊了起來,他們說,雖然每年有許多背著發財夢想到這裡闖蕩的人,但是真正的成功者了了無幾。一些人染上毒隱,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一些人輸光全部的家產而不得不讓自己的妻子去從事最古老的行當......

片馬著名的抗英英雄紀念碑和二戰時美軍C-53運輸機的殘骸坐落於旅館對面的山坡上,殘破的機身躺在紀念館前的一隅空地上,默默講述著60年前的那場戰爭,講述著1943年3月11日那天的事,只是不知那位曾經駕御它的美國飛行員至今魂歸何處。抗英紀念碑在山坡中更高一些的地方,這座由三把弓和三面盾組成的漢白玉雕塑上,用三種語言記錄了當年各族軍民聯合抗擊英軍的史實,雖然最終失敗,但在中國那段屈辱史上也算是可歌可泣的。往西下坡大約兩公裡,便到了中緬邊境,憑身份證可到中緬16號界碑前留念,旁邊的國門上用英語書寫著緬甸聯邦的字樣,由此向前便到了兩國的零公裡處。

在小鎮徘徊了兩天,身邊掠過的人總是忙忙碌碌的,他們用異樣的眼神來打量我,因為從裝束上我更像個旅游者,而不是他們感興趣的同類——為木材交易來尋找機會的人。甚至在交談時他們總是顯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不經意間便透露出什麼商機給我這個冒昧的闖入者。

片馬,這片曾經的理想高地,先後兩次為自由民主,為反侵略而傾注熱血的土地。至今依然彰顯著它特有的人文氣質,當然,傑克倫敦的描述不足以囊括它的全部內涵,但是顯而易見,來此謀生的人們已放棄了原來的或許包含著些微偉大的憧憬,而妥協到它的生活節奏中,我們寧願相信,這裡正值於歷史變革的陣痛。也許在將來的某個時期,它還會延續原來的驕傲,重築文明與興盛。

通往天堂的台階






片馬回六庫的路上,途徑怒江228省道口可搭班車前往貢山,但路口離州府只有短短兩公裡的路程,所以還是決定先去汽車站,篤定一點的買票,而且根據朋友的經驗,要求售票員給了一張18號座位的票,雲南的中巴,18號通常就是指副駕的位置,這樣看起風景來視野要開闊些。

坐上了開往貢山的班車,沿228省道逆江而上,由於雨季的關系,時不時會看見幾處塌方的痕跡,風光自不必說,兩岸高差逾兩千米的山巒將峽谷罩的遮天避日,只有往對岸幾乎半山腰處才能看見陽光,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條“明暗交界線”逐漸的向上移動著。號稱世界第二的怒江大峽谷,正用一種冷俊而又深不可測的胸懷將旅人攬入自己的懷抱。

怒江自貢山進入雲南地界後,夾峙在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之間,奔騰近300公裡到達六庫。由於落差大,沿途險灘環疊,流速驚人。江水幾乎無一處不湍急,沒有平灘,任何東西落水即逝,橫斷地區的地質變化頻繁,過去在江岸造橋幾乎不可能,人們只有靠溜索過江,從家裡帶了竹蔑滑輪,往江邊的索道上固定,利用鋼索的傾斜角度滑到對岸,有時候角度太平,到了中間只能靠手腳合力,慢慢的爬行了,怒江人就是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與這條洶湧的巨龍作著如此的周旋,中間因為器械損毀墜落江中或因速度太快撞到對岸岩石的人不計其數。過一條江竟然成了千古壯舉。後來怒江上搭建起了許多人馬吊橋,手臂粗的鐵索上架著木扳,行人騾馬由此而過,雖然結構上空隙甚多,走在橋上也晃的厲害,但總算把天塹變成了通途。一直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公路大橋才逐漸多了起來。

班車經洛本卓、在福碧橋過江,過匹河鄉、老姆登時天色開始漸漸的暗淡,遠遠的能看見前方的雨幕,熙攘的乘客們可能是感受於這片蕭瑟,停止了熱烈的交談,車廂頓時安靜下來,班車便寂寞的一頭扎進了這片霧氣當中。下午一點左右到達福貢,這是一座靜的出奇的縣城,春雨衝刷著安靜的街道,偶爾有行人趕著騾子走過,騾子背上通常橫挎著兩個大竹簍。此處原是滇藏茶馬古道的樞紐之一,這樣的馬幫運送方式已經延續了數百年。直到今天依然保持著這樣的傳統。

午餐後繼續出發,行至石月亮,因為霧大雨急,看的不十分真切,遠遠的山尖上一個穿透山體的圓孔,據說高60米,寬38米,由大理石溶蝕而成,當地人稱之為“亞哈吧”,是傳說中傈僳族祖先的發源地。車輛就這樣在雨中前行,由於路面狹窄,左面濕漉漉的山體貼身而過,右方的江水奔騰向後方衝去,不知過了多少急流險灘,終於在夜色降臨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貢山,比250公裡外的起點六庫,這裡的溫度下降足足有十五度之多。

走進藍月山谷







早晨起來,小雨依然淅瀝的下著,山野裡傳來泥土的芳香氣息,畢竟是春天了,在這雨幕之中,梨白桃紅映襯在嫩綠的春色之間,向遠處蔓延著。在街上攔了一輛貨車前往丙中洛,說好在怒江第一彎處下車,由於天氣路況都不怎麼樣,車行的極慢,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到。

到了地方,一塊鵝卵型的巨石立在路邊,上書怒江第一彎五個字,腳下就是那片憧憬了許久的景觀,南下的怒江遇到了桃花島,向西再向南,最後往東拐了個U字形的大彎,由於公路高差不夠,角度太小,要拍全貌的話,得往前爬到貢當神山的山坡上,一來天雨路滑,二來只我一個人,沒人看包,想想算了,隨便在石頭邊胡亂的拍了幾張起身就走。

往前不多遠便是丙中洛的石碑,寫著“中國香格裡拉丙中洛”,小鎮就位於石碑後面大約兩公裡處,在蒸騰的霧氣中若隱若現。第二年有朋友也去了,帶回來的石碑照片上“中國香格裡拉”這幾個字不見了,看來,橫斷山脈地區的這場香格裡拉之爭已拉下了帷幕。

在泥濘濕滑的路上一腳高一腳低的進了鎮。和這裡其他的鄉鎮一樣,一條大路直通到底,兩旁擺滿了出售農藥、日用雜貨的小攤,中間夾雜著些矮桌矮椅的吃食店。吃了碗米線當午餐,在路旁搭上輛貨車准備進秋那桶村,車在一丁點兒大的鎮上跑了十幾個來回拉客裝貨,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往邊上的一條小路扎下去,顛了十幾個發卡彎來到了怒江旁,江面不寬,對岸桃花島就在眼前,兩邊的青稞麥迎風招搖,桃花島上的桃花並不很多,但在綠色的田野中格外的顯眼。

土路寬不過數米,坎坷的向西藏延伸去,與隔壁的瀾滄江峽谷一樣,這裡是馬幫進藏的重要通道。維系著滇藏茶馬互市的艱巨使命。

左側大屋檐懸崖倒立著一路,仿佛隨時有塌方的可能,轉過兩個彎去,江面突然緊縮,兩岸兩道巨大的石壁如三峽中的夔門一般乍現到了眼前,這裡叫石門關,怒江由關內奔騰而來,出了石門忽然開闊,剛要以一瀉千裡之勢向南奔去,又遇見桃花島阻攔,只能去乖乖的拐出一個“第一彎”……我能准確的計算出車速是每小時十公裡,因為十公裡的路正好一小時到,這時,胃也剛好翻到嗓子眼,幸虧只有十公裡,否則中午的飯就算是白吃了。由於前面朝紅橋處正在施工,下車後還要步行一公裡。過了一道彎,對岸出現了一個村莊,霧氣氤氳的童話般的五裡村,綠色的青稞田上整齊的堆砌著幾排木房,有點像大興安嶺地區的木刻楞,在雲霧間忽顯身影。直到這裡,方才感受到怒江峽谷真正的美,此前的景色,無論磅礡還是秀麗,與此相較也只能算前奏序曲。很難想像,三江並流若是沒有這裡的人文與風光,如何能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上自然遺產。

朝紅橋是人馬鋼索吊橋,中間的索道上鋪著木板,走在上面橋身直晃。邊上正在修建水泥大橋,一旦修通,車輛便可以從怒江州直達西藏察隅縣的察瓦龍鄉,屆時不知又會替代古老的馬幫輸送多少現代文明過去。(去年走在轉梅裡雪山的時候,已經有車通到了察瓦龍,想必就是這座朝紅新橋的功勞吧)

背著差不多20公斤的背囊開始了將近七公裡的徒步,過橋後左轉,走過幾道山彎,到了秋那桶村公所(四季桶村),路旁的希望小學裡孩子不多,但朗朗書聲回蕩在山谷聽來卻是十分悅耳,再往前行將近兩公裡,有一座水泥小橋,名曰森尼打拉,在橋墩上休整了片刻,向來往的馬幫問了路後,過橋走向右側的山坡小徑直插上去。山路非常陡峭,又是十分的濕滑。亦步亦趨的向上攀爬著,像是沒有終點。實在是有些絕望,累了,就卸下背包坐在地上休息,幸好口袋裡還有些巧克力,補充點能量繼續前行。途中還有不少岔路,兩個小時後,終於摸索著攀上了山脊。

站在山頂拭去臉上的汗水和雨水。不經意的向山谷裡望去……

這一刻的震撼想是永生難忘的,仿佛一步登天來到了神靈的家園。為這段行程,此前我用了一夜的時間讀完了整本《消失的地平線》,此時腦子裡只泛著這樣一句話:“這山谷簡直就是個被群山擁圍的,出奇地肥沃富饒的福地樂園。那裡垂直高度上的溫差在千把英尺的範圍就跨越了整個溫帶和熱帶之間的差距。”簡直一絲不差,正如James Hilton親臨過此處一般。我確定那就是秋那桶,一個天堂裡的村莊。碧綠、飄渺甚至顯得有些虛幻。以至於心底會泛起一種幸福的感覺。

湍急的溪流雀躍在被雨霧籠罩的村莊前,一座獨木橋將秋那桶和凡間聯系到了一起,不知是何處來的氣力,腳步居然輕快起來。下坡、過橋,走進了這傳說中的藍月谷。

沉醉藍月山谷




余新民是網絡上的紅人,一直以接待背包至此的旅行者聞名。人們親切的叫他余大叔,我當然也不例外。先我而行的馬幫通知了即將有客來訪,於是,在村口我遇見了他。大叔50上下的年紀,人顯得精瘦。寒暄了幾句便奪過背包領著我往家中走去。

家是傳統的木楞房,大門門檻高而橫梁矮。一般只能低頭進出。房間是兩進的,外間的兩側是主人的臥房,而裡間卻是日常的起居室兼客廳廚房。進到裡間,一股暖意湧向全身,牆角的火塘將原本昏暗的房間照的通亮,火苗舔舐著圓形的黑鐵架,架子上擱著水壺燒著開水,兩邊放置著兩口發黑的大鋁鍋,是余大嫂做飯用的。火塘上方掛著幾爿帶皮的生豬,已被烤得漆黑,那是滇西北地區特有的豬膘肉,這裡叫做琵琶肉。生豬宰殺後,把香料塞進腹內,然後用線縫合,常年掛在火塘上熏烤,貴客登門時才切下一塊來招待。火塘不遠停著一架木頭織布機,上面還裹著線,看來這是大嫂的副業。在另一側的牆上貼著許多舊報紙,正中掛著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畫像,下面放著一張矮幾和幾把矮凳,大叔招呼我坐下來,倒上一杯杵酒,天南地北的閑聊,幾杯酒下肚,身上的寒意便怯除的無影無蹤了。

晚餐是琵琶肉煮菜湯就白米飯,雖然看似簡單,但已經是當地人最高的待客之道。一天勞頓下來,便覺這飯菜異常可口。大叔陪我吃飯,大嫂卻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時不時的為我們添飯。吃了多少飯不記得了,但清楚的記得那天喝醉了,本人平時滴酒不沾,但在少數民族地區例外。和當地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你深入他們生活的捷徑。杵酒以玉米等谷物為原料釀制,喝來有點上頭。不但是我,那天大叔也醉了,以至送我去對面小臥房時,從樓梯上摔到了下面。現在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次日一早,天放晴了,大叔要上後村去幫鄰居蓋房,我就跟著一塊去了,不知進了多少家門,應付了多少杯酒,實在招架不住便向大叔打聽附近哪有拍照的地方,被告知沿小路大約五六裡處有個村落叫初干。二話不說,背起相機就走。一路上,山谷裡雲霧繚繞,由於地形的關系,霧氣許久不散,在太陽的照射下一絲絲的拔起,仙境也莫過如此罷。走了40幾分鐘到初干村,和秋那桶不同的是,這裡並沒有後者那樣平整的一大片開闊地,此處房舍之間相互錯落,圍欄院落中不經意的盛開著粉色的桃花,柴火堆砌在木楞房旁邊,溪水流過每一家的門前,倒是有點像江南山區的農家景致。一時間,看見陽光透過雲霧照到田園院落花草上,霧氣散盡的地方大山雪峰若隱若現。腦子裡就一直回蕩著香格裡拉這四個字。在一戶農家吃了午飯,主人不肯收錢,只得收斂起這俗套,將隨身攜帶的糖果文具送給了小主人,於是皆大歡喜,其樂融融。

餐後去看了村中的教堂,與滇西北許多地方一樣,這裡也是多民族混居地區,聚集著傈僳、藏、怒以及獨龍等各個少數民族,宗教以天主教為主。這是由於19世紀天主教向東方傳播的途徑所決定的,各民族信仰一個天父上帝,民族之間也就不存在什麼大的矛盾,因此,此處的民風淳樸而又溫和。

下午回秋那桶,大叔還在干活,大嫂也在家裡忙著織布,我生怕打擾他們,研究了一會傳統紡織學後徑直來到了昨天經過的獨木橋旁,那溪水遠看沒有什麼異樣,到了近處卻驚奇的發現原來是個落差不小的瀑布,從幾塊大石頭上直落數米,流速驚人,聲音也奇響無比,水岸上有一間磨房,是水力的,流水帶動水車,水車帶動齒輪,而齒輪帶動了石磨,平日裡青稞粉,玉米面都是在這裡加工成型的。接下來的節目是躺在磨房門口的青石上享受午後的陽光。這陽光很暖,比所有地方的都要暖。

鞏辣和俠辣是怒族的特色菜肴,翻譯成漢語就是酒香雞蛋和酒烹肉,今天晚上,有幸領略了大叔的廚藝,這兩樣菜經料理,沒有了酒精味但保持著谷物酒特殊的香氣。沁人心脾,難怪老風一直在我面前誇贊,的確是名不虛傳。

暮色降臨了,原本已經躺到了床上,但我卻心念一動,拿著地墊到房門口坐了下來,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不一會就安靜了。夜晚的天空如此清亮,月,星空和銀河一覽無余,從我的眼睛到這些天文奇觀之間有如真空一般,沒有一絲的煙霧遮擋,那星月的周圍居然發散著熒熒的藍光,若有若無的眨動著,是光線波長所致,還是晚上酒喝多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為此時我只求沉醉,沉醉在這人間天堂、香格裡拉……

沉醉在這藍月谷中,直到永遠……


精選遊記: 未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