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難免要因這樣或那樣的原由,游歷不同的地方。有的地方,去了也就是去了,並不曾在你的心中留下什麼久長的記憶,至多也不過開闊了所謂的“視野”,不能給你精神上的收獲。有的地方,哪怕你只是做了一次匆匆過客,卻給你一種莫名的震撼,在你心中烙下永久的印痕。那地方如此令你感動,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使你們相通;仿佛它一直就在那兒,等著你的到來,你的親近,並從此融入你的心靈,讓你魂牽夢繞,銘記一生。對我來說,薩尼亞就是這樣的所在。
薩尼亞令我感動的,並非“五大湖畔的一顆明珠”、“加拿大十佳居住城市”這樣一些聲名,而在於它的綠,它的靜。薩尼亞的綠是難以言說的,更不可以百分之幾的綠化率來描述:整座城市就淹沒在綠色裡。人口不足七萬,卻擁有數十座公園,近二十處高爾夫球場;在農村區和主城區(薩尼亞市主要由三大區域組成,另一個是工業區),公園幾乎是一個挨著一個,連道路都成了綠色景觀。你很難看到泥土,映入眼簾的,除了綠草坪,還是綠草坪——那起伏的綠茵就像是碧波在輕柔地蕩漾。
站在下榻的安逸酒店(Comfort Inn)的陽台上,望著一座座公園,一處處高爾夫球場,雖連接加拿大和美國(直至墨西哥)公路系統的藍水大橋就在眼前,休倫湖、聖克萊爾河裡行駛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巨型船只(聖克萊爾河上平均每七分中就有一艘船只從你眼前經過),你卻聽不到一點繁忙交通的喧囂聲。也許是太多的樹木,太多的花草,太多的綠色隱息了這些人為的噪音?你忘了自己正置身於城市,竟脫口而出:“It’s a good country.”(勉強譯為“鄉村真美”。)這是風格大師海明威在回憶克拉克河谷地區的一篇文章結尾的點睛之筆,言雖簡樸,意卻豐繁——萬千感慨全濃縮進了那一個“good”。
如果我告訴你,薩尼亞是“北美石油發祥地”、“加拿大的石油谷”(仿硅谷而得名),是一座駐扎著帝國石油、拜爾、杜邦等國際企業的石化工業重鎮,你能想像嗎?
薩尼亞所以有今天,與它的市政府以人為本、依法治市的施政作風是分不開的。動用任何一塊土地,都必須經過市議會的討論,按法律程序運作。我看過那份為征用45公頃土地作為工業園而起草的《薩尼亞城市規劃一號修正案》,其法理之確鑿,論證之縝密,對環境關注之周到,不能不教人贊嘆。真是有什麼樣的市政府,就有什麼樣的城市面孔。薩尼亞政府和公民都不會忘記數十年前這裡深受污染之苦的情景,他們懂得珍惜,要建立人與自然協調相處、人與人和睦而居的理想社區(薩尼亞有一支五千人的公益志願者隊伍);早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他們就將這一心願用兩個英文單詞刻在了他們重新設計的市徽上:Sarnia Always。永遠的薩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