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杭州,已經事隔六年。還記得,六年前,在西子湖畔一陣感慨,憧憬著下次故地重游的情景,而今回首,不覺啞然,世事無常,誰能預料。打上一個簡單的背包,和朋友一起跳上一列開往杭州的火車,甚至連返程的車票都沒能買上,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車抵杭州已近中午,好不容易買到了返程的車票卻只剩站票,早有心理准備的我們也就默然地接受了,誰叫我們衝動之下挑了個好日子呢。
天陰陰的,我們也不忙著趕去景點,先是向路人打探到了奎元面館的方位,打算先去嘗嘗聞名已久的爆鱔面。百年老字號的名頭還是響當當的,算來已過了午市的高峰時間,店堂裡依然人滿為患,好在店面光鮮整潔,我們也就安然等待,不一會兒就輪到了我們。爆鱔炸得干干硬硬,咬在嘴裡口感與平常所吃大相徑庭,權當是探索嘗試了吧。走出店堂,天上飄著細雨,這樣的天色最適宜閑逛西湖了,於是我們一路閑蕩,朝著西湖而去。
記得小時候家中有一套西湖風光的明信片,曲院風荷的名頭以及映天荷花的美景就是在那時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中的。上一次時值夏初,未能有機會一睹芳容,此次自是不能錯過了。繁華熱鬧的街道盡頭便是西湖了。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人生需要的正是這等寵辱不驚的定力,可惜庸碌如我輩,還是不禁為西子湖的美艷所折服。
久違了,西湖。此生何當江南老。江南、梅雨、杏花,孕育的是水鄉女子娉娉裊裊的婉約和柔弱。如水的纏綿與迷離,分不清是雨絲還是湖面升起的水汽,竟似要將背後的山水樓閣氤氳化開。遠觀山水有色,近聽漿聲人言,渾然畫中。雨中的人們一傘之隔,時而低語,時而淺笑。我和朋友亦隨人流緩緩前行,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流,只是一邊各自想著心事,一邊汲取天地山川的靈秀。雨絲密了,我們就挑了一處亭台傍水而坐,看湖面上船影點點。
記得幾年前從雜志上看到曾經引得我駐足留連的郭莊、蔣莊現已開辟茶室,供人消遣休閑。當時就曾幻想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撐一杆陽傘於湖邊,泡上一壺龍井,看蘇堤上楊柳如蔭,桃花似錦;看斷橋上芸芸眾生,緣起緣滅。隔岸,看不真切,方能拈花而笑;觀望,氣定神閑,方能超脫世外。人間世事,紅塵俗務,便在這隔岸觀望中一一訴盡。
或許我倆的心境一如這陰霾的天氣,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些閑話,有些奢侈地虛度著眼前的良辰美景,兩個落寞孤寂的身影成了西湖邊上的一抹異色。為了衝散這淡淡的哀愁,我提議不如起身四處走走,拍些照片。楊柳岸邊,輕解蘭舟;田田荷葉,望空許願。頻舉相機,留下無數唯美瞬間。果然微笑能夠帶來身心的愉悅,很快我們的注意力就專注於拍攝上了。
不知不覺中,風雨止了。收了傘,我們繼續前行。雖然不是初到杭州,但畢竟時隔六年,事過境遷。當時記憶中的路線也在這幾年間漸漸模糊。還是老老實實地去買了份地圖。認明了曲院風荷的方向出發,從湖濱路一路向北,站在第一座橋上,就望見西裡湖一大片的荷葉迎風搖曳。心下大喜,一路衝下橋去,直奔院門。從觀景大平台上望向西湖,雖然是綠肥紅瘦,卻依稀是兒時畫中場景。曾經為了這個畫中的場景找尋了二十載光陰。如今身臨其境,心情自是久久難以平復。夏末秋初,已不見映天荷花之盛況,然而此刻湖面上青青荷葉正好,無風自婀娜。朋友已顯疲態,我示意她原地休息。我獨自朝後廊尋去。卻見和風清新,曲折環繞;廊檐小橋如魚龍橫臥碧波,禪意生機,似乎有意點化眾生。
夜幕降臨後,我提議租輛自行車來逛剩下的景點。租車後,我們沿蘇堤一路狂飆。夜晚的西湖竟如此寂靜,只遺三兩本地人沿著河堤慢跑散步,湖面上漆黑一片,整個西湖竟似隱在沉沉夜幕之中,讓人忘卻了她的存在。想起當初花港所遇之郭莊,一時興起,拉了朋友前往。誰知園內亦無路燈,只有觀景的投影燈映照在古樹上,泛著幽幽綠光,透出森森詭異。一時心慌,忘卻了當日的路線,沿西湖邊上走在大草坪的小徑上,前無故人後無來者,心下不自覺地就加快了跳動。緩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何時,已與朋友雙手緊握,發足狂奔了好一段路。氣定,相互打趣著彼此的膽小,忽地心底升起一絲悲涼,一時游興闌珊,退出園來。回到蘇堤繼續前行,方發現當日所走的面湖長廊,原來之前一不留神轉錯了一個彎,才有了剛才的夜游驚魂。或許人生亦如此,時過境遷固然強求不得,縱然景物依舊,我們還是回不去了。
想去雷鋒塔處,卻被告知已經閉園。於是和朋友尋了近年來頗有人氣的西湖天地,此時此地風光正好,各式酒吧夜店肆無忌憚的喧囂,露天茶室,異國餐館一應俱全。最後我和朋友還是挑了一張面湖的小桌,只為欣賞現場的古箏演奏。夜涼如水,於西湖邊啜一杯果汁,聽一曲古曲,曾經是我期盼許久的願望,如今都已成真。只是人心卻難免貪多饜足,我那埋藏心底最深處的願望,究竟何時成真,何時破滅?或許我永遠都不得而知。
曲終人散,留下裊裊余音,一絲惆悵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