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兼程
早晨起來,只見窗外陰沉沉的。昨天就聽說這幾天有冷空氣,果然,今天開始變天了,偏偏我們要踏上去喀納斯的路,也不知那裡的天氣會怎樣。
從烏魯木齊出發,又走了一段昨天下午去天池的重復路,再往前行,路便開始顛了起來,後來成了名符其實的“搓板”路,以致於一只車輪的輪窟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被顛了下來。
這一路我們走的是准葛爾盆地的邊緣,穿越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所見大部分是戈壁,但有幾段沿途卻異常的草肥水美,與牛、馬、駱駝構成一幅天然的圖畫。只是風雨交加的天氣讓人沒了興致,坐在車上動也不想動。
飢寒交迫中,我們來到了路邊一家小飯店,名字倒取得豪邁—民族飯店,裡面簡陋得就像到了一家中,但好歹也解決了我們的溫飽問題。要走的時候,飯店的女主人想搭我們的車回百公裡之外的家,為了答謝,還送了我們每人一塊奶疙瘩,硬如石頭,在這裡,或許這也是好東西了。這位大嬸是哈薩克族人,看上去還見過點世面,能用生硬的普通話與我們交流幾句。當磁帶裡放著卡彭特的英文歌時,她好奇地問我:“這唱的是不是你們的話?”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等明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真逗!不過,要讓我們聽他們的語言,不也和聽外國話一樣?
這一路時有顛簸,車速沒法快,雨倒是停了。到北屯已近七點,通往布爾津的路聽說在修,決定趕往阿勒泰,只是明天去喀納斯又要多繞一段路了。
阿勒泰,如果現在不是就在眼前,想像中該是一個多麼遙遠的地方,如果翻開中國地圖去尋找它時,就可知道,它的緯線是僅次於黑龍江的漠河的。當然,阿勒泰這幾年的出名是因為這裡有金山之稱,由此也引來了邪惡,何況這裡是邊境。我倒是願意在寧靜的布爾津小鎮去住上一夜,早晨起來還可以去看看鎮邊的樺林公園。
這個城市像是在山中,到達前的那段山路有點陰森,到了市區又是出奇的冷清,連路燈也不亮,黑燈瞎火的。最糟的是,聽到了一個極壞的消息,說是喀納斯前些天因下大雪,已被封山,明天能否上還不一定。我直覺得心已涼了一半,吃飯也沒了胃口。
如果說這次在額濟納未能去成怪樹林和黑城已是一大遺憾,那麼,今天我們千裡迢迢、一路風雨兼程地趕到這裡,卻去不成喀納斯的話,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好。我不否認這樣的旅行過程很重要,但如同登山,或許到了山頂,你才會回味登山的過程,之前,渴望的只是山頂,如果半途而廢,恐怕是任何一個登山者都不願接受的事實,因為過程在此時已失去了其努力的價值,只會成為一個遺憾,而要等待下一次的努力。不過,世事總不能都如願以償,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大不了以後再來,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誰知一波未平又起波瀾,回到賓館,又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今晚俄羅斯方向有9.8級的地震,大家都半信半疑,看賓館內外也沒什麼動靜,仍商榷著明天的路線,只期盼著明天陽光明媚,喀納斯能揭開她那神秘的面紗迎納我們。
D109月28日(周日)晴、陰、雪
金色喀納斯
今天凌晨,沒想到真的地震了!睡夢中的我被震醒,不僅床在顫抖,連窗戶也在格格作響,那一瞬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轉而一陣恐懼感爬上心頭,但不知怎麼,我和阮敏居然都沒有一點要逃生的想法,兩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幾秒鐘後,震動過去了。連忙起來給住在隔壁的他們打電話,想問問是下樓還怎樣?沒想到電話那頭李駿的語氣平靜得和沒事似的,只說他們下去看看情況,讓我們穿好衣服。放下電話,我又打給總台,值班的小姐也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再聽走廊上也安靜如初,我將毛衣和棉毛褲穿上,又鑽進了被窩,倚靠在床頭等他們的消息,沒多久,也沒聽他們有回音,就又睡了過去。今天早上聽說之後又震過一次,我卻渾然不知。而昨天下午,在我們趕往阿勒泰的路上,聽說早就震過一次,我們更是渾然不知。
據電視台的報道,昨晚的地震為7.8級,看來小道消息雖然有偏差,也不全是假。一場有驚無險後,又是一份欣慰。
今天的天氣雖然寒冷,但畢竟晴了,是個好兆頭。臨上車前,看賓館隔壁的商店門開著,便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買了件白色羽絨衣,有了這件衣服,心裡踏實多了。
從阿勒泰去喀納斯的一路,風光無限,坐在車上,隨眼望去都是一幅或濃或淡的水彩畫。
看著不是十分晴朗的天,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直到開到一路口,路邊站著幾個警察,告訴了我們一個極好的消息:可以進了。
開往喀納斯自然保護區需盤山而進,那一段山路蜿蜒曲折,原以為翻過一山便到了,結果一段平路之後又是一座山,不知繞了多少個彎,車居然開到了崖邊,大家開始猜測是否是因為昨天的地震之故,但再看四周,有一條臨時道路可以折上,或許是塌方之故。
翻過一山又一山,我們進入了雪山之中,一派冬季景像,那些挺拔的雪松在白雪之中顯得格外蒼綠,一瞥還看見了一群駝隊傲然在雪中穿行。此時,天飄起了雪花,如果說開始還有些興奮,當雪越下越大時,我們不由地擔心起來,因為誰也不知道到達喀納斯還需要多少時間,如果雪一直不停,明天一旦封山,我們將被困在山中。眼見雪越下越大,我們只得將車停下,開始商量下一步怎麼辦?正說著,迎面開來一輛車,連忙攔車去打聽,那司機說:“翻過這座山太陽好得很,沒問題。”於是大家歡呼著又上了車。果然,翻過一山後,雪真的停了,太陽奇跡般地再現。簡直不可思議,僅這麼短的距離,天氣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如果當時我們放棄前行,那麼將會遺憾終身。
當車開到一山腰平地時,見有許多旅行團的大巴停著,此時,天又下起了雪,我們索性也停車坐進了一家小店,每人要了一份手抓飯和羊肉串,不知是餓的緣故還是其味道的純正,現在想起這頓飯還是有點饞饞。
飯後繼續前行,雪又停了,而觀窗外景像已有漸入佳境的感覺。金色的白樺林開始成片地出現在眼前,與胡楊林的金色不同,白樺林的金是清亮的,尤其它挺直的樹干上班駁的白道,迷彩似的,如果說胡楊是風韻無限的絕代佳人,那麼,白樺林則似清麗動人的少女。
在這一片山林中,與金色相映的還有那令人驚詫的碧玉似的湖水,當它在我身邊潺潺流過之時,仿佛心也隨之在蕩漾。而站在路邊俯瞰“月亮灣”時,感覺那湖水又變得凝固似的,那一種綠是你無法想像的溫潤,你只能感嘆大自然怎有如此的造化!
看得出,喀納斯的自然保護和規劃還是一流的,但因此,我們的車也只能停在停車場,進去需乘坐這裡的區間車。為了找到合適的住地,費了不少時間,蒙古包雖便宜但髒而寒冷,那些賓館又離湖邊太遠而無特色,最後我們還是選擇了靠近湖邊的小木屋,兩間房要六百多,但周圍環境真的不錯,門前便是開闊的草地,望得見雪山,令人想起電影中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影子。
住下後,我們一放下行李便沿著林中小道去了湖邊。正是夕陽斜下時,湖面閃爍著金光,雖然來來往往也有不少人,但似乎誰也不忍大聲言語,怕攪了這一份寧靜。坐在湖邊的木樁上,面對這一面湖水,感覺自己已在世外桃源,每一根神經都是那麼的放松,心靜如水。
太陽落下後,我們也離開了湖邊,想找一有風味的就餐處,於是想到了白哈巴村——圖瓦族的部落,但經打聽,路途實在太遠,只好作罷。於是找了一個蒙古包,圍著火爐喝酒、吃肉,還第一次嘗到了馬奶子酒,酸酸的滋味真的不習慣。
為了趕坐回住地的區間車,我們只能早早結束晚餐。夜晚的氣溫已是零度以下,凍得我們一個個縮頭縮手直喊冷,摸黑到了路邊,見車未來,我們索性以跑步驅寒,不知誰還喊起了“一、二、一”的口令,黑暗中,只聽得六人的步伐整齊,但嘻嘻哈哈的嬉鬧聲哪裡還有一點“軍人”風采?
看了喀納斯湖的日落,大家相約明天一早起來去看日出。那就期待著吧,今晚在這童話般的山林中美美地睡上一覺,讓明天快快到來!
D119月29日(周一)陰轉晴
鬼魅之夜
一早醒來,天已蒙蒙亮,只覺得屋裡好冷,躺在被窩裡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起床,用冷得刺骨的水洗完臉、刷完牙,興衝衝地跑到樓下,只見天陰陰的,還飄起了極細的雪,正尋思著還要不要去,他們幾個返回了。又一個期待的日出落空,真是遺憾!
待到天色放亮時,天也晴了,我們又來到了湖邊。湖面還籠罩在晨霧之中,雖然還是那麼寧靜,但與昨日的感覺已完全不同,空濛而新鮮,新的一天總是
讓人有新的感覺。沿著岸邊再往前走,忽然看見了一處石灘,那些大大小小顯露出水面的烏亮石頭與水面相映十分的生動,我們踩著一塊塊石頭過去,到了水邊,粉綠的湖水衝擊在巨石上激起了片片水花,看得我們久久也不願離去。
從岸邊順著台階上來便是一處觀景台,從這裡俯瞰喀納斯湖,你還是無法不說出“太美了”這三個字。當我們正准備回去,忽然被一條雲帶環繞著群峰的景像看呆了,那一條雲帶像極了一條雪白的哈達,漸漸地,雲帶散去,化成了絲絲縷縷,如輕煙一般。
陽光下的咯納斯之晨實在美得令人留戀,所以,當我們收拾起行囊准備離開時,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如果不是時間的緣故,我真希望能在這裡再住上些日子。
告別了喀納斯湖,我們仿佛又從冬季回到了金秋,穿行在金色白樺林之中,沒過多久,卻又進入了一個白雪世界,就這樣,一直錯落在兩個季節之間,分不清虛實。能在這樣的季節裡,讓我們感受到了喀納斯的兩種不同風情,也真的不枉此行,足矣!
在布爾津鎮吃罷午餐,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到了魔鬼城。也許因為今天風不大,所以根本沒有聽見如飛沙走石般的聲音,而是出奇的安靜。有許多搞攝影的人正端著長槍短炮,一字排開靜侯著最佳光線。我們幾個則爬上了一個高高的坡頂,對著天空發出陣陣叫喊。太陽只剩下一點余輝,將天空中的雲彩染成了紫紅,而天邊已掛起了一牙新月。
天色暗下時,我們返車出來,七拐八繞後,才發現書上說魔鬼城就如迷宮一樣,此話一點不假,反正我已是一頭霧水了,沒想到李文雇倒蠻拎得清,居然給摸了出來,換了我,今晚沒准要在這裡鬼哭狼嚎了。
從魔鬼城出來,心裡踏實多了,於是又沿著外圍一條路開進去了一段,沒想到從這個角度看魔鬼城別有一番情趣,那些高高低低的坡在夜色中如同剪影似的,如仔細去分辨,可以發現有許多神似動物的造型。但如果拋開這些具體的影像,僅把它看作一幅幅畫面時,感覺到的就不是有趣而是鬼魅,在這裡,或許一輪滿月與一彎新月確實帶給人不一樣的感受,如果要將魔鬼城的夜晚拍出感覺,今晚的月亮應該是畫龍點睛的一筆。
已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們直奔克拉瑪依,一路飛快。都知道克拉瑪依是個石油城市,果然,還沒到達,路兩邊已到處是開采的油井,在夜晚構成一個個燈塔似的影像,煞是壯觀,而空氣中也散發著一種特別的氣味,這就是克拉瑪依,一個因為石油而建立起來的城市。
D129月30日(周二)晴
顛簸賽裡木
從地圖上看,克拉瑪依到賽裡木湖並不是很遠,但今天誰也沒有想到,路會走得如此艱難,從早上九點多直到深夜,一路顛簸。
這樣的滋味從我們還沒有出克拉瑪依就開始了,因為至奎屯的路在修,只能走便道,所以路時好時壞。到了奎屯加油站時,原以為路該好了,沒想到那師傅說,從奎屯到賽裡木也在修路,走的話,估計要九小時。聽他這麼一說,真想打退堂鼓了,最後因聽說明天在賽裡木湖有一個那達幕大會,終於經不住誘惑,決定先走一段再說。
從奎屯出發後,雖然路不是很好,但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的顛,直到一條路因發生事故全線堵車,我們實在等不耐煩,繞走了另一條路,從此開始痛苦的經歷。因為顛,車裡連音樂也不能放,大家一個個心煩不已,最後的幾個小時裡,幾乎是在一搖一晃中爬行,真是折磨了人也折磨了車。如果在這當口,一旦車拋錨了,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奇怪的是,這一路過往的車還挺多,包括專線長途車,據說這裡的修路還要持續幾年,難道他們就這樣心安理得的長期接受這樣的煎熬?簡直不可思議。
天黑後,很難辨別方向,只能緊跟著前車,巧的是,這車居然就是住在賽裡木湖畔的修路隊的,跟著他們,在夜晚十一點左右,我們終於在一片漆黑中到達了目的地,外面的溫度只有零度了。
原以為折騰了一天,總算可以安頓下來了,結果修路隊的簡易房條件實在太差,那些蒙古包又不安全且冷,轉了幾圈,無處落腳,最後決定還是下山找一小鎮吃飯、住下。
那一段下山的路,我們的車一直跟著一輛車速極快的當地車,黑暗中,只覺得車不停地在左拐右轉,很是驚險。終於我們跟著那車翻下了山,還居然跟著他們進了同一家飯店,那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一定在想:這幫人到底要干嗎?哈哈,只是因為我們的肚子也餓了。
不知是今天顛了一天還是餓過頭的緣故,等飯的那會兒,感覺有點暈,就想著找個地方早點躺下。
吃完飯,已是午夜十二點多了,找了一家路邊店,價格居然比沙漠中的額濟納邊防站還便宜,10元一鋪,倒也干淨。這樣的住宿估計在我們這次旅程中也是創記錄了,但誰也沒有抱怨,有時體驗另一種生活也是一種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