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滄桑話天狼(二):印像烏蘭巴托

作者: 書山府尹

導讀二。印像烏蘭巴托 分別了兩年的烏蘭巴托,城市建設方面,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剛從經濟高速發展的中國走過來,烏蘭巴托給人步履蹣跚的感覺。 上世紀二十年代革命之後,烏蘭巴托成為蒙古人民共和國的首都。三四十年代,在蘇聯工程師指導下,開始大批建造房屋。所有的建築,都是蘇式計劃經濟體制下千篇一律的設計。不只是烏蘭巴托,今天走遍蒙古城鎮,大多數的 ...

二。印像烏蘭巴托

分別了兩年的烏蘭巴托,城市建設方面,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剛從經濟高速發展的中國走過來,烏蘭巴托給人步履蹣跚的感覺。

上世紀二十年代革命之後,烏蘭巴托成為蒙古人民共和國的首都。三四十年代,在蘇聯工程師指導下,開始大批建造房屋。所有的建築,都是蘇式計劃經濟體制下千篇一律的設計。不只是烏蘭巴托,今天走遍蒙古城鎮,大多數的樓房,也還都是那個時代死氣沉沉的產物。九十年代,蒙古走上了民主改革的道路,出現了一些設計新穎的建築物,主要集中在烏蘭巴托市的中心區域。

對我來說,雖然是舊地重游,但兩年的間隔,不能算是很短的時間。到達後的前兩天,我花了不少時間在市內步行游蕩,觀察這座城市兩年期間內的變化。

城市居民總數已經超過100萬,占全國人口的40%強。人口的迅速增加,帶來了大城市共有的問題。但蒙古地廣人稀的特點,使得烏蘭巴托這個蒙古最大城市,與亞洲多數國家的首都比較,情況要好很多。相對來說,住房,交通,城市噪音等問題並不突出,市民生活節奏比較悠閑,但空氣與水源的污染,據說已經比較嚴重。

蒙古人還是那樣的樸實。他們生性直爽,不習慣於玩弄心計。即使是與外國游客打交道最多的服務行業,也很少有取巧行為,可以說是童叟無欺。與蒙古人正常來往,以至於作為朋友交往,未必總是很容易,但可以放心。市場上討價還價,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烏蘭巴托司機還是那樣的滿不在乎。他們把大草原縱馬奔馳的習慣帶到城市,汽車開得瘋狂過山車一樣。一點不誇張,每次我小心翼翼穿越市中心和平大道以後,心裡都暗自慶幸,又一次留得了青山在,還能再接著做有用的沒用的事情。

市內的一些主要路面還是那樣的破損。到達後第二天前往移民局,天下著中雨。記得兩年前也是去移民局,也是同樣這條路這個路段,那天剛好也是下雨,機動車道與人行道上的積水連成一片。我不曉得飛馳而過汽車的厲害,被揚起的污水澆了一身。這次想學乖,抓住機會趕緊踩著石頭跳著過,但常人行路如何能賽跑得過汽車,又被揚起的污水澆了一身。

奶茶還是那樣的滾熱,咖啡還是那樣的可口,水果還是那樣的昂貴,雪糕還是那樣的香甜。出租車變成了300圖一公裡,市內公用電話變成了150圖一分鐘,各漲價50%。糖果100圖3粒,香煙50圖一支,價格穩定。一元人民幣合大約150圖.

電視節目還是那樣枯燥,找不到完全的英文頻道,肥皂劇以哭哭鬧鬧的韓劇居多。烏蘭巴托能看到有線電視,可以直接收到中國國內節目。我入住的旅店房東走過來,接過遙控器,特意為我轉換成了一家國內CCTV頻道。正在播放財經新聞,上海股市大盤暴漲,電視台特約佳賓,銀行界某專家正在神侃,中氣十足,像一枚嶄新的一元錢硬幣。

扛著雙肩包招搖過市的西方游客多了,佩戴蘇聯時代勞模勛章的老人少了;習慣進餐時吃點蔬菜的人多了,穿著傳統蒙古長袍的牧民少了;網吧多了,手機多了,餐館旅店多了,令人高興的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童減少了。

在前蘇聯控制時期,蒙古每年接受的蘇聯援助數額,超過自身的國民總產值。蘇聯集團解體,蒙古擺脫了控制,同時也失去了外來的經濟輸血。九十年代中期,烏蘭巴托曾經有過6000名無家可歸的兒童,大多數來自於失業家庭。在蒙古政府,社會各界,以及國際慈善機構的共同努力下,這個數字逐年下降到了目前的幾百名。和平大道路邊,還常會看到七八歲衣衫襤褸的兒童。他們把討錢的紙盒擺在面前,挺著小胸脯,用稚嫩的童音,唱著高亢的草原歌曲,場景令人心酸。

到達烏蘭巴托第一天,找到旅店安置下,我直奔甘丹寺方向路邊的一家中餐館。上次來蒙古,我和那家餐館老板夫婦混得很熟,進出烏蘭巴托,總是去他們那裡吃飯。夫婦兩個的家庭都是老蒙古華僑,中蘇交惡時,他們被當成中國間諜,受過許多迫害。那為什麼不回國呢?記得當時我問他們。回不去,他們說,那個時候,國內的親戚朋友沒人敢同他們來往,在那個年代中國人的思維中,他們是蘇蒙間諜。

到了餐館附近,看不到了兩年前的中文招牌。我以為走錯了路,仔細辨認,沒錯。進去一問,原來餐館換了老板,還是中國餐館。裡面工作的侍者,不知道原來的老板去了哪裡。既然還是中國餐館,為什麼不掛上中文招牌呢?

於是我往回走,進了和平大道邊上另外一家上次去過的中國餐館。印像中,似乎還是原來的老板,他們不認識我。奇怪的是,他們門前的中文招牌也不見了。後來街對面一家旅行社的人告訴我,幾個月前,這家餐館的櫥窗夜裡被人砸了,他們被迫取下了中文招牌,換成了蒙文與英文。其實,傳統的蒙文,也已經在蒙古國消失。革命以後的蒙古落入蘇聯控制,蒙古國改用俄文文字符號。生活在內蒙古自治區的蒙族,繼續使用傳統蒙文,與漢文並存。在整個烏蘭巴托,我再沒有看到過任何中文招牌,全部在過去兩年中消失了。

烏蘭巴托存在敵視中國人的極端組織,盡管只是很少數人,但影響不小,並且近年似乎有加強的趨勢。我到達烏蘭巴托幾星期前,曾出了一件很轟動的新聞。

某極端組織的領袖,女兒是個大學生,她的男朋友是蒙古人,在北京一所大學裡面學習中文。暑假期間,他從北京回烏蘭巴托探家,女孩子帶男友去見自己的父親。見面後,未來的岳父聽說小伙子在北京留學,與小伙子發生了爭執,指控他是中國派來暗殺自己的間諜。稍後他們上了私人汽車去一個地方,途中又發生了爭執,女孩子的父親在汽車中開槍將小伙子擊斃。

整體上,蒙古國與中國的關系不冷不熱。平心而論,部份蒙古人對中國人的不友好,其中包括對內蒙古的蒙族同胞的不友好,並不是完全沒有起因。蒙古開放之初,沒有對外打交道的經驗,內地的一些商人以至於游客,做過一些傷害蒙古人的事情。然而更深層的對立情緒的症結,卻比這個要復雜得多。追根尋源,問題最早起源於滿清政府的愚蠢政策。近年來,為了改善加強兩個鄰居之間的關系,中國政府做出了很大努力,關於這方面更多的討論,超出了本游記的範圍。

市中心的蘇赫巴特爾廣場,是蒙古的政治心髒,以二十世紀初蒙古國獨立領導人的名字命名。廣場北側是國會大廈,是國家政府和議會所在地。兩年不見,國會大廈正門前面增加了一尊巨大的成吉思汗雕塑,坐在那裡,雄視廣場,威風凜凜。在廣場內,還有一尊蘇赫巴特爾騎在馬上的雕像。令人費解的是,蘇赫巴特爾雕像面像北方,從廣場正面過去,看到的總是他的後背。以廣場為背景的照片中,也只能是看他的背影。曾經請教過一些人,還沒有任何人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前見到過一家烏蘭巴托旅行社的廣告照片,照片中把蘇赫巴特爾的雕像旋轉了180度,成了面向南方,可見蒙古人自己的旅行社也認為,這個雕像的方向設計不合常規。

烏蘭巴托有多家博物館,其中最好的有兩家,是自然歷史博物館與國家歷史博物館。兩家博物館都在蘇赫巴特爾廣場的西北方向。

即便你只是為了看看“惡戰中的恐龍”,也一定不要錯過自然歷史博物館。八千萬年以前,那時候的蒙古南戈壁還是一片綠洲,正在生死搏鬥的兩只恐龍,被突然坍塌的沙丘活埋,留下了被稱為蒙古國寶的化石。化石上,一只恐龍的臂膀被對方咬住,但它的利爪也抓住了對方的腹部要害。十年前,這具恐龍化石在紐約展出,人們從四面八方慕名趕來,排長隊觀看。來到化石的家鄉,你可以駐足展櫃前細細觀賞,隨意構思發生在史前的那個不可思議的瞬間。

兩年前我去過國家歷史博物館,當時很大程度上是走馬觀花,但總體印像很好。這次再去參觀,帶有了目的性,但離開時卻隱隱覺得有些失望。我知道失望的部份原因是,與兩年前比較,展品沒有太大變化,但更重要的似乎不是展品問題,也說不大明白到底是什麼。在隨後的日子裡,我失望的主要原因才變得越來越清楚,這是後話了。

我的安排是,先隨團去庫蘇古爾湖,回來以後,再單獨一個人去東部的肯特省。像蒙古這樣擁有大面積原始環境的國家,世界上已經是屈指可數。多數人來蒙古旅游的目的,是接近大自然,所謂走入地球最後的邊疆。近年來蒙古在歐美游客的旅游熱點中,地位正在迅速上升。

蒙古的公路系統近年來發展較快,有中國政府的援建,西方國家的投資,全部是中國築路公司承包。但盡管這樣,蒙古仍然是世界上公路最少,路況最差的國家之一。走出烏蘭巴托,只有幾條通往其它地區的高等級公路。前往庫蘇古爾湖這樣的地方,大部份走的是山地或平原土路,必須依靠越野吉普車。

草原上最好的越野車,不是日本四輪驅動陸地巡洋艦,而是沒有多少電子線路的老式俄國吉普。蒙古司機個個都是俄國車專家,把俄國車的機械構造吃得裡外通熟。正是由於結構簡單,車在路上出了什麼毛病也不怕。草原上道路坎坷,雖然日本的巡洋艦輕易不出問題,但如果萬一擱淺,誰也修不了。

並不是沒有公共交通系統,問題是不可靠。去省會城市會好一些,去偏遠的地方,甚至無法預先做計劃。從一處到另一處,運氣好,隔天有車;運氣差點,下星期有車;運氣再差點,就得准備過冬。提起蒙古的冬天,多數人大概會不由自主的發抖。

於是除了自己騎摩托車,或者有足夠的時間與耐心乘坐公共汽車,對於大多數其他的游客,最好的選擇,有時候是唯一的選擇,就是找人拼團,雇一輛俄國吉普上路。

我到達烏蘭巴托後,花了幾天時間,拼湊了前往庫蘇古爾湖的四人團隊。除了我們四個游客以外,還有一個司機,一個導游。司機名叫巴薩,四十五六歲的樣子,有二十多年的開車經驗。導游名叫佐拉,是個十九歲的女孩,在烏蘭巴托讀大學三年級,美術設計專業。我們決定兩天後出發。

聽說庫蘇古爾湖之後,我准備獨自去東北地區的達達勒蘇木,蒙古朋友們建議,趁著這幾天我在烏蘭巴托,應當把訪問邊境地區的許可證辦好。達達勒蘇木距離俄國邊界只有25公裡,屬於敏感地帶。辦理邊境許可,要去位於軍事博物館旁邊的蒙古國土保衛部。我在旅店牆上掛著的市區詳圖上查了一下,找到了軍事博物館的位置,應當是在東北方向十幾分鐘步行距離之內。

下午三點鐘,我從和平大道開始,朝東北方向走,足足走了20分鐘,還是找不見我認定的標志。顯然是被誤導了,旅店內的那張地圖,不是按比例繪制的。好在我手中有個小紙條,求人寫的蒙文“軍事博物館”幾個字。

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兒,背著書包,看上去剛剛放學,從我旁邊走過。我叫住他,把手中的紙條給他看。他對我作了個手勢,意思是要我跟他走。

“日本?”男孩兒用蒙語問我。我搖搖頭:“是中國。”

男孩兒很緬腆,不再同我講話,悶著頭只管走路。我跟在他後面,走街串巷。又走了十幾分鐘,我開始懷疑這孩子到底知道不知道軍事博物館在哪。我又叫住他,表示我決定自己走,不跟他了。男孩兒急了,拉住我的胳膊,指著前面,口中說著蒙語,意思大概是就快要到了。我跟著他又繼續走了10分鐘,男孩兒停下,要來了我的紙條,指了指紙條上的蒙文,又指了指路對面的一座白色建築物,那就是軍事博物館。然後,他朝我笑笑,轉身朝來路走回去。

旅途上,類似這樣的小事情,往往給人留下最深刻的印像。隨後幾個星期在蒙古渡過的日子裡,並不總是一帆風順,每當心情沮喪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這個悶頭走路的男孩兒,於是就釋然了。


(市中心蘇赫巴特爾廣場)



(博格多汗活佛冬宮正門)



(牧區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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