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離別,第二次的牽掛,當我再次離開拉薩,又禁不住問自己,我何時能再來? 其實這一次,我們是有些狼狽地逃離拉薩的,冬天的西藏,雖然還是那樣的晴朗,那樣的美麗,卻讓我們嘗足了高原反應的滋味,痛並快樂著,這就是今年春節在拉薩的感受。 什麼是高原反應呢?想像一下吧,想像心髒快要跳出喉嚨的感覺,從來不曾感覺到心髒的存在,而在冬天的拉薩,你能真切地感受到它,它的快速的有些紊亂的大幅度的跳動,好像每一下都是從胸腹一直跳到咽喉,簡直會從嘴巴裡面跳出來似的,它的不安分的跳動讓你的血液滿漲發燙,一下一下的衝擊,讓你行動遲緩渾身無力,有很多時候,你只能躺下來,由它去亂跳,不敢再給它任何的負擔;或者想像一下頭痛欲裂,連眼睛也痛得恨不得從眼眶中挖出來,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集中到頭部,頭部的血管裡是火熱的激流般的血液,掙扎著、擠壓著,你即使躺下也無法入眠,動與不動都是疼痛相伴,直至那一大堆藥片發揮作用讓你昏昏睡去;然而不要希冀你會有踏實而酣暢的睡眠,其實你只是在藥效下迷迷糊糊,一個晚上不知道要醒來多少次,不知道要看多少次手表,不知道要感嘆多少次“長夜漫漫”;清晨醒來時,便覺得身體裡仿佛少了許多東西,輕飄飄,空蕩蕩,行動時卻又舉步維艱,小心翼翼。然而,我要說,即使身體如此的難過,我們依然是幸福的,當你站在拉薩清澈的藍天下,當你沐浴在拉薩耀眼的陽光裡,在這樣的時候,你會忘卻了身體的存在,好像自己已經從軀殼中脫離出來,只剩下了兩只貪婪的眼睛。 我是從羊湖看日出回來後才遭受上面所講的高原反應的。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有高原反應的,因為第一次進藏的時候我基本上沒有什麼反應,可見乘飛機進藏比陸路進藏更容易產生反應。羊湖也是第二次來了,冬天的羊湖,結成了大冰坨,完全不同的景像,依然是令人窒息攝人魂魄的美;羊湖的美就在於寂靜,寒冷的時節裡更是靜謐,不見羊群,不見游人,只見幾只野鴨在冰封的湖面上小心地行走,試圖找到沒有凍結的水窪,你看那些野鴨在冰面上的腳,還有它們的倒影,似乎是可以聽到它們的腳步聲呢。我們運氣很好,到達湖邊時,東方的天際已經泛紅,太陽快要出來了。西側遠遠的雪山山尖很快被照亮,呈現金黃色,啊,日照金山!太陽越來越高,雪山越來越亮,湖面也越來越亮,直至整個太陽躍升出來,雪山的金色褪去,陽光照在身上,寒冷一下被驅散;高原的陽光就是有這樣的威力,從早上一出現就如此的溫暖和眩目,毫不吝嗇,毫不忸怩。有成群的野鴨在冰面上發現了小塊水面,簇擁著浮在上面,使得空曠的羊湖頓顯生機。可見,冰面可能並不厚吧,呵呵,我實在是好奇這冰面的厚度,於是開始在湖邊撿石子向冰面上扔,開始的時候撿的石子太小,只見它們輕輕地落在冰面上,然後順勢滑出很遠,由於周圍十分安靜,石子在冰面滑行的聲音都顯得很大;很不甘心地再撿大一些的石塊,這下倒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石塊乍一落地(冰)時砸出的痕跡,但它依然沒能砸破冰面,還是自顧自地向湖的中心滑去;哎,我本是不想浪費太多體力的,再怎麼說,這裡的海拔已經在4500以上,可是這麼扔來扔去,突然間就引發了興趣,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開始撿需要兩手才可搬動的石塊,哼,小樣兒,我還不信我砸不破你!說來好笑,讀書的時候我的鉛球/實心球都是及不了格的,這回扔石頭我倒覺得扔得蠻遠,可見我們的體育教育有問題,如果也是這麼有趣的目標那我保證可以及格,說不定都能拿優秀,呵呵。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次我終於看到冰面被砸破,聽到石頭沉入水中的聲音,可謂心滿意足,原來冰面不是太厚。想一想,這高原上的湖泊雖說海拔很高,環境溫度也很低,可是畢竟也享有高原所獨有的強烈陽光,想結很厚的冰難度也挺大呀。我的這一舉動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連我們的司機師傅,一個藏族大哥,也跑到湖邊來撿石子砸冰面;偌大的冷凍成冰玉一塊的羊湖邊,整個的畫面是靜靜的,羊湖和藍天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琥珀一般的,小小的我們便在這天地湖之間,只有我們在動,只有我們在發出聲響。我們在砸冰面的時候,媽媽就在湖邊撿美麗的石頭,離開拉薩之前因為考慮到要去尼泊爾,將一些大的丟在了賓館;剩下的全部帶去了尼泊爾,出國旅行兩周,又隨我們回到家,其間一塊也不舍得丟下啦。羊湖邊的石頭潔淨光滑,大小形態各不相同,要不是路途遙遠,真該多帶一些的,呵呵。(大家不要學我們呀,否則羊湖邊很快就沒有石頭啦,哈哈) 想說說樸素而寧靜的哲蚌寺。它是建在半山的一處規模很大的寺院,一個下午除了我們,只在裡面碰到四五個游人,難得的清靜和安詳。雖說大昭寺論歷史文化背景要比它深厚得多,雖說大昭寺才是藏民心目中最值得膜拜的寺院,我卻更喜歡哲蚌寺,它的怡然自得,它的莊嚴偉岸。在我的心目中,信仰,應該是樸素的、真誠的、淡泊的,也是寧靜的,過於喧囂就會有嘩眾取寵之感;而且真正的信仰源於心靈,源於對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和感悟,絕非簡簡單單的某種形式。我喜歡那一幢幢寂靜而高大的白色廟宇,那些同樣高大的粗壯的樹木,那些石階和門,以及窄窄的石階路上偶爾出現的身著紅色僧衣的喇嘛,眉宇間流露出羞澀。 我不知道大家在舉起相機將鏡頭對准那些正在磕長頭或祈禱的藏民時是怎樣一種心態,我是有點做賊心虛的,仿佛我在偷窺,在很粗魯地冒犯人家神聖的信仰;也好像這樣就會驚擾了他們的祈福,甚至是對神的不恭敬。藏民們表面上已經習慣了我們這些“異教徒”的“獵奇”,也許他們心裡正在鄙視我們這些要靠看別人怎樣頂禮膜拜才理解什麼是信仰的人們吧。(其實也沒有這麼慘,呵呵,正如以前所說的,我們的信仰只是沒有具體的形式而已,並非沒有信仰。) 哎,離開西藏已一月有余,在整理照片的時候還和媽媽感慨,這一次最美的地方還是在西藏啊。尼泊爾再美麗,也不是西藏。當我下一次收拾行囊,那個目的地,一定還是: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