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愛山。小時候上學的路上能看到山,在氣候奇特的時候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眼睛淨望著那神秘的雲遮霧繞,腦子微暈地充滿了奇怪的想像。長大後覺得那個叫羅大佑的同學怎麼就寫得那麼准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太陽總下到山的那一邊,沒有人能夠告訴我山裡面有沒有住著神仙,多少的日子裡總是一個人面對著天空發呆,就這麼好奇就這麼幻想這麼孤單的童年”。每個周末去爬山。及至春天的時候那滿山滿崖的杜鵑花成為我記憶中永不褪色的火焰,“山青花欲燃”,燃燒的春天是沒有身歷其境的人很難想像的。 因此雖不是喜好旅游之人,但對於玩山卻從不拒絕。上半年單位組織去張家界玩,我為了手頭事多脫不開身而大是遺憾。適逢暑假的時候老公單位在那邊舉辦會議,於是高興地帶女兒以家屬身份陪同前往,終於將失去的損失奪了回來。 第一天,去“綠色大地”午餐。那裡隨隨便便長著的樹上竟然結滿了綠油油的柚子,上面還掛著晶瑩的水珠。跑進他們的大園子,更加了得,各種各樣的瓜果或吊著,或躺著, 或長或圓,或粗或細,有豆角、絲瓜、黃瓜,冬瓜、南瓜、葫蘆瓜,有桃子,一個小小的隨意的荷塘裡還有孤芳自賞驕傲秀挺的蓮花,樣樣都洋溢著綠意和雨意,孩子高興得哇哇大叫,我也開心得不得了。只有老公呆在餐房裡聽土家阿妹對他唱情歌,我們覺得他好無聊,他卻好像也挺開心。 午餐後,去“寶峰湖”。正值雨季,山腰中的瀑布口如群馬奔騰,山下的溝渠急流如布,已是壯觀無比。登得山頂,赫然出現一人間仙湖,水清至極,深不可測。水邊青山環繞,水面樹影婆娑,有山洞口若隱若現,似可容小舟。一直遺憾我的籍貫湖南桃源-桃花源風景難達陶氏“芳草鮮美、落葉繽紛”之意境,沒想到不期然在此相逢“桃源行”:“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度到雲林。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第二天,乘“天下第一索道”,游天門山。天氣時雨時晴,雲霧流動變幻,據說是觀山的最佳氣候,果然不虛此行。那索道坐了足足有半小時多,中間從城市跨越鄉村,從山底冉冉上升至群山之巔、雲層之上,足下的萬丈深淵不能不讓人心驚膽寒,也讓人生出“此索道坐焉,天下索道更奈我何”之氣概。而周圍絕美的風光也讓我們忘了處境,置生死之於度外,大呼小叫著怪不得當年孫悟空盡在此等地方騰雲駕霧。處在如此的高度和角度,我們也似能分辨出哪是“仙山”,哪裡則可能“妖怪出沒”。索道回程途中有一站停下,坐汽車繞99個盤山彎到天門山底,爬999級台階上天門洞。台階有時陡峭有時平坦,不時停住抬頭仰望:一陣雲霧來,洞口遮住了,不知就裡;雲開霧散,只見一座山頂端竟然自成一狹長的巨洞,高聳俯視,洞外的藍天清澈可見,真如“天門洞開”。據說1999年有飛機表演從中斜穿而過,那該是怎樣的自然界鬼斧神工加上人類高科技技能的同時展現。爬台階孩子榮獲第一。繼續沿索道回去,到山底時有大片農田,村落房舍。有一戶農家,二層白色樓房,房前大水泥坪,房頂有衛星鍋。一家看樣子是四代人隨意地坐在門裡門外,閑適地觀看纜車經過。我對他們揮手,驚喜地看見一家人齊齊地揮手回應,最小的孩子跟我們家孩子一直揮到看不見彼此。不禁心情大是愉悅。從小母親就對她自己、對我們孩子誦念著“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弄得我從小就對農民生活深懷歉意,所以最高興看見農民同志日子好過安居樂業,覺得國家的路子就對頭了。 第三天,在賓館休息。窗外能看見遠處的天門洞,如一線天,樓下是一條黃色湍急的河流。我打開手提電腦,斜靠在床頭,讀新郎網上的小說:阿加莎.克裡斯蒂《懸崖山莊奇案》。孩子在寫作文。感覺好美好啊,多久沒有這樣地給自己放一個假了,哪怕很短,咱都要給它過得裝模作樣的像個大款。 第四、第五天則乏善可陳。“天下第一通天梯”不可謂不震撼,天子山不可謂不雄奇,黃龍洞不可謂不深廣,但由於是跟著大團,大團又跟著無數個大團,在印像中除了人群還是人群,而自然景觀則反而暗淡了。這就是“過度開發”的惡果,可惜的是有太多的景點都成了這個樣子。人群在電梯裡,在大巴上,在纜車裡,在空調的呵護下觀望著外面偉岸的山川,感覺有說不出的奇怪。群山沉默聳立千百年,人世的紛爭生命的更替在他們的靜漠中顯得是那麼的無謂,這人群更像是經過的又一批蟲子。我們離山的生命很遠很遠。 回到城市,回到工作,一直想寫一篇游記,卻發現在觀山時的悟出的豁達飛快地在城市的高樓裡被壓縮。城市裡並沒有群山來蕩滌人們的心靈,林立的高樓帶來的是飛快的節奏和生活的壓力,看似無謂的爭取還是日日都要進行,長長短短的生命終究需要內容來填充完成。然而,畢竟觀過山,訪過山,那山留在了心裡。也許在城市裡再奮鬥也難擁有方寸之地,而心,是能容下千山萬壑的。
青草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