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不是第一次去了,西湖邊上,也曾見過煙雨賞過秋月了,可是,像這次,專程的相約了去踏青,還是第一次!
從前人們出門不易,游歷一次,必得講究和了天時,應了地利,方不枉一次遠行。而西湖,久負了天堂的盛名,所以才要特特的約了明前春意正濃的時候——最佳的時令,最美的地方,同行的也是可愛至極的人——這樣的悠然假期,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期許的呢?
就住在離湖邊最近的地方了,這湖,才是杭州城靈魂的棲息地!
清晨醒來,酒店背倚著保俶塔下的寶石山,推窗可以嗅到山林裡特有的潮潤清新的氣息。他告訴我,山上,是可以看見西湖全景的,美景當前,自然先觀全貌,而後細賞佳處。於是,出門沿山路拾階而上,山色並不起眼,樹林也並不茂盛,林下一律平常的南方常綠灌木,偶爾幾株紅葉點綴,方有些許顏色。倒是山徑上春游的孩子們一路喧鬧,解了這山的寂寞。
沿山背一轉,山頂俱是巨石相倚,歷年游人多了,石上已經鑿出了淺淺的台階,略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側身而上。登頂方一直身,抬眼看去赫然一片開闊湖面,湖天一線處晨曦煥彩,湖面輕霧渺渺,水色空朦,一築長堤橫貫,堤上隱約的桃紅柳綠恰似飛虹臥湖!初見西湖,驚艷,一如以往印像中的溫婉之外,平白的透出了幾分端莊,更顯大氣渾然!坐在大石頭上,山風吹過涼意悠悠,靠在他身邊的一側,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帶來的暖意,於是,靠得更緊些了。看著水天一色發呆,心裡輕快得動也不想動了。
我一向以為,山水之間,唯有自然之美才是天賜的靈秀,大凡人工景致,雖也有精致的,卻無一不是過於讓人狎昵,而落了個穿鑿之瑕。唯有西湖,從最初防患海潮的水利工程,到後世人間絕景,歷經風雨,所有的人工已不落痕跡的融入了山水花木之中,山、水、人、城,渾然天成!或許,這才是西湖之美,千年不衰的絕妙之處吧!人情一樣如此,只有可以不需要半點刻意而為的時候,才是最自然最真實的,而動心之處,就是喜歡這相知已深之後的隨心而愛!
下山的路很短,山下零星有人家小院,院子裡的山茶已經開過,花仍未凋零,軟軟的掛在枝頭,正如院子裡安靜的老人,一把老竹椅,一壺清茶,自有自過的日子,身邊游人匆匆而過,不相干,老有老的滋味,一樣的曾經年輕過呢!
山下是緊臨湖的馬路,天氣實在好,陽光清亮亮的,風稍有點大,吹著卻不冷,到底是春天了!想繞湖而行,需不少腳力,像我這樣的懶人,自行車是最好的選擇。租車很方便,也便宜,想起小時候騎車在郊區公路上一路飛揚的少年張狂,不覺輕快的加速一路飛馳。剛上車,就聽見他在後面總是提醒我看車啊,慢點啊,過馬路要下來推啊!嘴裡滿不在乎的敷衍著“知道啦”,心裡暗自竊喜,一個灑脫的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呵護,會覺得尤其可愛,貼心的溫暖,是只有最在乎的人才會有的——呵呵,瞬間裡,小女人心態暴露無遺!
盡管不是周末,也已經是游人如織了。環湖路上的景致,無暇細賞,柳浪聞鶯處,各路導游的小喇叭喧聲鼎沸,花港觀魚處,旅行社的小帽子和各色校服摩肩接踵,恐怕人比魚多,至少我是沒了興頭擠進人群去看一眼那群惶惶的錦鯉。斷橋沒有殘雪,也只是普通江南石橋,曲院裡荷風未起只有枯梗數支,便也沒了趣味。不過路面倒是干淨,岸邊柳蔭重重,花繁枝茂,配上熱鬧的人氣,倒也算是合理的繁華喜慶景像——天堂的美景,總不至於只是寥寥游客,清淨自賞吧!
昨晚冷風凜凜,夜上白堤,已經對夜色裡剪影似的景致心生期許,所以,一路騎得飛快,除了喜歡感受那種策馬而飛的感覺,還一心想著重游白堤。小時候背唐詩,就喜歡“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裡白沙堤”的句子,一直憧憬著,白沙堤會美成什麼樣子,而行不足呢?
從堤一端的斷橋上堤,駐足望去,長堤漫漫,雙橋起伏,湖上畫舫煙波,堤岸翠柳依依錦花重重!斷橋觀湖,驚艷!到底是西湖啊,那清麗之中的嬌艷,美得讓人屏住了呼吸卻不敢輕易觸摸!上堤漫行,人在畫中游。柔軟的柳枝淺淺嫩嫩的青翠,絲絲蔓蔓的搖曳在風裡,淡掃蛾眉懶上妝,卻依舊的媚眼如絲,無限風情!乳燕剪風,拂柳而過,夾柳而栽的桃花、櫻花,開得正是時候,除了江南的溫山潤水,就再也滋養不出來這般妖嬈綽約燦若雲霞的花枝了!詩裡說,“亂花漸入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真是客氣了,何止迷人眼呵,簡直是迷了心竅了,於我來說,已經是對這西湖鐘情得意亂情迷了!
湖上起風了,騎了半日車,才覺得餓了,知道自己是個饞嘴好吃的小豬,也知道他最心疼小豬會餓了。所以快快收拾心情,兩騎齊奔,上了楊公堤,向龍井方向找吃的去了。那一路郊野公路旁邊,有許多別致的農家菜小館子,菜品尤其新鮮!
路上人漸少了,沿岸快到湖盡頭了,忽見路邊一彎清溪,花草錯落,情致又比剛才清雅自然了很多,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過去看看”,莞爾相視,最喜歡這種不約而同的靈犀一點的感覺了!從他心裡走到我心裡,來去自如,距離,是透明的!穿過花叢,就呆住了,兩車一並扔在一旁,穿過一坡草地,眼前一灣寧靜如畫的湖水,湖邊隨意的幾行垂柳,三兩株桃花疏落有致。一台水榭,獨坐一個畫畫的年輕人,水邊上一大株櫻花粉粉艷艷的,花下一雙暮年老人攜手而坐。不禁把手輕輕的放進他的掌心裡,最喜歡他穩穩的握住我的手,牽手走近水邊,坡上的還是剛剛越冬的枯黃衰草,可岸邊已是柳芽新吐,春花初綻,季節穿越變換的痕跡一覽無遺,彰顯著春天裡生命的蓬勃。湖水很窄,對岸的水杉蔥綠挺拔,幾座院落青磚粉牆隱約可見。西湖探幽,驚艷!這艷色裡,更有無限的素雅,無限的自然野趣!
席地而坐,看那像孩子一樣淘氣的男人,四處尋景,追著幾只同樣淘氣的小鳥一路拍去了。清越的鳥鳴聲,在這靜謐的湖邊顯得格外空靈。時間仿佛靜止了,安靜下來的心,漸漸的走進了西湖的靈魂深處,她的安然,她的絕美,她的自如,無論時光穿越千年,無論人聲贊譽喧鬧,西湖仿佛是自己的旁觀者,一心寧靜如水,從未因外境變遷而起波瀾,水能自淨,心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