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內戰偉大領袖毛爺爺當年說過:幾億人民,不鬥行嗎?
不知道中國人去了火星上還會不會鬥。
居然是在這個充滿笑容的陽光國度,作為集團首席建築師的我,同海外公司負責經理L打了一場饒有趣味的“人際內戰”。原本我只是一個很純粹的技術人員,不諳此道,也從來不曾和人打過諸如此類的無聊交道,但是對我而言,這是一次無可奈何的交鋒。
集團終於決定在阿爾及爾設立海外分公司,經理暫定為法語翻譯老W。
老W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知識分子,精通法語,海外工作經驗豐富,工作上兢兢業業,為人誠懇厚道,開明和善。我的前三次阿爾及利亞之行,都是同老W配合;可以說,也就是我們兩個人——主要是老W,辛辛苦苦地做好了集團登陸阿爾及利亞的所有前期工作:注冊公司、租房、聯系業務、拓展市場等等。面對所有的工作,老W始終都是一副殫精竭慮的工作狂模樣,這一點讓我感佩不已。我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打拚,就是想做海外公司經理,同時把這個公司做好。
當我們租好一家別墅的時候,偌大一棟樓裡面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會做飯,所以每一次的晚餐都是老W的手藝;他也始終面帶微笑,絲毫不埋怨我這個笨手笨腳的“准下屬”。兩個人在阿呆久了,老W還擔心我這樣喜歡折騰的小伙子會感覺憋悶,就把唯一的一台電視機搬進了我的房間;他經常帶著我去幾家中資公司串串門,一起聚聚酒聊聊天;到了周末老W就會開著車帶我到首都周圍的風景點轉轉,而那些風景點他自己已經去過很多次了。當我開始自學法語的時候,他也經常抽出時間來不厭其煩地教我。
雖然有集團在背後支撐,但是兩個人要想在阿爾及利亞白手創辦一家公司還是舉步維艱的。除了業務,任何生活上的事情也要自己解決,所以兩個人在阿爾及爾的時候,多少有一點“相依為命”的味道,沒過多久,我們就成了朋友。
公司終於注冊下來了——要知道在當地注冊一家外資公司手續極其復雜,光法律性文件一項就讓人頭疼不已;五星級酒店從設計到施工到精裝修的工程總包合同的簽訂日期也確定了,老W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這種了不起的業績應該可以把暫定的經理職位最終確定了吧?
我也很為老W高興,我覺得在他手下工作很愉快,我認為由他做集團阿爾及爾分公司經理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這個由我設計中標的五星級酒店如果立項,將是整個非洲最高的建築了;因而使館也重視起來。那個時候,正值江澤民主席訪問歐洲,回程的路上阿爾及利亞也是一站,使館考慮安排了一項計劃有江澤民主席和阿爾及利亞總統出席的合同簽訂儀式。後來由於江主席停駐阿爾及利亞只有一天,日程安排非常緊湊,就降級變成使館商務參贊同首都阿爾及爾市長出席簽字儀式。
集團總經理專程赴阿親自參加了合同簽訂。那一天我看見老W特意穿上一套提前熨燙好的深藍色西裝,他笑的非常燦爛。
後來他作為在阿中資公司的代表之一,赴使館參加了江主席的接見會。我看過接見會後的合影照片,老W筆直地站在第二排,緊靠著就座在前排中央的江主席的身後,他笑的無比幸福。
老W萬萬沒有想到,這居然是他在阿爾及利亞最後的燦爛和最後的幸福。
雖然遠離中國萬裡之遙,可是在阿的中資公司一樣逃脫不了獨具特色的“中國國情”。這個剛剛在海外誕生的集團新公司,馬上變成了集團的一個香餑餑,變成了平衡國內人際關系的集散地,變成了集團高層領導相互爭鬥和協調的砝碼。沒過幾天,老W便接到一紙傳真:集團任命L為阿爾及爾海外公司負責經理!
這種現像和我前面所寫的我在設計院投標時的遭遇如出一轍。可見這真是國營企事業單位的一個周而復始的、司空見慣的現像,只不過我的遭遇同老W的一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種樹的時候,因為事先誰也不知道這棵樹是否可以成活,是否可以結果,結出的果實是否值得品嘗;所以誰也不願意出頭做園丁。等到園丁把豐碩的果實培養出來之後,摘果實的卻往往不是園丁了。
看著老W無奈而頹然地離去,我的心也寒了。非洲朗晴的陽光並不能讓一個諸如我們這樣的公司保持透亮而健康的模樣。
我真真地又上了一課:大量擺在頭上的虱子完全可以堂而潢之地以醜陋的面目粉墨登場。
L走馬上任。
如果L的能力遠遠超越老W,更加有利於海外公司在阿爾及爾運作的話,我也完全認可集團的宏觀調控。可是在L的手下工作了幾天我就非常詫異了:作為海外公司的負責人,L居然一句外語都不會!居然從來沒有出過國!
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我知道了L出任阿爾及爾海外公司經理的背景故事之後,我就徹底緘默了。
L赴阿之前,只是集團國內分公司下屬項目的一個負責經理,是集團某施工突擊隊的隊長;以前是個軍人。因為某個項目的投資方和集團高層人士相識,所以前不久L宴請了投資代表和集團某幾個領導。
原以為他們花天酒地的地方一直安全無虞,沒想到那段日子北京正值掃黃,警方在該娛樂場所安裝了監控錄像,碰巧的是,錄像只錄下來了L買單的場景。
警方拘捕了L,從他支付的數額上斷定是集體腐敗。警方打算以此為契機揪出幕後人士,擴大戰果。
L知道招出來以後在集團就沒法混了,這時候L軍人的“革命素質”就徹底體現出來:無論如何逼供,死不松口。結果吃了很多苦頭,拘了二十八天,警方只好放人。
L的“忠肝義膽”保住了一直戰戰兢兢的那些集團高層人士,但是背上“聲色場所嫖妓”的名聲,也就不好在國內在集團繼續工作了;剛好老W把阿爾及爾海外分公司注冊下來,高層人士就把海外公司的經理職務拿來回報L。
(這也就是為什麼前文當我和老尋請了一個阿拉伯女大學生教我們法語,L跑出來以“影響不好”的理由阻撓我們時,我覺得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原因。)
這個背景故事讓我覺得,我們這個阿爾及爾海外分公司是一個讓我笑不出來的然而是地地道道的大笑話。
我曾經自鳴得意的五星級酒店設計中標、老W創辦海外分公司嘔心瀝血的過程、集團投入的大把大把的資金等等等等,都被一個嫖娼案的後續故事生生地強奸了!
我還記得當我的三個設計分別征服大阿爾及爾省長、阿爾及爾市長、阿爾及爾全國建築師協會,集團國際部老部長因此獎勵我3000美金的時候,說出過這樣一句話:“要是其他海外分部都能像這裡這樣揚眉吐氣,我們他媽的國際合作部早就出成果了!”
L走馬上任——這種離譜的荒唐,讓我斷定阿爾及爾海外分公司不可能出成果。也難怪整個國際部的海外公司都出不了成果,還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更為離譜的故事呢!
我根本不想參與這種笑話,我覺得繼續在阿爾及爾浪費時間純屬多余。但是集團給我配備了新建築師(也就是老尋),還專門撥發了一筆美金,讓我安心工作一年。
我只好嘗試著和新經理L磨合。沒幾天我就知道了:沒法磨合。
這就注定了我和L的“內戰”,因為一個活得直白、痛快、坦蕩的人不可能向一個陰鶩的、齷齪的人低頭。
L做過軍人,但是沒有受過什麼教育,沒有一丁點的氣質和風度可言。我覺得最適合他的還是他以前的角色:去工地大刀闊斧地粗著嗓門指揮一幫民工。
一朝君王一朝臣,這大概是不少中國領導的行為准則吧?拋開所有著急的事情不辦,僅僅是為了走出老W的影子,L好端端地非要另租別墅!先是指責此別墅一無是處,放言自己一個星期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地方,結果折騰了一個多月,最終L的論斷是:還是這棟別墅好,大家伙就安心住在這兒吧!
L自己卻絲毫不管這種自抽耳光的聲音是如何的響亮。
看著他手下的三個來自集團國際部的小伙子個個精明強干,作為技術支持者的我和老尋也算是稱職的建築師,不由得感嘆:誰能指望一頭蠢豬帶著一群老虎就可以打拚出一片天呢?
然後L開始展開外交。他把國內“無往而不利”的手段照搬出來:天天請阿拉伯人吃飯。去高級飯店吃飯我很樂意,結果卻讓L很不樂意:阿拉伯人和歐洲人一樣,吃飯的時候不談工作;並且吃完飯一樣可以毫不賞臉。
一個月過去了,L才幡然醒悟:原來就是請老阿們出來吃N頓飯,老阿們也不會當回事。可憐的L又找不到阿爾及爾的色情場所,就徹底沒招了。
大概是終於感覺到自己新官上任的兩把火把自己燒的灰頭灰臉,而且出門和阿拉伯人打交道又處處不得要領,L只好指望著抓抓“內部管理”來樹立威信。
這位軍人出身的家伙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軍事管理”和“民工管理”相結合的高招:排定了廚師輪班表,就餐座位也很幼兒園地一一貼上名字大家各自對號入座,然後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放在了蔣委員長召開軍事會議時經常坐的位置上;這樣一來吃飯的時候L就很滿足虛榮心了,可以經常做“揮斥方遒”狀。
L挺直了脊背開始施政:
“晚上11:00熄燈;早上7:00起床;集體跑步。”
靠!誰愛跑誰跑!面對這個蠢貨我已經失去了耐心,反正我們雖屬同一個集團,但是我和老尋畢竟是設計院的人,不能完全算是“現官現管”;再說,從L的這副德行、狗屁邏輯、以及一窮二白的海外工作經驗、一竅不通的海外工作方法看來,我不但不能同他磨合,而且遲早要打仗。
於是,L的話音剛落,我就從攪拌著食物的口腔裡面扔出一句:
“要不,晚上您吹哨,我們再來幾次緊急集合?!”
從此,我和L就開戰了。有意思的是,跟一個蠢貨打仗,竟變成了我和老尋在阿爾及爾的樂趣之一。
阿拉伯人的工作效率極底,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集體賦閑,根本沒必要早起。於是我和老尋都不理睬L的“施政綱略”,照樣天天睡懶覺。
再後來,那三個被L“現官現管”的年輕人也和我們一樣天天睡懶覺了。這讓沒什麼文化的L無比郁悶,他終於發現對付五個年輕的大學生遠比對付五十個民工要困難的多。於是,只有L自己天天按時起床,一個人跑到花園裡面,把房東原來種的玫瑰全部鏟除,換上大白菜,辛辛苦苦地澆水培土,然後捋起褲腿,像個老農一樣蹲在地頭,呆呆地望著那些瘋長著的聽話的大白菜。
沒多久,就餐的時候大家誰也不對號了,都是隨便亂竄;只有L的位置誰也不坐,於是L就一直可以保留著“蔣委員長”的就餐位置。
在阿爾及爾工作倒是毫不辛苦:住的是富人區的別墅、出門有專車、大把大把的時間無所事事、集團又給阿爾及爾分公司專門配備了一個國家一級廚師,所以生活很滋潤。但是國外工作最需要面對和克服的就是孤獨。
我和老尋倒也罷了,因為自己手頭上有可以自由支配的美金,除了工作以外又可以對L的“條例”置之不理,所以我經常帶著老尋出門游玩、去大學泡咖啡屋、去蹦迪、去大酒店喝酒;活動居然比在國內時還要頻繁。
L自己不喜歡出門,清閑的時候,白天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蹲在地頭上看他的大白菜;晚上就關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練習鋼筆字——僅僅是因為集團總經理的毛筆字很好,曾經拍著L的肩膀說他應該好好練練字。嚴格的管理讓他手下的三個年輕人從一開始赴阿的活躍好動,變成了一例的沉默寡言。因為L幾乎不允許他們出門。
我和老尋很同情這幾個敢怒而不敢言的年輕伙伴,但是卻也無能為力。
老尋有個女朋友惦記著,又不能天天打越洋電話,我就決定問L要一根電話線准備上網。
“上網是干什麼?”L一皺眉頭。
我花了半個小時耐心地給L講解什麼是上網。
L發現我終於有事情“求”他了,馬上端起了架子。
“不行不行,影響接打電話可不行!”語氣生硬。
“咱們有兩根電話線,分一根給我就行了。”
“不行不行,兩個電話一個打電話一個收傳真!”
靠!我差點笑起來。
“收傳真的那個電話也可以打電話的。”——同一個無理取鬧的白痴交涉真他媽的費勁!
“不行不行,電話費怎麼結算?”
“我們自己承擔費用!”我也開始語氣生硬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L徹底變成一個無賴。
我知道給他講解什麼在國外工作的年輕人都很孤獨,需要上網看新聞、和國內的朋友聊聊天、和戀人們通通E-MAIL什麼的都是白搭,於是我臉色一沉,毫不示弱:“從工作上講,我們要傳圖紙,傳現場照片;我們要迅速及時地同設計院取得聯系。傳真發圖紙根本不清楚。因此上網是我們建築師工作的條件之一;老部長不是要你保證我們的工作條件嗎?你不給電話線,我自己給國內打電話問老部長要!”
說完我拂袖而去。
晚上L就把電話送進了我和老尋的房間。
自身立不住的人,即使是身居高位,也難免外強中干——何況這位靠歪打正著才做了經理的人呢?
這仗打的,哈哈,真是沒難度。
上網是要去阿爾及爾電信公司申請賬號的,L以上網是我和老尋自己的事情為由,拒絕為我們的上網事宜提供翻譯。結果我和老尋帶上司機阿路,自行搞定了我們的網絡賬號。
這下我和老尋晚上有事情做了,經常泡在網上。剛好我們和老阿所有的業務都處於停滯狀態,整個公司就顯得非常松弛了。
那個時候我經常一邊喝酒一邊上網,每次晚餐過後,我就打開廚房的冰箱,將德國的、法國的、西班牙的、丹麥的啤酒一樣一聽地拿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喝。上四個小時網,喝四聽啤酒,真真是悠然自得,不亦樂乎。
有一天打開冰箱忽然發現一向儲備殷實的罐裝啤酒居然蕩然無存,心裡面十分納悶。回到房間老尋告訴我說:“每一次的啤酒都是國際部掏錢買的,L看你天天上網喝酒,就把所有的啤酒放到自己的房間裡面了。”
“哈哈,人家這麼做,是給咱們一個暗示,叫咱們悠著點;又抹不開顏面,就來了這麼一招。”老尋笑著搖了搖頭。
我哈哈大笑,很不以為然:“靠!我要是頭兒,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這麼小小氣氣的方法,虧他想得出來。我他媽的還就要做流氓了,就是不識相,就是不知趣!老尋,我打賭我今天晚上一准能喝到啤酒,你信不?”
老尋不置可否。
我騰騰騰地走到樓下,噔噔噔地敲L的門。
“L經理,聽說啤酒都從廚房搬您這兒擱著吶?我知道您這麼做一定是防賊的吧?今個兒悶,我拿幾聽喝行不?”
L一楞,心裡面牙根癢癢臉上卻是一副十分尷尬勉強的笑容,只好隨手指了指儲藏櫃。
我一邊挑酒一邊自言自語:“嗯,先來一聽德國貝克,再來一聽法國啤酒,這法國人的紅葡萄酒冠絕天下,但是啤酒就沒有德國人的好了。得,這還有一聽西班牙的,還少一聽丹麥的。咦,丹麥的啤酒呢?怎麼沒有丹麥的啤酒呢?我說L經理,明個兒咱們是不是再買點丹麥啤酒呀?”
我抱著啤酒上樓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老尋大笑:“靠!真有你的!我要是L我早就不和你鬥了,這家伙鬥呢又死活鬥不過,丫沒文化呀,又沒本事;不鬥呢總覺得自己是頭兒,又咽不下去這口氣。只有無比郁悶的份了!”
我一邊喝酒一邊扔出一句話:“也不看看,靠!跟誰打仗呢!”
其實這正是L的無能,事實上一個領導不是靠職位來壓人的,他首先要有自己立的住的地方;沒有人要求他無所不能,但是他必須有一個“共同工作”、“共同合作”的概念,而不是一味發號施令。一個到處出錯的領導,最好的辦法還不如多聽少說話。
這也怪不了他,他根本不是個搞經營、搞技術、搞管理的料。這廝真的只適合管民工,因為他自己也說過: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太難整了,打不得說不得,還是民工比你們省事,別說罵了,惹急了我還踹過他們……
我和老尋都知道只要L在這裡負責,阿爾及爾海外公司就甭想出成果;於是也終於松懈下來,甚至打算過些日子申請回國。
老尋極喜歡玩電子游戲,我那個時候極喜歡上網,經常玩到深夜兩點,兩個人早上睡懶覺不吃早飯,晚上就很容易餓。於是我和老尋都學會了下面條;晚上一替一次地下樓煮面。
有一次輪到老尋煮面,剛下樓就上來了:“靠!L把廚房門鎖了!”
這位L老兄看來不知道什麼是直截了當的方法,居然又來這種小小氣氣的指望我和老尋“自己識趣”一套。我和老尋徑直去敲門。
我們一臉“誠懇”地對睡眼腥忪的L說:“L經理,我們餓了,要做點面條吃,請您把廚房的鑰匙給我們。我們保證一會兒吃完了面條會馬上再把鑰匙還給您!”
我和老尋拿到了鑰匙,我再一次看到了L那副心裡面牙根癢癢臉上卻一副十分尷尬勉強的笑容;當然,也再一次聽到了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一邊吃面我一邊做愧疚狀對老尋說:“靠!咱們是不是太期負人家領導了呀?媽的,我都覺得我好端端的一個建築師,快要變流氓了!”
然後,我和老尋一起哈哈大笑!
吃飽了還鑰匙,再看一遍睡眼腥忪的L,再聽一次身後重重的關門聲。然後打著飽嗝無比滿意地上樓洗洗睡。
第二天中午,L給我抱怨:“你們昨天下面條到後花園揪白菜了吧?”
我點點頭:“是呀!下面條有點丟鍋菜才好吃嘛!”
“那你們可不可以挑大的揪呀?把小白菜都揪沒了!”
我們可不敢輕視L的白菜,那可是他的寶貝!昨天晚上對小白菜下手的是老尋,老尋馬上“檢討”:“對不起,L經理,對不起!天黑,天太黑,我摸黑看不見!隨手揪了您幾顆!我下次一定挑大的揪!”
我差點就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L終於發現我和老尋都屬於“恬不知恥”的家伙,永遠甭指望有自己識相的那一天,於是沒過多久,啤酒又回到了廚房裡;廚房鑰匙又像從前一樣掛在廚房的門上。
當然我和老尋也就沒有乘勝追擊,所以,以後晚上下面條的丟鍋菜,我們都挑發育成熟的大白菜揪。
春節的時候,使館組織了所有駐阿的政府部門和中資公司的人員聯歡,那一天非常熱鬧。我和老尋兩個長發飄飄都屬於外向性格,我是一個蹦迪高手,兩個人都喜歡唱歌且水平不錯,算是露了一鼻子。結果後來很多中國公司聚會,就會跑過來邀請我和老尋一起趁樂。
一開始大家來的時候,都會禮貌性地和L打聲招呼:借你們兩個小伙子給我們出出氣氛!
後來大家都不喜歡L,全都繞開他,直接給我打電話了。
L就拒絕給我們提供車——這是他最後的殺手锏了;結果,所有請我和老尋聚會的中資公司都開著車來,在我們的樓下鳴鳴喇叭,我和老尋就跑下去。
唯一一次L接送我們的,是使館打來電話,說是醫療隊聯歡,請我和老尋去湊湊熱鬧,L才滿臉郁悶地給我和老尋開車;要不是醫療隊的女士們實在是讓人害怕,估計那一天我和老尋一定是玩的巨爽。
終於,我和老尋覺得不值得在阿爾及利亞繼續停留了,就決定回國。剛好集團要求L回國述職,我覺得這正好是一個機會:經理都走了,建築師當然也就沒有停留的必要。
我們回國必須要得到L的批准才行,這一下L終於強硬起來,說什麼也不放行。事實上這一點我們早就料到了,我和老尋遞交回國申請的時候,已經把回國的機票定好了。
L先我們一天回國了。我和老尋走土耳其順便玩了一趟伊斯坦布爾。五天過後,L開車去首都機場接從阿爾及利亞返回的某合作公司經理。結果他看見那個經理同我和老尋一起走出機場,這讓他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坐在L的車上,欣賞L陰沉的臉。而那一天,是2000年的五月四號——北京,又是一個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