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鳳凰行

作者: frontier20002

導讀歲暮鳳凰行湘西是美麗的,這早已成為定論。但湘西之美究竟在哪裡,這卻是值得每個游人探究一番的。早就聽人說,去湘西,你最好不要帶半點心事,往往你的心地越明淨,你的收獲就越大。湘西,沒有過於沉重的歷史讓你荷載,沒有黃鐘大呂讓你高歌,也沒有博大精深的千年庭院讓你感懷。那裡有的是清靈的山水和淳樸民風。你只要隨隨便便感受一番,隨隨便便得像個土 ...

歲暮鳳凰行湘西是美麗的,這早已成為定論。但湘西之美究竟在哪裡,這卻是值得每個游人探究一番的。早就聽人說,去湘西,你最好不要帶半點心事,往往你的心地越明淨,你的收獲就越大。湘西,沒有過於沉重的歷史讓你荷載,沒有黃鐘大呂讓你高歌,也沒有博大精深的千年庭院讓你感懷。那裡有的是清靈的山水和淳樸民風。你只要隨隨便便感受一番,隨隨便便得像個土生土長的湘西人。你才會發現一個讓自己意外的湘西,一個你所稱意的湘西。因久慕鳳凰之名,雖年關大近,行程匆匆。可以說,一趟湘西之旅盡歸之於鳳凰之行。

鳳凰是個地域色彩極濃的地方。沈從文在《鳳子》中對此作了極好的說明。實際上,當你一進入鳳凰地段,當地人濃重川、黔口音就在告訴你:這是個名副其實的邊地,湘的邊地,也曾是川、黔的邊地。處在這樣的位置上,應該是極荒僻的,於經濟的發展總有諸多的不便。無論怎樣,它仍有自己的生長點,有可立足於自身的獨特處,可煥發出自己的生命力的地方。鳳凰因鳳凰營盤而得名,曾一度因子弟兵制度而興廢。據說,晚清百年來就出過百余名將軍。如今,兵匪時代轟轟烈烈的演劇早已收場了,鳳凰帶給我們的是無盡美好的山川風物。時代不同,一切際遇也不同。鳳凰也是這樣。

南方長城今猶在

作為邊地,鳳凰在歷史上的定位就不免要打上一個特別的印記。理所當然,鳳凰一直是歷朝統治者政治和策略中難以忽視的一部分。新近考證的南方長城就是這種政策強化的一個有力見證。目睹那些過時的遺留,對歷史作一些追溯,並非要刻意去警示什麼,因為你只是個簡簡單單的游客而已。

我們驅車出城朝西駛去,天空下著毛毛細雨,沿途的山巒、苗寨被一團淡淡的霧靄籠罩著,偶爾,也會在灰褐的山腳閃出一簇簇黃澄澄的油菜,讓人感覺到寒天裡的春意。行至永興坪路段,遠遠地就能看到長城宏大的輪廓,依著險要山勢蜿蜒而上。這就是南方長城的一個重要關隘——全勝營的遺址,也是目前中國南方古長城修復得最好的一段。全勝營始建於明萬歷年間,明清時駐軍30余人,是西扼川黔、東控鎮筸的戰略要地之一。眼下,昔日的雄關已披上新裝,回應著五湖游客的的慕古之情,很難體驗到當年巨防警急,只成了歷史的一個道具而已。

沿著長長的階壘,拾級而上,頂端是重鐵紅的城門,穿過昏暗的城洞朝裡走去,眼前豁然一亮,只見一片開闊的空地橫陳在長城腳下。可以想見,這兒當年營地的規模。只是看不到營房和校場的任何遺跡。從城裡看去,城牆就不是那麼高大了。我們輕易地爬了上去,在一米寬的城牆上走動著,量量箭垛的高度或它們之間的距離。猜猜它們的戰時功用,不必如考古的精確,就算是種無聊般的好奇吧。然後走進了一座方塔形碉堡,據說,這是城牆翻修中唯一沒有變動的地方。眼前的舊時廢壘,磚石已在嚴重地剝落著,不知是風雨久浸的使然,還是彈痕累累的結果,但那種古舊的風貌足以吸引我們了。透過當年的射擊孔,可以俯瞰整個山谷,和那條引導我們前來的公路。

在城樓小憩時,遇到一位苗族阿媽,她從背簍裡拿出一套絲質苗服,給同行的朋友留影,朋友驚嘆於那七彩絲線繡就的圖案,要不是天寒季節,朋友又有疾在身,也許古長城上會出現一個風姿卓約的苗裝女子,給這片鐵黑的空間添加上一份柔媚。

中營街上訪文蹤

都說,知道鳳凰,了解鳳凰是由沈從文開始的。沈從文把自己對家鄉的種種熟稔和熱情都镕鑄在文字裡。他的文字給了世人一個神妙的湘西,同時也給了我們一個再真實不過的湘西。鳳凰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翻閱另一本大書的起點,他游歷四方卻始終以故鄉為榮。尋訪沈從文,不能不去中營街。

一條異常古樸而安靜的小巷,稀疏地開著幾個鋪子,細長的石板路牽引我們前行,一面聞著新修建的房屋散發的桐油味,一邊和女店主為藍印花布褂討價還價。突然間,一塊陳舊匾牌就這樣不經意地橫置在眼前。

沈從文故居是座典型的南方四合院,仍保留著明清時建築的風貌。雖說不能稱上豪門巨宅,倒也是當地中上人家的楷模了。青磚碧瓦,構架主要由木制。門窗都精雕細琢,很有大家的風致。分前後兩進,中以天井為界。天井裡放置了花草,和一個用來貯水防火的大水缸。書房和臥室的窗戶均對著天井,由木棍支撐著。窗台下的桌椅都是從北京運來的,那種式樣,那種色澤,可見也是上百年的老具物。聽說,《邊城》和《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就是在書房中那張桌子上寫成的。

在這座四合院裡,沈從文度過了人生最初的十五年,毫無疑問,這十五年是他作家生涯的大鋪墊。這期間,鳳凰的一切人事命理都在影響著他、再造著他。在鳳凰,有他童年就讀過的文昌閣小學,更有他人生啟蒙學校—沱江,還有給他上了辛亥革命血腥一課的古城門。總之,鳳凰之於他,是一種生命的賦予,也是一種人性的供奉。

沈從文幾度回鄉。最早的一次是在闊別家鄉十二年後,《湘行散記》便是那次回鄉的產物。最晚的一次是在1982年。沈從文去世四年後的1992年,骨灰才運回鳳凰,葬在他生前選定的龍潭邊上的五色石下。一個游子能夠歸葬於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當是遂了一生最後的願望了。

虹橋上的風景

踏過悠長的石板街,穿越古城門,不知不覺已站在古橋上,這就是虹橋。如今的大橋上已蓋上了飛檐翹閣的樓宇。下層仍是擠擁不堪的各種鋪子,不過要整齊、干淨得多了。上至二樓,文化的氣息便撲面而來。這裡有苗家用的紡車和織布機,有苗王的兩米長的竹篼煙鬥和苗後的鳳頭拐,有一對漆得油紅的大鼓,當然,也有黃永玉的湘西版畫,不過都是仿制品。

在樹墩制作的茶幾旁細細品茗,也不忘推開鏤花的木窗,眺望沱江。冬日的江水清淺誘人,河底圓溜的卵石楚楚可見。江水緩緩地朝下游流去,沒有絲毫衝灘的喧嘩。兩岸的吊腳樓綿延數裡,與河灘上泊著的扁擔船互為映襯,構成了沅水流域最為動人的風俗畫卷。隨著年代的漸進,吊腳樓大都木色發暗,已見破敗的跡像,那凌亂不齊的吊腳像一根根孤獨的拐杖支撐著那片歷史的遺韻。不用說,那上面早已不見了倚窗看風景的媚笑女子。河灘上看不到洗衣婦的影子,不像在北門,清晨,那裡捶衣聲頗有音律似的響成一片。那些好聽的聲音,可惜我們沒聽到。

沱江是鳳凰的靈魂,是鳳凰人繁忙的根據,那裡所有的一切都在應對著這道悠悠的江流。對於我們,沱江只是一道風景而已。

依舊的沱江古街

古城的街道雖不很長,卻怎麼也像走不到盡頭。一路上,到處是看不厭的店鋪和那些青磚封砌的老式房屋。雖說不如徽派建築那樣高大堂皇,卻總在印證著它所特有的古樸。因為一衣帶水的緣故,多了幾分靈秀之氣,不似別的山城唯有的只是粗獷似的的質樸,看不到半點水的靈氣,所以它的房屋也是這樣,竟是低矮得有些別致。平平整整的石板路也有很大的看頭,雖然不及大理石地磚那樣華麗、悅目。但踏上去的感覺卻不是滑溜得讓人失控。走不了幾步總要回頭,看看自己的步子是否邁得太大。

即使你是個常年游走的人,你也會時時停下來,細細品味那些老店鋪和周圍的一切。那裡,有的是山水的精華,和人文張揚的痕跡。有眼花繚亂的民族服飾,有奇巧的天然怪石,有藥香彌漫的中藥鋪,有可家國天下的小戲台,有油炸粑粑的香和小吃的精美,有只掛“客棧”二字的無名旅店。還有身旁背著竹籠匆匆而過的山民。在這樣的觀望、好奇和迷惑中,我們走過了熊希齡的故居,熊承早的蠟染作坊,陳家宅院,劉大炮的鋪子,媽媽銀器店等一些地氣的像征、人文薈萃之所。

靜靜地往回走,已是薄暮時分。迎面碰上一個面目矍鑠的持竿老者,竿頭上掛著一束長長的白紗燈芯,那種情境、那種道貌,總很像《楚辭》裡揚幡的招魂者,只不過他想招回的是當年古城油燈下的光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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