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血殘陽下,蜿蜓峻嶺上,在遒勁的荒漠朔風中,長城穿過數千年時光,橫綿萬裡浩蕩而來。它,作為中國人的精神生命線,二千年來歷史給它帶來數不盡的榮耀與痛苦,滄桑閱盡。在它腳下多少將軍白發,羌管悠悠,醉臥沙場。它聽過慷慨激昂的燕趙悲歌,它也熟悉音韻低沉的塞外胡笳。見過昭君手持琵琶在夕陽下落雁的回眸,聽到了孟姜女那一聲愴人的千古絕哭。在它古老的身軀裡面,融入了太多太多歲月的滄桑、歷史的回響和民族的氣魄。多少次幻想自已策馬急馳而來,而身後旌旗如雲,鐵騎錚錚。我到了,但山海關卻已老了,昔日的金戈鐵馬都隨著歷史遠去,望著前面巍然矗立的點將台,摩挲著古老的長城磚,在斑駁的城牆縫隙裡,透過你的手指感覺著那些久遠的流血故事和戍守邊疆的將士留給山海關的蕩氣回腸的悲壯情懷。感受著往日的雄風,不禁讓人心神恍惚,不知此刻是古還是今,歲月無情,任朝代更迭,多少紅顏逝去,多少英雄安在,留下的只有如同歷史一樣的塊塊城磚,蒼涼而彌堅。那一年有一支人馬在台州九戰九捷平定禍亂東南沿海數十年的倭寇後,他們隨著時任台州,金華,嚴州三府參將的戚繼光和台州巡撫的譚綸北上抵御“北虜“。他們大都來自我的家鄉,在離開了春雨綿綿中的江南,跪別白發雙親,跨上戰馬,伴著朔風中的軍旗,踏著塵土一路北上,從此多少“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在此後的生涯中他們的目光始終朝著北方,每天都面對朔北敵陣,時刻警惕的注視著關外異族的一舉一動,不曾再回首南望,直到有一天,他們再也站不住了,在倒下的剎那間把才把最後留戀的那一抹目光投向了遙遠的江南……戚繼光和譚綸在駐守台州時對於整修台州城牆的積累下來的經驗,也為他們後來在鎮守薊北時全面改造和整治明長城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著名學者羅哲文先生稱:“現在北京八達嶺、慕田峪、司馬台、古北口,天津黃崖關,河北山海關附近的老龍頭、角山等處長城的雄姿,均是經戚繼光根據台州城牆改進之後留下來的”。自戰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打敗了林胡樓煩,並開始沿著陰山修築長城起(03年秋曾在內蒙狼山山頂看到我國最古老的長城遺址──趙長城),到秦皇一掃六合,統一中國後,派蒙恬北伐連接秦,趙,燕三國長城後,長城便作為抵御塞外游牧民族南侵中原的憑障。遙想劉漢當年,曾主動出關御敵,衛青,霍去病等一代名將馳騁漠北數萬裡,使的北方草原上流傳起哀婉凄涼的歌謠: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生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劉漢,李唐的氣魄到了朱明時,已是蕩然無存,只是高築城牆,閉關自守,而修築的長城也是一退再退,從此關外“斬首數個”報到朝廷也算大捷,然而在閉關自守的同時卻又在自毀長城,從於謙到袁崇煥,多少良相名將的血灑在長城下。終於,再高大的城牆也有被攻破的時候,但令它感到恥辱的是未被敵人的鐵騎所踏破,而是難抵紅顏的禍害。到了公元一六四四年,作為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也終究未能逃脫它的悲劇命運。在一個月黑風高夜,隨著關外第一匹戰馬悄悄隱入城門,天下第一關的匾額,在戰馬的隆隆鐵蹄下呻吟涕泣。整個大漢民族對長城構建了幾千年的自信力在開門迎敵的剎那間支離破碎,而開城者的原因僅只有一個──衝冠一怒為紅顏。
歷史的一頁早已翻過,當年清軍入關時的金戈鐵馬,已隨著早於他們入關的胡族一樣,永遠的融入了漢民族之中,站在城牆上,面對長城內外一般無二的景致,早已分別不出關內與關外了,山海關也同如一個歸隱的老者靜靜的站著人來人往的路邊,昔日所有的榮辱都已隱沒在他的皺紋之中,它依然坦然若定。
在山海關的數公裡之外,那才是長城真正意義上的起點老龍頭,見到龍頭躍出海中的剎那間,內心的震撼無法言表,它從這裡開始以氣吞山河的氣勢從海中躍起,邁著從容的步伐經河北,躍京津,過內蒙,穿山西,跨陝西,走入亙古荒涼的大漠之中。夕陽下,蒼海邊,望著遠處的角山長城從這裡蜿蜓而上,而它的那一頭卻是胡笳羌笛所唱的玉門陽關。不知大漠落日下的雄關又是如何的絕代風情,我期待著。(一)

(一)

(二)

(三)

(四)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