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西環線親歷地震(七)

作者: chenchao1124

導讀5月13日磨西-成都陰轉大雨 早上10點才醒,一眼看到昨晚的“地震儀”安然無恙,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繼續關注新聞。心中的恐懼和悲傷始終無法消除,不斷的盤算接下來我的路該怎麼走。總覺得在這個大山裡面,一旦發生類似汶川的地震,我們可能也就與世隔絕了。根據新聞裡的所有線索,不斷分析驅車前往成都的可行性。 12點了,有些餓了,於是 ...

5月13日磨西-成都陰轉大雨

早上10點才醒,一眼看到昨晚的“地震儀”安然無恙,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繼續關注新聞。心中的恐懼和悲傷始終無法消除,不斷的盤算接下來我的路該怎麼走。總覺得在這個大山裡面,一旦發生類似汶川的地震,我們可能也就與世隔絕了。根據新聞裡的所有線索,不斷分析驅車前往成都的可行性。

12點了,有些餓了,於是和劉師傅上街去吃飯。去前台打聽的時候,服務員告知我的一句話讓我稍微有了點底:原定今天抵達的團隊會照常抵達。到大街上邊尋覓吃飯的地兒,邊不斷的打聽,也不斷得到了一些好的消息:上午11點鐘,有車從成都回來;現在已經有車出發去成都了;成雅高速正常通車了……所有信息都顯示,我們可以正常前往成都。

依舊在昨天吃過兩頓的“九大碗”農莊吃午飯,我跟劉師傅探討去成都的可行性。劉師傅遠比我想像的勇敢,毫不猶豫的就說:那就去嘛。

雖然有了充足的信息准備,還是要做足物資准備,有備無患啊。這種時刻,可能一袋餅干一瓶水就是一天生命的延續啊。我去超市買了8瓶水8袋可充飢的餅干,估摸著兩個人可以維持至少3天了。就我的了解來看,我們馬上要走的這條路,山高路險,滑坡泥石流頻發,即使不幸我們被阻隔甚至掩埋,這些食物也夠我們支撐一段時間了。

一切收拾妥當,簡單的檢查了車況,13:00,我們義無反顧的朝著成都出發了,帶著一種悲壯。我給公司和家人,還有一些可以托付生命的朋友打電話,用很平常的語氣告訴他們,我即將要走的是哪一條線,全長是多少,我大概什麼時間會到哪座城市,約好多長時間保持一次聯絡。可能他們在身處安全的情況下是無法了解到我的用意的:如果我因為特殊情況與外界失去了聯系,他們也可以根據我的行程判斷我的大致位置,也許這是我生存的一線機會。

手機上話費不多了,異地又不能充值。打電話給老婆,讓她給我在網上充300話費。不到5分鐘,就收到了充值成功的短信。這種時刻,真正體現到了電子商務的便捷。

雨越下越大,我對路況的擔憂也越來越重。劉師傅倒是很坦然,還不斷的安慰我。說這條路路況還不錯的,即使有大的塌方,提前也有征兆的,采取措施還是來的及的……一路上碰到很多路邊等車的人,但我們實在帶不下這麼多人,也愛莫能助了。

14:00,順利過了來時經過的瀘定縣,就要開始走另外一條道路,前方就是著名的二郎山隧道了。我及時給所有的朋友發短信告知所處的位置和現在的狀況,以防不測。

正如劉師傅所言,一路上路況的確不錯,但還是能很明顯的看到昨晚有塌方和泥石流的痕跡,很多路段仍然是有大型機械在清除塌方的山體。我心中不斷在計算,如果按照原定行程,不是因為海螺溝內在修路的話,昨天14:28,我應該在這條路上的哪個位置。越想心底越發寒,越是增加了一份對生命的珍惜。

15:30,車已順利過境天全縣,朝雅安市開進。過天全縣城沒多久,我開始不斷接到各地打來的慰問電,我一一告知目前安全的信息。也沒空去看車窗外的情況。等我收了線,劉師傅告訴我:剛才路邊有個小女孩在雨中獨自行走,問我要不要帶一下。我愣了一下,問開出多遠,劉師傅說大概5分鐘左右,我說那趕緊回去呀。車掉頭行駛,很快我就看見了劉師傅所說的那個女孩——20來歲左右,衣著十分單薄,沒打傘,也沒任何雨具,身上已經被雨濕透了。我們慢慢的靠在了她的旁邊,我按下車窗,劉師傅用本地話問她,需不需要幫助,要不要上車我們帶她走。女孩一句話都不說,依舊只管走自己的。我們只好將車慢慢的隨她滑行。劉師傅還是在不停的問她,需不需要幫助,要不要幫忙報警。女孩目光呆滯,嘴唇已經被凍的青紫,但我分明看見她開始不停的流淚。那是一種對生命的絕望。女孩始終沒說過一句話。我們不停的問了有5分鐘,還是毫無進展。劉師傅問我怎麼辦,我無奈的說:那算了吧。

這句話後來不停在我的夢魘中回響,我無數次的痛恨自己當初所做出的這個決定,我也無比痛恨當初自己的表現:甚至都沒有下車去拉那個女孩一把,舒舒服服的坐在車裡,想扮演一個救世主的角色。而腦海裡考慮的還有更不為人齒的想法:會不會耽誤我去成都的時間;車上只有我們兩個大男人,會不會給這個女孩造成誤會,會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車開出去20多分鐘後,我開始意識到,這個女孩應該是受到地震的影響了:也許是家人就在重災區,或者其它別的原因。不然不會在那樣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段、下著越來越大的暴雨、同時時刻有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的危險下,那麼的獨自踟躕。女孩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絕望,讓我相信,她已經沒有了生存的勇氣。這一刻,我陷入了強烈的後悔和自責之中。

我跟劉師傅在商量是否要再次回去勸她,山上開始有唏簌的石塊滾落的聲音,我們只好開足馬力盡快離開這段危險地段。

走的越遠,負罪感越來越強,也許一個花季的生命就在我的一念之間被無情的掩埋。從當時女孩開始流淚的細節來看,她分明有了思想上的松動,而我一時的猶豫,又將這種可能推到了懸崖的邊際。我只好努力編造謊言安慰自己:也許不是我想像的那麼回事,也許她只是失戀什麼的一時想不開,也許後面還會有司機看到她,拉她上車……

也許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得知這個女孩最後的命運,也許我真的將永遠背負一個“見死不救”罪名,也許以後我都會是在女孩呆滯而絕望的眼神的夢魘中醒來……

容不得我多想,車已開過雅安市,馬上就要上成雅高速了。從收費員處得知,目前高速通行正常,上了高速沒多久,我知道自己差不多就算平安駛出山區了。心力交瘁高度緊張的我,在車裡沉沉的睡著了。

18:00,順利抵達成都市,我們在雙流下了高速,我知道前方不遠應該就是機場了,開始給公司同事打電話,查看機票情況。被告知現在的機票已全部售罄,而且航班極端不穩定,建議我到機場現場去看看。

18:20,抵達雙流機場。我的天啦!我就從來沒在機場見過這麼多人,連機場外面停車場的草坪上都全部是人。後來得知,這個時刻雙流機場滯留了大約5萬余人。

但機場秩序感覺還不錯,所有的櫃台的隊列都秩序井然,也沒看見平時經常對著櫃台小姐大聲嚷嚷的場景。看來災難讓所有人更懂得容忍和寬容。候機大廳隨處可見鋪著床單枕著行李安然入眠的人,看來他們是做好了長期戰鬥有備而來啊!我在人牆中奮力前行,好不容易搶到一個售票櫃台,得到的答復和預計的一樣:所有成都出港航班全部售完,包括公務艙頭等艙,現在最早的航班是15號的。

回到車上,跟劉師傅商量下面的行程。劉師傅說他在成都有親戚,他就直接去親戚那兒了,會把我送到市區。我開始跟他結算車費。在給了和他約定的1300元以外,我另外多給了500,跟他說,算是我對災區人民的一點心意,因為他家新砌的房子也沒法住人了……劉師傅也沒有過多的推辭,我們都知道,這幾天的愉快相處以及這次險些與死神會面的經歷,在我和這位質樸的藏族漢子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劉師傅把我送到市區,因為對市區道路不太熟,繞了幾圈也沒找到我跟大舅約好會合的酒店,雨也開始肆虐起來。我們好不容易攔了一輛出租車後,劉師傅緊緊握著我的手,真誠的邀請我以後再去四姑娘山,一定好好陪我。我知道他後面的行程還很艱難,往小金的唯一道路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打通的,還有他那不能住人的、借錢蓋好的新房,衷心祝福我的朋友:一路保重!

出租車很快抵達了位於成都高新區的世紀城洲際大飯店,剛好手機打的一點電都沒有了(古董手機險些壞事),直接去找大堂經理請求幫忙。五星級的服務確實值得稱贊,都不問你是不是住店客人,趕緊找了一處插座讓你充電,還一個勁兒的陪笑臉,好像我手機沒電是他的錯似的,搞的我怪不好意思的。趕緊問了大舅房間號後拎著行李上樓去了。

跟大舅見面的時候,實實在在有一種“見了親人”的感覺,親情在這種危急時刻,尤其顯得珍貴。大舅是三峽公司的記者,辦公大樓出現嚴重裂痕,被疏散到這家酒店了。和他同住的還有一位同事,也是攝影記者。問了下房價,1388只含一份早餐,實在咋舌,決定等雨小點了再出去重新找酒店。哪知後來雨越下越大,讓禮賓部幫忙找出租車也接連幾次答復實在找不到。干脆決定在房間的那張寬大沙發上將就了。

順帶說下這家酒店:這是我所住過的最奢華的酒店,簡直就是都市裡的度假型豪華酒店。40平的超大房間,臨湖的全通透玻璃牆,衛生間被奢侈的分為了四個區,就連一次性衛浴用品都全部是國際品牌,雙床房也是1.5米的床,柔軟的能讓人忘記身處何方。44寸的液晶電視、DVD,甚至還有小型的惠威音響。所有的細節都會讓你覺得物超所值,不像那些金玉其外的五星級酒店,住過一天後就能挑出一堆毛病。不足之處是房費只贈送一份早餐,另買188一位;還有就是寬帶是收費的,2元一分鐘,24小時內100元封頂。用大舅的話說就是,住這種酒店的人,誰還會在乎100塊錢。

10:00了,還絲毫沒有停雨的跡像,只好去一樓大堂的西餐廳去填填肚子了。環境自然是一級棒,價格也是同樣的棒。我只好點了最便宜的“雜醬面”——餐牌上叫“意粉”——128+15%服務費。其實味道竟然還不如好客來牛排館28一份的意粉。

房間內3個人都睡不著,就災情問題不停的交換各自的意見,電視一直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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