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洄游“洄游是魚類在漫長的進化歲月裡自然選擇的結果,通過遺傳而鞏固下來。洄游距離的遠近與洄游魚類的體型大小及其自身狀態有關。洄游的定向性除與遺傳性有關外,高靈敏度和選擇性的嗅覺,在一些魚類數年之後歷程數千公裡回歸原出生地起了很大作用。有一些魚的顱骨內極其細小的磁粒,使其在大洋中洄游不會迷失方向。側線靈敏的感流能力也起著引導洄游方向的作用。魚類洄游的起始,既取決於魚自身的狀態,也取決於周圍環境條件的影響。例如魚性腺成熟所分泌的性激素刺激神經系統興奮而產生生殖要求。環境條件的變化則是開始生殖洄游的天然刺激信號。溫帶地區達到一定豐滿度的魚,溫度下降的天然刺激就成為開始越冬洄游的信號。多數魚類如果性腺發育不良,即使已經達到生殖年齡,外界環境刺激強烈,仍不會產生生殖洄游的要求。沒有達到一定豐滿度或含脂量的魚,盡管外界水溫下降劇烈,仍繼續索餌或邊洄游邊索餌。環境條件中以水溫、水流、水化學等的影響最為顯著。洄游魚類的洄游是魚類典型的、真正的洄游,是這類魚類的一種基本屬性。如果洄游魚類不能完成這種洄游或洄游受到阻礙,則這些魚類的生命周期將遭到破壞,並影響群體的增殖,甚至危機種的生存。魚類的洄游是魚類運動的一種特殊形式,它與一般運動截然不同。一般的運動都是條件反射運動,常是由外界的刺激所引起的運動。洄游則是一些魚類的主動、定期、定向、集群、具有種的特點的水平移動。洄游是長期以來魚類對外界環境條件變化的適應結果,也是魚類內部生理變化發展到一定程度,對外界刺激的一種必然反應。通過洄游,更換各生活時期的生活水域,以滿足不同生活時期對生活條件的需要,順利完成生活史中各重要生命活動。”------節摘自“百度,‘洄游’注解。那麼,人類的身上,是否也有“洄游性”?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這種“性質”已淡化到幾乎“無章可循”,也許,它還支離破碎地殘存於最微小的細胞中。在夢裡,偶爾會回閃,在他鄉,不經意就牽動。所謂“水土不服”所謂“葉落歸根”。1983年高中畢業,我所在的學校——廈門二中,位於鼓浪嶼。我們班是改革開放後全市第一個“實驗班——英語班”。現在“著名”的“廈門外國語學校”就是在我們班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當時,學校為我們配備了最強的教師陣容,我們全班同學沒讓老師和家長失望,56位同學考上53位,近2/3同學考上“本一線”,其中不乏“北大”、“清華”、“人大”、“北外”等所謂“金牌大學”。我父母在鼓浪嶼島上一個機密科研單位工作,因任務需要,他們都已確定一年後要遷調到北京。因此,在填寫志願時,家裡一致決定,無論“本一”、“本二”,全挑北京的院校,結果如願考上了北京的XX大學。4年大學,2年研究生。然後,出國留學,到英國攻讀博士,轉加拿大工作、定居。之後,父母退休,接到身邊。全家都有了“楓葉卡”。但是,全家人都從沒起過更換國籍的念頭,也許,是心底有道無法逾越的檻吧。去年被獵頭公司挖到另一家投資機構,人家的一個條件是要到上海工作五年。來之前,和父母認真商量,為他們養老的安排認真做了個規劃。先到上海上班。一年內我把工作安排妥當,父母在加拿大把房屋處理完,回鼓浪嶼買一棟老別墅,回到他們念念不忘的小島來安度晚年。其實,我心裡清楚,兩位老人還有個最大的心願,在廈門結束我的“王老五”身份。我何嘗不想?一位從幼兒園到高中的同學——“猴子”,已是“廈門大學”X系的主任,大學時,班上考到北京的8位,就我們倆同校。我學“國際金融”,他在“歷史系考古專業”,一路碩、博連讀,留美一年半後回廈門,成家立業,“猴子”一直在在“廈門大學”教書。前年,當上系主任後幾次邀我再回到院校做理論,甚至不惜用上“美女計”,戲稱學院的美女研究生已為數不多,盡量為我保留幾個名額,機不可失等等。我最終有些被他打動,答應他至少做滿這個三年合約,到45歲了,是可以思考轉換跑道的問題,我自己心裡知道,這也是答應回國工作的一個原因。上海半年多,工作進展非常順利。上個月,加拿大的房子終於賣了個好價錢,父母催著趕緊到鼓浪嶼尋房。安排好假期,在“攜程網”查了島上的旅館。雖然離開小島20年了,但出生在這個島上,渡過了最最幸福快樂的時光,這個總在我夢中出現的小島的每一條巷道,對於我就如同雙手的紋路一樣熟悉。由於研究“經濟學”的職業習慣,我在“攜程網”推薦鼓浪嶼島上的旅館中挑了我認為性價比最好的“自來療養院”。上島順著海邊,那15分鐘的路程,風光無限。也許,只有我知道,這邊獨妙!另外有個重要的原因,“猴子”說,高中班上的那位“愛麗絲”也從英國回來了,現在“中央音樂學院鼓浪嶼鋼琴班”當老師。還有,那個老和我“頂杠”的“小魚”,現在竟是“療養院的主任。有時,你真的無法不感嘆這個2平方公裡不到的小島,她讓你覺得世界是如此之大,大到一個多世紀前有13個國家在這裡設“領事館”;她又讓你感到世界是如此之小,小到這一個半世紀來的風雲際會都有她的身影。我們幾個芸芸眾生,各自在地球上繞了大圈之後,還是得洄游到她的懷抱裡。“小魚”,這條平常在班上成績和我不相上下的“強鹹魚”!因差1分上“一本線”,就放棄了上其他大學的機會。——“苟且不如去死!”他當年的錚言還一直珍藏在我的“同學留言”的首頁。“這些年來,該死的錚言老在影響著我的生活”,“猴子”在電話裡也這樣對我“抱怨”。可是,話裡的一絲“得意和自豪”還是感覺的到。我何嘗不是如此?“愛麗絲”和“小魚”,高中畢業後就再沒會過面。起初,我們都還偶有書信往來,再後來就漸漸沒聯絡了,偶有些零零落落關於他們的消息。他們倆後來究竟如何沒有結果的?聽“猴子”說,“小魚”在“道上”游了好些年後,終於游回小島,上岸做了“老魚干”。他還告訴我,“愛麗絲”上班的“中央音樂學院鼓浪嶼鋼琴班”就在當年的“黨校”——斜對著“療養院”。“你一定要來,很好損的”(閩南話,好玩的意思)。聽著“猴子”的閩南話,我的心早就飛到了小島。腦中立刻閃出小學時光,就在現在他倆工作的這個坡下50米開外的“梨子園”,光腳的“小魚”是如何雙腳踩中“地雷刺”後還英勇的衝我丟“手榴彈”的情形,還有,“岩仔山”下那漫坡紅漲得誘人渾身是刺的“虎莓”------都40好幾了,他們倆還能搞什麼鬼?我童心大起,用“英文”名通過“攜程網”在“療養院”先預定了2天的豪華房。然後,直接打電話到總台,總台接我電話的小伙,一聽口音就是個講“普通話”的“北啊”(閩南人對來自福建省以北講普通話人的俗稱,沒有刻意貶低之意)。我故意要求,“每天早餐特別要吃‘蒸荷蘭豆澆廈門海堤豆油,配番薯稀飯’(閩南話),可以的話就定20天”。他聽得滿頭“霧水”,我聽見電話那頭他在大叫:“主任、主任,這個人講閩南話,要什麼‘和你到教導游配漢族妹’,他說可以的話就住滿20天,多少錢報個價,我怎麼說?”“漢族妹你個頭啦,是“地瓜稀飯”。你告訴他,找對人了。我們家小時候就買這個的,全島大小旅館、星級酒店,就我們能做。當年新加坡總理李光耀首次陪老婆回廈門住‘廈門賓館’時,‘您唄’(閩南話粗口,‘老子’的意思)就是用這個招牌感動他們的。告訴他,再加一條‘油假龜吻導游’(閩南話,油條沾醬油)。套餐,‘漢族(閩南話,地瓜)保證是同安紅心的,每天早餐50元。還有,旺季,房滿了,要注滿20天的話,後面18天房價沒有折扣,今天12點前彙一半定金,連早餐費一起。干!一定要說是總理待遇。‘您唄’要去挑‘漢族’了,很久沒碰過‘咭款瀟哎’(閩南話,這種瘋子)了, ‘老猴吸薄荷’(閩南話,猴子抽煙,形容裝模作樣)‘喜番啊’(閩南話,死鬼佬。一般是嘻眤之稱。以為是洋人或二代華僑。)也懂這個?還好沒點“菜脯吻導游”(閩南話蘿蔔干沾醬油,形容不懂裝懂出笑話)。我一聽就好笑,那大嗓門不是“小魚”是誰?還是那付德性,夠狠!果然是變成“老魚干”了,還是那麼衝。在國外時,有時無聊得慌,租港、台碟片來看,好幾次看到“陳松勇”的江湖扮相,那神情、口氣,總會讓我聯想起“小魚”。即陌生又熟悉,好親切的“粗口”,眼角忽然一下子潤潤的。我決定誰都不說,包括“猴子”,給他們一個驚喜。我說:“所有18天的費用12點前彙到,但要,要提供一位出生在島上並生活居住島在上30年以上的島民當‘導游’,費用到時現結”。我故意接一句,“男女都可以”。聽見總台又把話傳了過去,只聽“老魚干”的大嗓門啷到:“除了我們倆個‘老公婆’(閩南話,老夫老妻)還有誰?難道想讓我老婆陪他逛街?‘唊幻鶴’(閩南話,吃那麼好),公的,‘您唄’陪你,免費,導游費一天兩包免稅的駱駝或LAKEY”。不等總台轉話,我就說:“各兩條,就這麼定了,12點前彙款”。這老兄口味還那麼“厚”。電話蓋下前,聽到“老魚干”還在叫:“到時‘您唄’看看是哪一只‘喜歡猴’(閩南話,好玩的老外)?”錯了,“老魚干”,這次不是“猴子”而是“鬥雞”,20多年沒再和你杠過的那只“鬥雞”。------洄游即熟悉又生疏的小島。船,終於靠岸,隨著熙熙攘攘的游客下船。島,左轉。沿著海岸線,一路漫行,一路胡思亂想----- 左邊的“避風港”風平浪靜,空空如也。漲得滿滿的潮水,提醒島民,又到了“初一、十五天”(天文大潮,漁民能討‘小海’討回許多小海鮮),別忘了下班到“黃家渡”挑挑小海鮮。若是在7-10月,趕巧遇上“做風台”(閩南話,台風),輪渡公司的鐵殼渡輪就會排只只地躲在這裡避台風。幾只白色的船身,在浪尖上此起彼伏,仿佛幾鍵碩大的鋼琴鍵被風神肆意彈奏般,那才有意思。突發奇想,要是每年這時候,組織幾個“台風體驗團”,也許會有生意。正對面,在右邊的小坡上,那兩幢新翻修得讓人不知作何評價的紅磚牆歐風建築復制品,便是曾經的“英國領事館”,也就剩下你花上目光仰視它兩分鐘的價值,沒有靠近接觸的意義。70年代,“領事館”前的舊旗杆上懸掛著拇指粗的鋼纜,穿過身邊老榕樹茂密的枝葉,鏽色的鋼纜和條條下竄的榕樹氣根並垂著。若非走近,看到它離地1米處的下端,那個打得個松松的活結,你根本不會輕易發覺。附近的小學生下午放學後,會來這裡,搶著把它當成秋千繩。鋼纜被拉靠兩條大腿根,夾坐在盆口大的鋼纜結上,江對岸的“鷺江賓館“、“中山路”、“虎頭山”、山下岸邊的“海軍碼頭”、“魚雷快艇”、“廈門港沙坡尾的漁船”、“廈門大學”紅的、綠的屋頂,就這麼在眼前一路蕩開-----後來(90年代末),隨著老領事館門前那根曾經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地張揚著“永不落帝國”米字旗那鏽跡斑斑的旗杆被拆走,這個地方就失去了它最後唯一引人親近的樂趣。現在,它是小島管委會的辦公場所。繼續前行,一排所謂的“廈門土特產店”把當年的“博愛醫院”推擠得大氣不喘,硬生生地橫在你面前。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們當年常來這裡趴牆頭看露天電影的“六九”,為什麼把“194某軍療養院”叫“六九”到現在我仍搞不明白。只有左轉的路,那就左轉吧。海,此時在正前方。右腳旁的十幾個紅色大塑料盆裡養著些叫得出、叫不名的海鮮。看得出“194某軍療養院”已被出租為“海鮮餐廳”好多年了。右門柱上那方黑色的小盾牌默默地提醒著游人,在這個花花綠綠的店面後隱約的百年滄桑。 還是左邊那座敦實的紅磚房最能吊人的眼球,徑直走到海的跟前,隨便找個石欄坐下,回頭好好地端詳。被雨水衝刷近一個世紀的“清水紅磚”仍是如此堅實。八十年前的“海濱旅社”。對於它而言,蔣志清、宋子文、林語堂、郁達夫、周樹人、巴金、------還有他們的親朋好友,當年在哪間房裡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憂國憂民都不那麼重要。只有1945年9月28日最值得它驕傲。這一天,中國政府在這裡接受侵略廈門-汕頭的日軍司令、海軍中將原田清一向中國投降的簽字。原田清一簽下受降書的那一刻,這個老旅館在“萬國租借地”的鷺江邊上便擁有了足以自豪的“地位”。然後,再回視它對面的“博愛醫院”。這時,你才發現它真實的一面。日式的建築風格,還是能感覺得到和當年一樣。但是,裡面曾經的生離死別卻都已成過眼雲煙。身後的大海,左右兩邊都是去處——“逝者如斯夫”!起身走吧。順手拍拍褲底,黯然失笑,小島竟還是如此自戀,連些塵埃都不願讓你帶走。前面一條雙人寬的水泥橋向海裡橫插過去,橋的盡頭,一圓一方順連著兩個不大的建築,高腳樓似地浮立在海面上。圓的,是“國家海洋三所”的水文工作站;方的,是“水務集團”的水碼頭。水,一直都是“珍貴的”。當年的富豪權貴,即便是花園洋房,“自來水”也不是家家都有,戶戶使用。木殼的水船,把“上李水庫”的那一池被外國專家贊為“遠東最好水質”的“自來水”一船一船地運上這個“富豪島”。橋對面,新翻修的這棟兩層洋房新得別扭,就如同拆開了件嶄新的襯衣,立馬穿在身上一般,那感覺,只有你自己體會得來。“文革”時,這棟樓曾被用作民兵的“海防哨所”,留下了幾個如今聽來會令人發酸的“智擒下海投敵客”的故事,不提也罷。對面的“蠟像館”?謝謝,還是留給那些仰慕偶像的各類“粉絲”們吧。東昇拱照”——林爾嘉許多別墅中的一棟。這位出生於廈門的富豪,晚清愛國名將陳勝元之後,幼時送養給台灣板橋林家。在寶島渡過幾年幸福快樂的幼童時光,中日“甲午戰爭”後,台灣被割讓,他又隨著家人回到故土。廈門——台灣板橋——鼓浪嶼——台灣板橋,林爾嘉的人生軌跡就在海峽的兩岸兜了兩個來回。究竟何處才是自己的家園?也許,只能“菽臧先生”自己能給自己答案。右向的小拐坡就先不上了,留給明天吧。目送那三對任由攝影師擺布的新郎新娘朝右拐吧。沒有嫉妒和羨慕,他們急於要趕緊完成向認識、不認識的所有人展示“幸福”的固定模式,就如同追求自由行的游者,一路前行。 鼓浪嶼能給你的,不是多少的問題,而是你能有多大的“容量”准備來接受?有多好的能力准備去“消化”?小島雖自戀自清但不吝嗇。所有你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一並都散落在島的各個角落,看你本事去采擷。還是左邊,在小片沙灘上玩耍的孩子似乎很興趣考究橋邊三十米開外海中的那塊十幾米高的礁石。不知從何時起被誰叫做“放屎礁”(閩南話,大便石)?聽著當年我們孩時頑皮胡扯的名字傳到耳裡,不禁黯然失笑,小男孩的頑皮是沒有時代隔閡的。恍惚間,當年的歡歌笑語仍懸浮在小島微鹹的海風中,游蕩在小街長巷,滿滿的不知不覺中透入男孩們的身子骨裡。建在沙灘上的石堤岸邊,三叉路口,好大的一株榕樹。圍著樹干,一圈靠背石椅,幾位七老八十的“阿公阿嬤”正邊“吃海風”(閩南人對吹海風吸新鮮空氣的叫法)邊“話仙”。仔細一聽,談的正是對面這堵大石圍牆上的大厝主人——“黃奕住”。黃氏如何從一個理發匠發家致富為南洋巨賈的傳奇,在島上的老一代人口中是茶余飯後的“茶配”(閩南話,茶點)。而黃家閨女——黃萱,她的浪漫、執著的愛情和對國學大師陳寅恪晚年治學的重要幫助,倒是鮮有人知。在“廈門行”論壇裡,看過一位生長於本島的一位老導游提起,這邊“話仙”的老人和孩子,有很大一部分是“疍民”的後代。島上有姓“阮”的,大都和他們些有關系。而“疍民”,則要扯上“臭頭皇帝”,那是另外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海對面,白色的海岸公路橋——“演武大橋”從“虎頭山”下的“海軍碼頭”開始,“沙坡尾”、“老廈門港”、“中華兒女藝術館”、“廈門大學”、“廈大海濱浴場”,一路蜿蜒起伏。順這這條約有百來米長的坡,繼續開步。右手邊,鳥鳴戚戚。幾十米長的舊竹欄歪歪斜斜,幾個基本已看不清的字告訴路人,這裡曾經是個“孔雀園”。早於歇業的“孔雀園”裡還殘存幾多花枝招展的大鳥?它們是圖個自在逍遙或是更懷念那沒完沒了炫耀展示的時光?“孔雀東南飛,五裡一徘徊。”東南是何處?寶島台灣。左前方是“皓月園”,鄭成功的雕像聳立在眼前。抬頭仰望,當年的民族英雄守著小島時刻向金門投去關注的目光。對面老廈門的“小走馬路”、“同文頂”已不聞國姓爺策馬的蹄聲;“演武場”上曾經讓“荷蘭紅毛猴”聞風喪膽的“藤牌軍”們矯健的英姿,早已嵌入了“廈門大學管理學院”嘉庚樓前不遠處“敬賢亭”對面的石碑骨裡。只是,英年早逝的“延平郡王”來不及想到,在他躊躇滿志收復台灣的二百多年後,“英商德記洋行”卻在他現在腳下的這片沙灘干起了販賣“華工豬仔”的勾當。對這尊雕像,當地的許多老人更願將他奉為神像,一些頗有風趣的巧合在閩南人眼裡,竟成了“神力”的“科學證據”。關於他“鎮風驅難”的許多神傳頗有聽頭。稍微順右,一個更斜的坡。由於上坡的關系,所有的人身體都習慣前傾。感覺背上一股不知來自何處的無形壓力。猛地抬頭,被右邊橫空壓來的巨石嚇了一跳,哈,好家伙!竟忘了它。拐坡,右邊一塊巨岩劈頭蓋腦的從頂上砸來。幸虧,石縫裡及時竄出的好長好長的榕樹根,硬生生地把它牢牢地拽住。許多游客不免一陣噓噓,然後,干脆上前,爬上岩石根,背貼著巨岩,雙手反攤,來張“愚公移山|”雄姿的特寫,也算是“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孔雀東南飛詩句)吧。約30米的坡,轉為一小段較為平緩。右邊是連續三棟帶高、寬回廊、翻修一新的歐式大厝。門牌上寫著“中央音樂學院廈門鋼琴班”。原來,傳說中80位教、職人員調教50名鋼琴天才的“神秘所在”便是這裡。就是這個斜坡,數十位未來的國際鋼琴名家“隨時”彈奏世界名曲任你免費欣賞。只是你無法挑選點奏,是不是你至愛的曲調,那就得看個人運氣了。路左邊的坡下,便是小有名氣的“大德記海水浴場”。百米開外,路的盡頭,就是此次自的宿地——“自來水療養院”。此時,腳心略微發燙,目標在望,只想趕緊入住。去換雙人字拖,做幾天島民吧。“療養院”設在坡頂路的兩頭,總台在“大德記海水浴場”同側的這一邊。因為是通過“攜程網”定的,又給他們電話,所以,1分鐘就搞定。順便說一下,總台的領班小伙,是個帥小伙。我是說,絕不是“奶油”的那種——“小蔣”,聽口音是東北“那嘎達”的。“療養院”的豪華房就在路的對面。小蔣領著我進房,笑這說:“今天大潮,主任去‘黃家渡’挑小海鮮了。他說,那麼愛喝‘漢族妹’的客人一定也會喜歡吃‘討小海’討來的海鮮。晚上他請你這位貴賓喝‘廈門丹鳳’。還有,你定好Morning call的時間,明早‘漢族妹’提前一小時開熬。先洗漱吧,熟悉一下療養院的環境,有事可以到對面總台找我”。把背包一擱,仰面躺在床上,呈一個“大”字,美美地躺足三分鐘。換上拖鞋,望著窗外,圍牆內的後面有個藍球場大的操場,約七、八百平方米。這裡有一個“中全島休閑旅館面積最大的餐吧,功夫茶、啤酒、紅酒隨你喜歡,晚上還不定期的舉辦“旅游文化沙龍”,小島的“老八卦”、閩南的舊“風土”,主不挑客、客不嫌題,隨遇而聽,免費。聽說“老板”就是這樣“拽拽的”,外號叫“個願”(閩南話,過癮,隨性之意)越有“個性”、懂禮貌的客人在此越受歡迎。應該就是這裡了,到後院逛逛看。操場凸出平地一層樓高,四面一圈長滿兩米寬的春草野花。向內較長的一邊,正中間緊挨著一棟灰色的塔樓。建於二三十年代的五層水泥塔樓和操場持平,看似一樓,實際上是正中間一層,它的上下另有兩層。“掐頭去尾”中間三層就是“雲游吧”了,每層各28平方。門外邊,左右兩側各是一張超厚的防爆玻璃台面,差不多一張乒乓球桌大,左邊的則又以L形向外延伸,構成室外餐、吧台。推門進去,吧台邊坐著的40左右年紀埋頭寫字的男人,應該是“個願老板”了。在網上看過別人介紹他。據說,他出生於本島,具有資深導游兼領隊的資格,是個極有“個性、不識時務”的導游。面對該行業的現實狀況,無奈淡出。但是“旅游情結”仍然極重,上了“廈門大學”的‘旅游戰略管理研究生’後,改為從事相關旅游產業的企業顧問,從事旅游文化傳播工作。在此免費為“自來水療養院”打理這個餐吧,條件是可以自主選題開放給有興趣者做各類專題的“旅游文化沙龍”。全廈門3000多持“國導證”的導游,甚至來自全國、境外的導游、全陪、領隊,都可以免費來參加。同時,給自己及志同道合的導游們和喜歡鼓浪嶼、廈門、閩南文化及風俗的,留宿在島上的那些喜愛這個小島的背包客和自由行的游客們,在晚上無聊時提供一個輕松的參與平台。環視這吧間的平層,木作的吧台和5張小咖啡座簡單明了。上到三樓,窗外可以看到對面的“演武大橋”。八成新的布藝沙發,鐵藝雕花茶幾,大理石台面的餐桌和雜志,平平淡淡,沒有花招。“個願老板”隨我上樓,我倆三兩句應答著。“打牌”?“塗鴉”?“咖啡”?“可樂也行”,都可以。“小野麗莎的CD”?“隨便,阿姆斯特朗也有------”“喝啤酒吧”?“茶也行”。我自問自答。“還有冰沙及絕門獨創、祖傳秘方——海石花”。 “海石花?童年的摯愛,二十年再沒嘗過了!頭家(閩南話,老板),好大的一個空間啊,真想在這曬曬太陽啊!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亂想”。“個願就好!先到樓下看看吧”老板笑著回答,口氣中有一絲獻寶的感覺。“哇塞,這是什麼啊?”“東池、西池,沒見過這麼大的水開關吧?再下一層,有比你的腰還粗的水管。半個多世紀前,從這裡送出了被稱為‘遠東最好的水質’的自來水給全島的居民。那時候,花園洋房的家庭也不是都有自來水用。水船把水運到碼頭,先抽到這裡的東、西兩水池,然後從這裡把水加壓送到‘岩仔山’,再運用自然壓力送到島上的各個角落。外面這各若大的水泥操場下就是原來的水池。”原來如此。說實話,這裡從沒對外開放過。也算是廈門近代工業的一個實物見證。是老東西,也是好東西!摸摸這些如盤的大水閥,竟莫名地有些激動。這是小島的水巢。東、西兩各木制標尺上,墨跡淡淡。鐵質垂柱上的橫箭標仍忠實地指示著兩個早已退休的水池裡的水位高度。只是有些令人擔心,系垂標的繩子不知能否堅持到0標度的那一天?一切都會老去,似水流年,流年似水。時間,在這裡以水的形式不知不覺地蒸發。然而,還有比這更慢的,兩個木標尺被夾在一大排紅酒櫃中。對這些紅酒而言,時間已成為不同酒標上一排噴碼,變成了可以用味蕾來品嘗的“上帝之淚”(西方有人對葡萄酒的別稱)。當年,外國工程師留下了多少紅酒?沒有答案。但這些紅酒中肯定有不少是他們的鐘愛。資料顯示,當年自來水廠的中標者是德國的西門子公司,請來的卻是叫“華拉素”的俄國工程師。工作中勞資雙方意見相左是在所難免的,但對紅酒的欣賞卻是令人奇怪的一致。請“頭家”幫我開一瓶澳洲的“珍品”。讓紅酒慢慢醒吧。“老魚干”,呆會兒吃了你的“小海鮮”,喝了你的“廈門丹鳳”,再來慢慢品吧。我還給你帶來了雪茄,記得高中畢業那年的夏天,大家在苦等“入取通知”,“本一線”公布,你就差一分。那天下午,我們幾個躺在“大夫第”番石榴樹下那冰涼的大石板上,“苟且不若去死!”你說著,掏出用買鴿子買來的甜得發膩的“巴山雪茄”,一人一根,把我們給嗆的流淚,都知道你決意不上大學了。 上去外面的平台,藍天白雲。吵雜的商業街也就在500米外的坡下,也許是因為在最坡頂,安靜的出奇。鳥聲喳喳,茉莉暗香,沉甸甸的木瓜如同成熟女人,般肆意挑釁著你的目光。圍牆隔壁,偉大的母親、新中國婦產科的奠基者——林巧稚大夫,就安詳於此。林媽媽、林奶奶,鼓浪嶼自豪的女兒,五萬多位兒孫經由她溫柔的雙手牽入人世間。三米寬的馬路對面,惱人的老英國領事官邸卻仍然傲慢地橫在跟前,無恥地把廈大至漳州南太武的一大片海域霸占了近百年。平台上,禿兀地倒立著兩棵三、四米高的枯樹干,一顆被肆意噴塗上綠色,另一棵四分之一被雷劈焦過的,塗上滿身土色。“綠色的叫‘生命痕跡’,焦的叫‘涅槃無及’。”“可是,上完色不會太艷俗了嗎?”“乍看如是。然而,這就是生命的無奈!軀干,只是生命的痕跡,靈魂的客棧,只能證明活過。涅槃,卻往往無及或不達。生死兩難,生前死後,難還本色!”就在這操場擺上一桌吧,向著橘紅的夕陽,我給“猴子”的手機發出短信:“紅酒剛開,一小時內,‘自來水’不見不散,能聯絡上愛麗絲最好,鬥雞。”夕陽下,醒酒器裡的“珍品”如絲如絨,多年未見的孩兒伴們,多久沒再酣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