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3個多月了,一直想把所有有趣的東西和人都寫下來,包括小小的歷險和奇遇,可是一段前言還沒寫完就800字了。別的事一忙,干脆放下了。現在發現沉澱下來的只有2種聲音而已,一直縈繞在耳邊。一種是知了另一種是佛樂,常常混合在一起,凌晨進了吳哥寺就可以聽到,好像是從天邊飄過來,揮之不去。柬埔寨只有雨季和旱季。夏天幾乎每天一場雨。冬天很干,風沙很大,無論男女都裹頭巾或戴口罩。都11月底了,知了一直在叫,那聲音很奇特,只有一個音節,“滋~~”,連個停頓都沒有,如果不是司機提起,我還以為是高音喇叭壞了。中國的知了還有2個音節呢,抑揚頓挫。印度教認為高聳的佛塔便於接近天神,所以把台階造得陡峭無比。歲月又把棱角都磨圓了,大風又撒了一層黃沙在上面,更加劇了我的恐高症。每天不停地在寺廟的廢墟中爬上爬下,見到了蜥蜴,紅螞蟻,猴子,老鼠。也許是灰塵過敏,也許是曬的,也許是無意接觸了什麼東西,沒兩天臉就腫了,而且又紅又癢。後悔沒買水布包頭。不過,為了觸摸一千年的歷史,還是非常值得的。我以為高棉人運用石材的技藝完全不亞於希腊人,無論是宮殿,寺廟,人像,都美侖美煥,特別注重細節處理,線條圓潤流暢。可惜這些手藝都失傳了,現在的高棉人反而住在木板,鐵皮,干草搭的高腳屋裡,有錢人住水泥石灰的法式建築。金邊的皇宮則和泰國的非常類似,尖尖的屋頂和屋檐裝飾得金光閃閃。這種風格的轉化很突然,一點過度都沒有。高棉先人記載在樹葉上的歷史已無從查考,無怪乎周邊國家在爭議誰是文明的締造者。和中國一樣,美麗的東西總處於被掠奪的境地。七頭蛇的欄杆多半只剩尾巴,佛像和武士的頭顱也不見了。七頭蛇是傳說中修羅和阿修羅用來攪拌乳海,提取長生不老藥的。鬧了個笑話。有次在山上轉暈了,我和sasa都鬧不清身在何處?好容易看見一個著統一制服的當地導游,我趕緊問,這是哪兒呀?廟呢?他說,這是高布斯濱,沒有廟,山上有林迦石刻。Sasa笑道,要是我呀就回答你:這是地球!那山連綿一片,每一座都和上海佘山的規模相仿,熱帶的樹木盤跟錯節,可以坐在老藤上蕩秋千。我們得到警告,必須沿著前人踩出來的路走,森林深處可能有地雷。這個國家內憂外患一直沒有停息,近20年才太平些。山頂有小瀑布,到處刻著仙子和林迦,較吳哥粗糙得多。林迦是一個扁圓的圖形,沒看出和生殖器崇拜有什麼關聯,刻了上千個之多,岩石上,溪流下都有。以前換一個地方總睡不好,自從在暹粒連續幾天4:30爬起來看日出以後,養成了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可以打盹的習慣。那裡的溫差很大,白天可以達到30度以上,凌晨卻只有十幾度。我穿了T恤和外套在四面透風的三輪車裡直哆嗦。街上很黑,沒有行人。如果俯瞰下來,小小的車燈好像螢火蟲從各個小巷裡冒出來,漸漸彙合,在原始森林裡穿過。5點以後的吳哥佛樂隱隱飄蕩,感覺真的回到了1000年以前。大陸去的游客相對少些。以至一路上總有人把我們當作日本人,只好不停地糾正。游客們都很友好,隔老遠就揮手致意,有的還特地停下來聊幾句。我們遇到了法國人,以色列人,南非人,美國人。一對老夫婦,退休後攜手周游世界,3年前來過上海、北京、西安,如今游歷東南亞……一輩子的幸福都在笑紋裡。一個美國大妞坐在半截石柱上拍照,拍完往下一看,那麼高,嚇得哇哇大叫。男伴怎麼鼓勵都不行,最後不得不爬上去把她扶下來,我們都笑了。Sasa說中國人少也有少的好處,要不就會有中文的指示牌:此處不許吐痰!作為曾經的法國殖民地,高棉人得到了法式長棍的真傳,烤得真不賴,又脆又韌。本地菜都有一股酸咖喱味,初嘗很不錯,後來發現無論葷素都是這味兒就有點倒胃口。當地人還吃蜘蛛和螞蚱(也許是蝗蟲?),油炸的,論個賣,一個有巴掌大。老外們都只拍照不嘗,我也是。Sasa不喜歡奇怪的水果,我吃了一個牛奶果,很甜,吃到後來白色的汁液好像口香糖,把嘴巴粘住了。梁朝偉的《花樣年華》最後部分他在吳哥一個樹洞前說了許多話,然後用泥土封了,騙自己說忘了。本想效仿。到崩密裂一看,參天大樹長在屋頂上,那根須比我的身體還粗,穿過石塊扎到地下,神聖的廟堂完全在它們的掌控之中,都成精了。略走近些就可以感受到它們的威懾力,好像要把我也卷進去。無怪乎《古墓麗影》也到那裡取景,也只有安吉麗娜·茱麗那樣的身手才可以對付。終於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回到了我日夜思念的祖國。在湄公河畔看見五星紅旗飄揚的時候,我想,那就是我的祖國,無論她有多麼不完美,我還是愛她的,很深,很深,永遠……

(皇家浴池-日出)

(塔布籠寺)

(通王城-巴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