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避盛夏的杭州並且去趕赴塔爾寺農歷六月六的大法會,我獨自背起行囊上路了。心中的目標是很宏偉的,打算從西寧經青藏線入藏後從川藏線出藏。搭乘上海至西寧的火車,抵西寧正好是早晨,沒有心思去找旅館,一心想著法會,西寧體育館旁有很多開往塔爾寺的中巴,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但是看著一陣陣的雨,心裡就有一點擔憂,果然到達寺內問裡面的和尚,說今天下雨不能曬大佛了。昨天已經舉行過跳欠了。塔爾寺每年有四大法會,分別在農歷的正月十五,四月十五,六月六和十月二十五,主要內容便是曬大佛和跳欠。曬大佛是將寺院平日卷放在佛殿內供奉的巨型堆繡佛像抬到固定的山坡上展開,見見陽光,讓眾僧和信徒們瞻仰膜拜。跳欠,又稱“跳神會”,是由喇嘛們戴上面具裝扮成不同身份的神佛,穿上舞衣,按鼓樂節奏跳的一種宗教舞蹈。法會沒有看成,但是在塔爾寺還是被虔誠的朝聖藏族信徒感動的一楞楞的,第一次看到的是一個信徒在幾百米外一路磕拜進寺,第二次是在大經堂外,發現有三四個信徒每人腳下有一墊子,葡匐磕拜不已,據導游說他們要這樣磕滿一千個頭為止,每天就吃自己帶的干糧,大約要一星期左右。塔爾寺作為黃教的六大寺院之一擁有超出六百的僧眾,其中活佛二十幾人。傍晚的時候,我看見幾位小和尚在寺院閑逛,便纏著他們帶我去活佛的住處,活佛住在像北方“四合院”那樣的地方,一進去,我就獻上了事先買好的哈達,哈達分兩種顏色,黃的和白的,前者給活佛這類受尊敬的人,後者是給普通人的。然後和活佛合了影,並讓他給我買的平安符念了一段經文,我看他念完後,還在上面撒了一些米。藏傳佛教常是以供奉五谷來表示平安。後來我就一直帶著這護身符平安的走完了絲路。來青海之前就聽說7,8月份青海湖畔油菜花翻滾,果然一路美不剩收,黃黃的一地油菜花托著純淨的沒有一絲污染的藍天使我謀殺了不少膠卷。不幸的是鳥島的鳥在七月份都已飛走了,而且我的照相機在日月山不適時宜的壞了。原本打算是一路往格爾木進軍,然後經沱沱河,那曲,當雄進拉薩。這樣只能打道回西寧,晚上去莫家街小吃一條街吃有名的馬中釀皮和瑪麗砂鍋。第二天修完相機正好是中午那趟新發的西寧-蘭州的子彈頭火車的發車時間,很舒服的空調車並且兩個小時就能到蘭州,誘惑之下腿一軟便踏上了絲路的第一步。
一到蘭州就覺得不對,一股和杭州一樣的熱浪撲面而來,不像在西寧我一直穿著長袖。顯然與我避暑的目的背道而馳了。到了蘭州不去黃河看看就和到了北京不去長城一樣,但是到了黃河其實應該去坐一下黃河的古老交通工具-羊皮筏子,怕水的我未敢嘗試,坐在汽艇裡每次浪來了還是有點害怕,明顯覺得和在風平浪靜的千島湖坐汽艇不一樣。
絲綢之路由東向西進入河西走廊的第一重鎮就是武威。我是從蘭州乘了四小時左右的長途車到的。武威被稱為”銅奔馬的故鄉”,作為中國旅游標志的銅奔馬就是從這裡的雷台漢墓出土的。從武威到敦煌經一夜的火車就到了,只是火車到的敦煌站叫柳園離市區還有一百多公裡,不過從柳園到敦煌是一片芒芒的戈壁灘,如果你運氣好就能趕上”海市蜃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奇觀,只見車前方遠處的山旁,有一片水草綠洲,另一邊有一處酷似村莊的城堡。對於敦煌的兩個主要景點談不上有多少好印像,只能感嘆旅游景點一旦人去多了,只有濃濃的商業味沒有文化味。回杭州的時候是從西安走的,至少西安的每個景點都有詳細的電腦屏幕介紹或VCD介紹,讓沒有那麼多歷史文化知識的普通游客也能看個明白。莫高窟的門票80元只能看四百九十七個窟裡的十個窟,幾乎是全國最貴的,我曾經去過龍門和雲崗石窟,感覺好多了,在盛名所累之下的疲倦的莫高窟只有一些疲倦的導游談論著褒貶不一的王道士。
玉門關在敦煌西北90公裡的戈壁灘上,是漢代以來通往西域諸國最西邊的邊防關口,出了玉門關就是西域,所以雖然從圖片上早就得知現在的玉門關無非只是一個正方形的土城牆,還是由好奇心驅使的要去看一看春風怎麼個不度玉門關。從敦煌大約經一小時的車程,我們就站在了古時馱鈴聲聲不段的地方,玉門關旁居然還有一汪清泉,在這樣的茫茫戈壁灘上實屬難道。暢想了一番古時出國需不需要辦簽證,那些流放的官員是不是很傷感之類的,我們又出發去追尋另一處古遺址-陽關。這裡一直是絲路南道的必經關口,如今的古陽關只有緩緩的沙丘頂上一座部分遭受毀壞的烽火台。
由敦煌入新疆可以坐汽車先到哈密然後至吐魯番,也可以直接坐火車經一晚直接到吐魯番,我選擇了後者,我一路經常是選擇晚上坐車這樣可以節省房費。到吐魯番後,馬上就有一大群會做生意的出租車司機來拉客,對於背包客來說是不可能會奢侈的一個人雇一輛轎車的,我四處張望是否有人可能和我一起租車,終於讓我發現有四個老外和一個顯然是維吾爾族的男人在談價格。我湊上去問多少錢,老外們說十元每人,他們顯然對這個概念很熟悉,不管大家是否是朋友一起出來玩的,一律AA的很清楚。我發現他們遠比我們這類本國人更會還價,便毫不猶豫的要求搭伙。到吐魯番市內,已感覺到了異域風情,到處是長相不同的人和不同的語言文字。在賓館又見到那個維族男子在和日本人講日語,從交談中知道他會很多種語言,專門做散客生意。他還介紹給我烏魯木齊做同樣行當的維族同胞,我到了烏市發現做這種散客生意的維族人還挺多的,他們的特點是能盯客,另外報出來的價格絕對比任何旅行社都低。
吐魯番可去的景點很多,我挑了幾個感興趣的。在葡萄溝第一回吃了新疆的手抓飯,感覺油油的,香香的,很好吃。葡萄溝的村莊裡幾乎家家都種葡萄,家家都有晾葡萄的晾房。我隨便敲了一戶農家的門,開門的是一位清秀的維族姑娘,她客氣的邀請我進裡面坐,並為我泡上了一壺香茶,她媽媽又為我剖了西瓜,說不出的舒暢。臨走的時候,他們又為我裝上了滿滿一袋的葡萄,我實在不知道謝謝該怎麼說了。
從吐魯番到烏魯木齊很近,只要兩小時左右的車就到了。作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首府的烏魯木齊顯然在旅游設施上比前面幾座城市要完備的多,去附近的天山天池和南山牧場景點非常方便。晚上我去了烏市著名的小吃一條街-“五一”星光夜市,那兒已不單純是烏魯木齊傳統的烤羊肉串和烤全羊的天下,整條街彙聚著來自全國的各種小吃,品種之豐富讓你委實恨自己的胃不夠大。除了小吃的豐富讓我感慨之外,第二天逛的“二道橋”巴扎(巴扎就是集市的意思)更讓我流連不已。維吾爾族的小刀,帽子,新疆絲毯以及來自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銅花瓶每一樣我都想搬回家。我還跑到巴扎旁邊的專賣土耳其物品的超市裡去買了些土耳其糕點和茶葉,准備下午回旅館學學英國人喝點下午茶。
跟著旅行社的車去了天山天池,一車人是來自各地的散客,甚至有兩個外國人,一個來自馬來西亞,一個來自英國。英國人正好坐在我旁邊,老外的背包經歷才真正讓人佩服,他告訴我他已經獨自走了兩個月了,從倫敦飛的泰國曼谷,然後就再沒有坐飛機,一路乘火車或汽車從泰國到老撾,老撾到越南,越南又到了中國的雲南,四川,甘肅,最後到了新疆,下一步將從喀什出境去巴基斯坦,印度後回國。他說他回國後要去考英國大使館,以後就可以做駐外大使。今天晚上他表示要住在天池的哈薩克帳篷裡,我想我怎麼沒想到要住在天池呢。到了天池後,果然有哈薩克牧民來拉晚上的住宿,同時誘惑我可以騎馬上天山博格達峰。我知道當然不可能上得了5800米海拔的博格達峰,但是心裡還是被能騎馬接近雪山的願望所牽引。當我告訴導游我要獨自跟哈薩克牧民上山而不隨車回去的消息時,她還是對我的安全問題再三提醒。最主要是我是一個女孩子,再加上他們心目中的哈薩克牧民聚居區總不是太安全。我記得在西寧的時候我曾經看到過一本自助旅游書上寫的作為一個自助旅游者需要具備的素質有:對人的充分信任(同時需具備能區分好人壞人的能力),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及時的應變,能吃苦耐勞等。本著第一條,我就毫不猶豫跟著這位叫“葉爾肯”的同胞上路了,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充分信任大大的縮短了漢族與少數民族之間的距離。我是第一次騎馬走山路,所以盡管這是一匹經過訓練的供游人騎的馬,我還是時時在馬上發出尖叫。因為山路實在太陡了,我生怕馬不要命了或一不小心一腳踏空就下去了。直到一小時以後我才開始慢慢適應,路這時也變得好走起來了,漸漸的看見的都是平坦的草原和哈薩克牧民的帳房。有一些日本人在遛馬,葉爾肯說這裡常常有一些外國登山隊來登山,像這些日本人顯然是業余的,就雇像他們這樣的牧民作向導上到2000米的大本營就下山了。專業登山隊就不需要他們了並且還需要准備一些專業器械如冰鉤之類的,因為2000米以上就全是冰了,一般人根本上不去,目前為止世界上還未有任何登山隊能登頂。我們到達離雪山最近的牧民居住區已經是晚上8點了,但天山的天還是很亮,本來新疆和內地就有兩小時的時差,更何況這裡接近雪峰。我欣賞著夕陽西下時遠方的天池和近處的博格達峰以及牧民散養在草原上羊和馬,想那些從全國各地趕來看天池的人其實並沒有發現他真正的美。真正的美其實都不是那麼輕易能得到的,我經過了將近我五小時才到達這裡。參觀了一下哈薩克牧民的帳房發現和山下那些專供游客住的帳房在干淨程度上還是大有區別的。我肯定自己今晚不能住在山下便要求葉爾肯下山,沒想到我們到了山下居然已經是半夜兩點了。因為晚上的山路不好走,而且一路跋山涉水,一些有瀑布的地方的水流比來時急了很多,有一次馬差點就要被衝的站不住。為了給我壯膽,葉爾肯一路和我講著話,逗著笑。他說他冬天還經營著一個滑雪場,他家養著幾千頭羊,平時再作點游客的騎馬,吃飯,住宿生意,一年下來賺六,七萬不成問題。我想他的生活顯然比山上那些牧民要好得多,便問他賺了錢後准備干嘛,他說他要回自己的故鄉哈薩克斯坦,原來他們一直在心裡把自己當作了異鄉客。後來他就要求我和他一起唱歌,在月色下,我們一路高歌唱到了山腳下,到了平地,葉爾肯就讓馬一路飛奔起來。我在全國各地騎過很多次馬但從來沒有像這次這麼爽,時間也沒有那麼長將近騎了12個小時。後果就是我回到烏魯木齊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痛,感覺再也沒有力氣往下走了,本來還准備去南疆的喀什的,因為俗話說“不到喀什,就等於沒到新疆”。我想下次我肯定還會找時間專程來新疆的。北疆的喀納斯湖魔鬼城,西疆伊犁的賽裡木湖果子溝,南疆的沙漠風情香妃墓,所有這些都令我神往。
我打算完成我絲路的最後一站,通常人們的第一站,經西安回杭州。一到西按就感覺到一股濃濃的都市味,幾條主要的大街上都塞車嚴重。晚上去逛街,西北所有的省會城市的市中心都叫大十字,意思是以東,南,西,北四條大街為中心。西安的東大街較為熱鬧,到處是林立的大廈,服裝,酒吧。半個月以來作為都市人的我一直被古老的絲路文化氣息所包圍,這時急不可待的要去體會一回現代風采。在一家美甲店美了一番後,我又被一家在教做軟陶的工藝品店所吸引,戴著自己親手做的頸鏈我進了西安最前衛的迪廳-“金翅鳥”去蹦了一回迪。
第二天除了去常規景點秦始皇兵馬俑和華清池外,感覺比較有意思的還有市內景點西安碑林和化覺寺大清真寺。中國現有的碑林中,可以說西安碑林是最具代表性的;它薈萃了各代名家的手筆,如王羲之,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顏真卿,米芾,張旭,懷素和董其昌等,是研究我國書法藝術發展演變的寶貴財富。碑林內的書店和外面書院門一條街上都有賣名家拓本的。我在碑林內湊巧看到有工人在拓米芾的碑,問他們拓一張大約要多長時間,答約兩小時。書院門一條街上都是賣字畫古董的,有點類似北京的琉璃廠,很具有文化氣息。而化覺寺大清真寺旁的回坊也是很值得一逛的,那裡聚居著30萬回民,彙集了各種物美價廉的回民小吃,如羊肉泡鏌,黃桂柿子餅,玫瑰花蜂蜜糕等。在化覺巷裡,家家門前都擺著攤賣各種各樣的古董,工藝品,甚至還有陝西農民畫,舊門窗,舊刺繡,件件都是非常的中國特色,也由此吸引了來自各國的老外來西安都要來這裡一逛。我是在傍晚去的大清真寺,這是西北四大清真寺之一,正好幸運的趕上了伊斯蘭教信徒做禮拜的時刻,他們每天有五次朝拜時間,在朝拜前需沐浴更衣後方可進寺,因此在清真寺內有一澡塘供信徒用,我看他們無論老少都換上一身白衣進寺,在禮拜的時候人人都面朝西方麥加的方向,由阿訇領誦。據說伊斯蘭教的信徒如果在家庭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每人一生都需要去麥加朝聖一次。在一些落後貧窮地區,朝聖歸來者往往能受到最大的尊敬,比如在村口就被全村人抬著回來。伊斯蘭教是一個反對偶像崇拜的教派,因此在清真寺內看不到任何塑像和壁畫,在吐魯番的蘇公塔和在這裡我看到的都是空蕩蕩的大殿,最多只有幾根柱子,不像佛教保留了大量珍貴的藝術品,他們甚至對於將這種教理傳播到回族以外的人抱著防守的態度,我想買一本中阿文對照的古蘭經,營業員首先問我是否是回族人,當我回答不是時,她就怎麼也不肯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