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揚州

作者: 光腳兩片

導讀若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我生來就不憂傷,也沒有那麼多閑愁,不過這淅淅瀝瀝,連綿不斷的雨,還是著實讓人有些煩惱。再想想,揚州乃是淮河之南,長江之北,緊靠運河,自是江南風貌。梅雨要來,那是無法可想的。東坡說此心安處是吾鄉,既來之則安之,悠悠的游游這淮左名都,竹西佳處吧。 揚州的名氣那是很大了,歷史悠久。因運河而興 ...

若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我生來就不憂傷,也沒有那麼多閑愁,不過這淅淅瀝瀝,連綿不斷的雨,還是著實讓人有些煩惱。再想想,揚州乃是淮河之南,長江之北,緊靠運河,自是江南風貌。梅雨要來,那是無法可想的。東坡說此心安處是吾鄉,既來之則安之,悠悠的游游這淮左名都,竹西佳處吧。

揚州的名氣那是很大了,歷史悠久。因運河而興,隨運河而衰。千年的時光,如匹馬奔馳,轉眼已過。只剩下一個繁華的背影,卻也模糊不清了。文物古跡雖多,奈何時間無情,辣手摧殘,值得一看的余下不多。可能這不止在揚州,整個中國差不多都有這個情況吧。

我喜歡揚州的小巧閑適。每次出門打車,穿城而過也才十幾塊錢。街道上,公園裡,最多的樹木是廣玉蘭和女貞。廣玉蘭的樹能長得很高,花也開得大,都是大朵的白玉蘭花開著,風吹雨打過,落得滿地。讓人覺得這個城市也秀麗起來。何園裡有幾棵巨大的玉蘭樹,據說這樹是從西洋引進的。我覺得這比垂楊柳好。垂柳的形像太嬌弱了,讓人想到江南只合是個醉生夢死的娛樂場。強健的王朝決不會把都城放在這樣的地方。我覺得,十年一覺揚州夢,腰騎鶴下揚州,天下三分明月二分照揚州,這些想法實在是太頹廢,太資本主義的奢靡了,不健康,不正確。偏偏揚州是穿在中國文化中身上最艷麗的一件衣衫,脫了它,那簡直是丟了一半的瀟灑風流了。大家都喜歡漂亮衣服的。所以揚州雖只是歷史的一羽裝飾,卻能吸引最多的目光啊。真正記錄了歷史興衰的是運河,那鐫刻在華夏大地上,無法磨滅的印記。說到運河,這次我特意跑了一趟高郵,想看看運河和高郵湖。運河看到了,湖沒看到。那天正好下大雨,天地昏暗。站在湖邊泥濘小路上,什麼看不見,我就當沒來過。本來想看看天高水闊,白帆點點,水鳥齊飛的壯麗景像。運氣啊,時不予我。從揚州到高郵的運河應該屬於邗溝--運河最早開鑿的部分。邗溝溝通江淮,查了下,最早應該由吳王夫差開通。運河仍在運行,沿途有多座船閘。多數船應該是運煤的。這次也發現,運河原來也是懸河。從江都一路至高郵,運河水面都高於堤下地平面。而洪澤湖也是有名的懸湖,據此看,江淮下游地區,同黃河下游相似,水患始終是潛在的威脅。黃淮水患,是中國最難對付的天災嗎?扯得有點遠了,還是回來說揚州。我說了喜歡揚州的閑適,因為他們喝早茶。老富春很中我的意。首先地方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富春老店就藏在小巷裡。店是不小的,樓上樓下,院子裡有顆大的玉蘭樹。包子點心都不錯,最好的是茶。早上喝一杯綠茶,原來比喝粥喝豆漿爽。冶春稍微遜一點,但是冶春我去了兩回,因為正好路過。所以緣分是應該講的。要說吃飯呢,我推薦一家食為天酒樓,確實不錯。鴨掌,老鵝,鰱魚頭。哈,憑著互聯網的指引,我們可以無所不知。

瘦西湖,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我看瘦西湖實不如西湖,但是野氣要重一點。我喜歡這野氣。登大明寺高塔俯望,瘦西湖公園加上周圍地區,原來應該是一大片荒野水澤。其中一部分,依河造景,遂成瘦西湖。五亭橋上斜風細雨過時,是值得停留的。我記得沈三白在浮生六記裡曾經描寫,在去平山堂的路上,有一段沿途景致,非常精美。作者筆下生花,引人向往。這一段路,應該說的就是瘦西湖了。可見文人之筆可畏。我看浮生六記的精美,要勝過任何真正的景致了。不過風斜雨微,游人稀疏,靜靜走一遍瘦西湖,是身心的享受。

大明寺內有平山堂,可惜平山堂實在虛幻。堂前是一片泥地,養著幾頭鹿。也沒有任何視野可言,不知道歐陽先生如何寫出遠山來與此堂平,確實有才啊。當然,也許一千年前,此地是可以迎風眺望,遠山歷歷的。大明寺內另有有一高塔,可登臨而望,窮汝千裡目。

何園與個園。無疑何園檔次要高一些。我看個園也就是個鹽商的水准,何園至少是個中央大員了,而且有文化。兩個園都有些假山,但都不如蘇州獅子林。何園最有魅力在於其布局結構。亭台樓閣皆互通,繞來繞去,時上時下,曲折變幻中忽然你就有愛意了。是精心的設計,了不起的建築。何園是值得看的,看完出來還可以坐船,游運河。

梅花嶺上梅花沒有開。穿過護城河上的小橋,史公祠內冷冷清清。細雨不曾停歇,青草郁郁的小土包,雖然只有衣冠,卻反折透出一點揚州城本未有的硬氣,耿耿的藏在這寂寂的小院落裡。坐在梅花嶺上,只覺矮小實在不能稱為嶺,不過幾株梅樹,數間屋堂,一年一年,花開花落,在這繁華紅塵中,總算是默默守住了自己的一片天與地。

走在揚州城裡,不知怎麼總有一些冷清寥落的感覺。也許是史公祠太蒼涼的院子,也許是那東關老街空寂無人的巷子,也許是繁華留下的背影太過飄渺,又也許美人老去總令人傷感,我想起姜夔寫的,四壁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按說這感覺沒甚麼道理,很大可能,都因為這六月的綿綿冷雨影響了我。那就待他日晴好,再重頭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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