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旅行(梅裡雨崩)

作者: sammibaby168

導讀—— 給Stella。六年前的八月夏天,是你把我帶進雲南。那時我們還是莽撞少年。從此背起行囊,執迷不倦。 —— 給丹。我一個人走了那麼多的路,無人陪伴。你欠我的旅程,你要努力的還。 分開旅行 這次為什麼要去梅裡?不是因為游記論壇上鋪天蓋地的“不去天堂,就去雨崩!”;也並非指望目睹日照金山剎那真顏而搏得鴻運當頭。 只想還一個心願。 那一年,在中甸 ...

—— 給Stella。六年前的八月夏天,是你把我帶進雲南。那時我們還是莽撞少年。從此背起行囊,執迷不倦。

—— 給丹。我一個人走了那麼多的路,無人陪伴。你欠我的旅程,你要努力的還。

分開旅行

這次為什麼要去梅裡?不是因為游記論壇上鋪天蓋地的“不去天堂,就去雨崩!”;也並非指望目睹日照金山剎那真顏而搏得鴻運當頭。

只想還一個心願。

那一年,在中甸,清晨睡眼惺忪的汽車站,Stella回頭看著我,“沒有去德欽的票了。去不成梅裡了。不如 。。。我們去哈巴雪山吧?”

那一年,懵懂的我點點頭,隨即踏上另一條陌生的路。與梅裡,輕輕的擦肩。

轉眼六年。你我不再是穿著單薄衣裳翻越雪山把頭頂的太陽帽摘下來裝瓜子殼的小姑娘。可是梅裡,依然是我們想去的地方。

6月21日星期六。

農歷夏至。宜出行。我還是坐那趟火車。廣州——昆明。K365次。看看書睡睡覺,昆明就到了。

立刻去南壩路的汽車新南站買了明天開往德欽的長途車票(0871-3553576,¥234元),然後投宿篆塘路的昆明大腳氏國際青年旅舍(0871-4103777,¥30元/床位)。24小時熱水澡,雪白床鋪,儲物櫃,床頭燈,穿衣鏡,干淨細心,感覺不錯。有過客在旅店的牆壁上寫道:The only thing permanent in life is change。人生唯有變化是永恆。

在昆明,吃得最多的就是過橋米線。吃飽後到超市買了三本彩繪拼音注釋的兒童讀物:《唐詩三百首》、《伊索寓言》、《成語故事》。在這裡順便感謝提供信息的游記作者石狐狸,讓我們可以把孩子們需要的東西帶進雨崩村小學。

昆明一日,蠻喜歡這個城市。除了它的交通堵塞。它是許多人撤離都市逃避現實的起點站。我們紛紛從這裡出發,奔向更干燥更爽朗距離陽光更近距離海平面更高的地方。

6月23日星期一。

原本下午5點發車。一直拖延。說是要裝貨。後來又說超載了一個人,要趕去另一輛車。司機耐心說服大家發揚風格,眾民工指著我調侃道:“就讓小妹妹下去嘛,反正她是一個人。我們都是一起的,不要拆散我們嘛。”司機瞧了我一眼:“小妹妹不會下去的。你們問她願不願意嘛。”我馬上扭頭閉眼裝傻聽不見。順手發了條短信給老陳:“全車只有兩個女的。一個游客都無。前途未蔔。記住汽車站的電話和我的長途車班次吖!”老陳立即回復:“明天中午前如果收不到你的平安短信,我就殺人放火啦!”

下午6點半終於開動。逐漸告別天陰陰的昆明城。我也逐漸昏昏睡去。當天夜裡經過大理,翌日清晨抵達中甸。

6月24日星期二。

暈車。在奔子欄(後來才知道它的名字)空腹吐了一地。翻越白馬雪山埡口的時候,除了頭有點緊,也都還好。下午兩點到了德欽縣城,總共20個小時。我已記不清是第幾次發誓再不坐這種長途臥鋪汽車了。

想找人拼車一起從縣城去飛來寺。也許是淡季,最終只得獨行(¥30元/車,20分鐘)。

下車的時候,藏族女司機指著煙霧彌漫中突然呈現的山峰告訴我:“梅裡雪山。”

我一下子興奮起來,說:“就是那個最高的嗎?是不是卡瓦格博?”也不知她聽懂我的話沒有。

背著不算太沉的背囊,在飛來寺的客棧一條街選擇了“歸去來”。(¥20元/床位)。因為嚴重缺水,所以洗澡要另加10元。

我暫且不顧飢餓,一頭衝進浴室,熱氣氤氳之中洗去一路風塵。記得那年也是坐夜班車從昆明去麗江,到了四方街趙文龍家的客棧,我們邊洗熱水澡邊哇哇叫喚“好幸福吖”。。。雖然那熱水沒過幾分鐘就變成了冷水。。。呵呵。

我臉上正敷著面膜,(原諒我在此情此景還要堅持小小的腐敗行徑。皆因某位女前輩曾教導:“女人吖,即使蓬頭亂發,亦要不掩國色!”)一個約莫四、五歲的扎兩只羊角小辮的藏族小姑娘咚咚爬上了我客棧的木樓梯,偷偷瞄了我幾眼,然後嘻嘻一笑:“僵屍!”

我樂了:“你怎麼知道我像‘僵屍’吖?”“因為你的面膜是白色的!”“你怎麼知道這是面膜吖?”“因為我媽媽也做過!”

藏族小丫頭的漢語非常好。她還沒上學,卻能交流自如。

我抱著她。圓圓小臉,甜甜酒窩,天使笑顏。我們身後是雲霧漸散清晰可見的梅裡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和秀美的女神峰緬茨姆。時間是2008年,6月24日,17:35。那一刻,陽光燦爛。

晚上跟兩個偶遇的女孩在“梅裡往事”喝咖啡吃飯。本打算跟她倆共進雨崩。可是一個要趕回中甸,另一個准備租馬進山。在這淡季,想在身旁找出個同道之人似乎有點難。

無奈,轉頭看見有三男一女四個老外也在用餐。上前問他們明天是否打算去雨崩。我知道老外是絕對要徒步的。他們興致昂然的歡迎我的加入。大家約定明晨6:30集中。

晚上八點的陽光依然很好。我們都看見了淡淡的日落金山。

怎料半夜傾盆大雨。整個“歸去來”的一、二樓就只我一個住客。山風呼呼的刮說不害怕那絕對是自欺欺人。而我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跟四個老外徒步進山,如果大家體力懸殊太大,他們不發揚白求恩精神,把我甩在半路咋辦呢?我可是典型的精神可嘉,體力不濟吖。初中開始體育基本沒及格過的。。。胡思亂想中,一夜過去。

6月25日星期三。

雨一直下。我索性一口氣睡到九點。然後慢悠悠下樓吃早餐。居然碰見昨天四老外其中之一。我馬上道歉說因為天氣原因所以計劃被迫取消。他笑笑說他們也這樣認為,所以一早來找我,可惜沒找著。我心裡蠻愧疚的,感覺失信於人一樣。跟他約定明天出發,風雨無阻。然後他在小客廳專心致志看他的動畫片,我邊喝粥邊盤算今天怎麼混。

天色似乎開始放晴。我掛著我的NIKON沿著山路四處逛。不覺走到飛來寺。這飛來寺是有來頭的,傳說與拉薩大昭寺供奉的大唐文成公主入藏嫁妝釋迦牟尼12歲等身金像有關。而這段典故是德欽縣教育局一位藏族大叔告訴我的。只可惜當時我正暈車,所以聽得暈乎乎的。這是後話。

逛了一圈,百無聊賴,我跑到“香巴拉”客棧,問老板:“住在你們這的三男一女四個以色列人還在嗎?”老板說:“他們中午退房走了。”

在這彈丸之地,退房走人不是入縣城就是進雨崩。我頓時有被拋棄的感覺。他們不等我就出發了。失意之際,想起今早確是自己先放了他們鴿子,大家算是扯平,也只好嘟嘴作罷。

恰巧昨天那個羊角辮藏族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又來找我玩,我就陪她瘋。她把我帶到她家,不遠處的簡易鐵皮房子。估計她父母是在附近施工干活的藏民。小丫頭著實憨趣可愛,很大方的把她自己喜歡的糖果塞進我的嘴裡。

牽著她小小的軟軟的手眯著眼走在寂寞高原,寧靜的夏天。

下午兩點左右,我坐在“歸去來”的餐吧裡望著窗外的雪山凝神發呆。突然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倆老外。我竊喜,奔出,招手:“你們。。。不是進雨崩了嗎?”“是。我們走了一段。覺得有點危險,就返回了。另外兩個同伴繼續前進。”“那咱們明天一起出發吧。明天天氣應該會好些。”“好啊!”

就這樣,我們再次約定,明晨6:30集中。我不知道他們怎樣,我只知道這次我是真的風雨無阻。

那天還認識了三位新朋友。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兩個漂亮的湘妹子,慢慢和燦。加上半途撤下來的以色列老外,我們總共是6人。聯系好同租一輛車從飛來寺到西當溫泉,似乎萬事俱備了。

晚上在“香巴拉”隔壁的“實惠小吃”晚餐。老板娘手藝不錯,吃得很香。

半夜又下起雨來。而我的決定,總會堅持到底。哪怕一意孤行。

6月26日星期四。

風雨無阻

清晨醒來。梳洗完畢順便叫那三個同行伙伴起床。男孩還在睡,我性子急一腳踢門。

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客棧小妹卓瑪告訴我:“剛才老外來找過你。”我知道事情又有變數。果然,稍後,以色列男披著一塊毛毯哆嗦著跑過來了,說:“實在抱歉,我的女同伴今天覺得很不舒服,我們可能要回中甸,不能去雨崩了。”我點點頭深表理解。在路上,因為女孩不舒服而願意陪她原路返回的男人,比只顧自己一馬當先衝鋒陷陣的男人要可愛得多。

繼續埋頭吃早餐。昨天認識的高個男孩一行三人也下來了。男孩臉色頹廢,我心中一沉。他開口了:“你真的想好了要去雨崩嗎?在下雨啊!”我沒答話。他接著嘮叨開了。我頓時失去耐心,打斷他:“我即使只有一個人,也會包車到西當溫泉,然後自己徒步進雨崩。至於你們,請仔細考慮好,千萬別勉強!”

據說,他原本尚在猶豫,可聽了我以上很嗆的話之後,就徹底決定放棄了。

有時候我也反省自身,為什麼我對待男人總是不能如對待女孩一樣兼容並包?整個一滅絕師太。呵呵。

沒料到的是,那兩個跟他一起來的湘妹子慢慢和燦決定與我同行。我找到司機大哥,說“天氣太糟,6個人有一半退出了。現在只剩我們三個女孩子。能不能便宜點?100元行嗎?”司機大哥是個厚道人,點頭答應了。他叫扎西品楚。

從飛來寺到西當溫泉(徒步進雨崩的起點口)車行約1個半小時。在車上還是陰晴不定,一下車立刻細雨綿綿。

講講我們的裝備:我們三個姑娘穿的是牛仔褲。特別是我的,用她倆的話形容,“緊身牛仔褲”。每人一件薄薄小外套。我倒是早有准備,帶了一件衝鋒衣,可氣是假冒偽劣產品,徒步完就直接扔掉了。燦穿的是普通運動鞋,慢慢嘛,她牛,我估計她是唯一穿著平時逛街的有點小跟的休閑鞋暴雨徒步進雨崩的女孩。我的鞋也是早有准備的,穿了Gore-tex面料專業登山鞋(¥700大元),可真真氣死人的是,在關鍵時刻左腳的鞋底居然整大塊的徹底脫落了,害得我好慘,差丁點就要淪落到光腳走山路的地步(純粹的徒步吖),這也是後話。下文再表。

哦對了還有三根木棍。是歸去來的米粒友情贊助的。非常實用!幫了大忙!

為了保存體力,大家輕裝上陣。我思慮再三,還是把睡袋留在了飛來寺(事實證明這一舉措是英明D)。我手上只拎了一個布織袋子,裡面有換洗衣物、食品、水、手電筒、書等等,還有兩片面膜,所以也輕不到哪去。

品楚大哥把他身上穿的皮衣脫下來,借給慢慢。同樣衣衫單薄的燦穿了另一個藏族司機小伙借她的風衣。品楚見我挽著如此不專業的袋子,回到車裡把他自己的背包遞給我。我說不用了謝謝。他說還是拿上吧。

是巧合嗎?Stella,那年在中甸,是奶子河馬店嗎?那個清涼如水的夜。小峰和胖子指著我倆說,“穿成這樣就想去梅裡?!那是雪山知不知道?!”後來我們猶豫了五分鐘,踱到他倆房門口,怯怯的說:“能不能。。。借你們的衝鋒衣呢?”那兩個萍水相逢的大男孩,猶豫五秒,相視片刻,爽快脫衣。後來,我穿著北京小峰的外套,你穿著上海胖子的長袍,身上有小峰淡淡的煙草味道,口袋裡有胖子的頭巾、玉墜、存折!而那兩個仗義相助的男孩,連我們的全名也沒來得及問!

後來他倆穿著貼身短袖回了麗江。後來我們穿著他倆的衣裳沒去成梅裡而去了空寂無人的哈巴雪山。後來大家在麗江的小峰王府歡聚一堂,再後來聽說小峰回了北京娶了漂亮的四川姑娘,卻不知胖子如今在上海過得咋樣。他倆也許早已不記得我們的傻樣兒,可是我們多年後,對最初的信任和無言的幫助,依舊念念不忘。

這一次,認真謝過司機大哥,我們三個湘妹子開始走向雨崩了。上午十點十分,天尚早,可是雨已經越下越大。

暴雨徒步

從海拔2650M的西當溫泉,攀爬到3800M的埡口,再下至3200M的雨崩上村,正常徒步需要5.5—6小時。我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知道這不是個簡單任務了。因為雨已經大得必須戴上衝鋒衣的帽子了。而沒穿衝鋒衣的慢慢,必須套個塑料袋在頭上,因為她的太陽帽已經滲水了。

也許是大雨分散了我們的注意力,也許是三個女孩對自己任性的決定不容後退和置疑,我們幾乎沒感覺太多的疲憊,只是希望天能放晴。山路濕滑泥濘,好在大家都沒摔跟頭。我說:“我不怕摔,只怕摔下去還得費力重新爬上來。”

雨嘩嘩的下。不久我的劣質衝鋒衣已完全濕透了。緊身牛仔褲的水正一滴滴沿著褲腳滲進我的劣質登山鞋裡,不久鞋子便迅速增肥膨脹,似乎比我身上背的背囊更加沉重!以致我每次抬腳都要一鼓作氣。

再看看她倆,情形也是大抵一樣。可我們還是邊走邊玩,繼續拍照擺POSE留念。

途中沒有遇見一個跟我們同方向徒步上山的游客。可是所有下山的人都會大聲對我們喊出兩個字:“加油!”。一個騎馬下山的大姐對我們說了句很可愛的話:“我謹代表我和我的馬,對你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為了趕路,我們在到達第二茶社休息站的時候才停下腳步。那是中午十二點半左右。三個100%的落湯雞。脫下衝鋒衣用力一擰,地上水流成河。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干的。

感謝茶社的藏族大姐讓我們換上了她的厚外套圍著火爐烤了一個鐘頭的火。沒帶夠換洗衣服,燦只好穿上睡裙。

大家分著吃了點東西。然後把冰冷的濕衣服繼續穿在身上,哆嗦著咬牙起程。因為不停運動才能發熱驅寒,否則真受不了。

這樣幾乎不中斷的歇歇走走,感覺我的厚厚牛仔褲從干到濕,從濕變干,感覺我的苯苯登山鞋從輕到重,從重變輕。感覺山雨從小到大,從大變小。感覺我的呼吸從急促凌亂變得平穩習慣。依然沒感覺太多的疲憊,卻驚喜的發現天放晴了。那是下午兩點五十分。我們三個在雨最大的時候走過了最艱難的上坡路。一路攀爬到了海拔3800M的埡口。那裡有大片的經幡迎風飄揚。

哈哈,就這樣成功了大半。我們在埡口得意的合影。當然不忘記我們的三根木棍。在高原暴雨的山麓,它的功勞絕對不可磨滅。

接下來是風景旖旎的下坡路。雨漸停,用不著負重爬山,煙霧繚繞寒山翠,一樹繁花枝葉垂。在一個個不經意的拐角處,你抬抬頭,便能看見淡淡雲煙籠罩下的巍巍冰川。離我們那麼近。夢仿佛並不遠。

想起林夕寫的歌詞,從未攀過雪山,所以以為,天會繼續晴。

兩小時從埡口到雨崩上村的下山路。燦說,“美得無話說”。

我們被途中遇見的靈巧的藏族小姑娘拉姆帶到了她家(¥20元/床位)。她家有個漂亮勤快的姐姐格桑。那天正巧是格桑的生日。而我們走到她家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十分。距離我們開始徒步,足足7個小時。

走進雨崩

因為天氣糟糕,所以沒熱水洗澡。我們雖然失去了感覺“幸福”的機會,但也另有補償。格桑為我們熬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紅糖姜湯。手裡捧著暖湯,腳旁烤著爐火,聞著灶台上的炒菜香,在這手機沒有信號的小小村落,也是無所牽掛的人間天堂。

格桑家已經住下了兩對江浙客人。比我們早一天到。也是徒步進村。其中一對一大早去了大本營和冰湖,現在還沒趕回來。另一對跟我們一塊圍爐閑聊,說是上午冒雨登大本營連摔了20幾個跟頭,半途而返。

當時我對什麼大本營冰湖神瀑之類的還沒有任何概念。我只覺得就這樣髒兮兮懶散散無所事事的坐著烤烤火吹吹牛已經夫復何求。

很晚的時候冒雨登大本營的那對回來了。女孩是典型的嬌俏白皙的上海姑娘。男士高高瘦瘦也說上海話,但看不出籍貫。他們很牛,沒有向導自己找路上去的。明天他們中的三個沿原路返回西當溫泉。只有看不出籍貫的男士獨自一人走尼農線出去。

尼農,聽說它山路狹窄,一邊是峭壁懸崖,一邊是滾滾瀾滄江。前兩天有一個以色列女人掉進江裡失蹤了現在正組織打撈。可是也聽說它風光絕色,走過它基本就不用看其他景了。

世界是殘酷的,也是公平的。我大多數是常態的,有時候也是變態的。

我問那男人,“你一個人走嗎?不帶女朋友去?”

他說,“因為我對自己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沒精力照顧好她。我對她說,‘如果有一個人掉下去了,千萬別回頭,因為回頭沒有用。’”

。。。

世界是殘酷的。而我在此時此刻呈非常態。我有10%的決心想跟他走尼農。如果他不是跟他的同伴一起來,我不是跟我的同伴一起走,我想這決心會上升到99%。

人生在世,肯拿未蔔的前程去賭一把的機會並不多。我們越來越謹小慎微,所以錯過越來越多的風景。

當然什麼值得什麼不值,概念因人而異。可是誰又說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Stella,那年我們走虎跳峽的“一線天”。也是泥濘雨季。同樣是左邊山石滾落的懸崖,右邊翻騰不絕的江流。我們穿著腳底打滑的破舊休閑鞋。向導說這樣的天氣可能走不了。我問他,“這裡死過人沒?”他搖頭說沒有。我說,“那就行了。我就不信我們那麼命苦。”後來他一個個牽著我們的手,短短幾十米路走了好久也走不完。

可是我們已經長大。成長的代價或許就是變得不再勇敢。

再晚些又走進來幾個大男孩。是為格桑慶祝生日的朋友。大家熱鬧了一會。我們很幸運認識了納西族小伙扎西,他是麗江戶外組織的領隊,明天要去大本營和冰湖。我問他,“可不可以蹭路,也就是說只跟著你們不給錢。”他笑了,說“你怎麼這麼直接!”

那天不敢喝太多青稞酒。因為曾經在四姑娘山醉過。也不敢喝太多啤酒,因為在成都醉過。都是心酸的回憶。所以Stella,那年我跟你泡在雲南的大小酒吧,我只喝果汁你問有沒有牛奶,被好人多掩嘴竊笑呢。

6月27日星期五。

日照金山

清晨六點左右,屋外嘈雜聲響。是那兩對江浙客人在收拾行裝。朦朧迷懵間聽聞有人喊:“日照金山!”我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也跟著喊,“日照金山!”

慢慢和燦也都醒了。我們頭不梳臉未洗,抓起相機衝到格桑家的小走廊。時間是2008年,6月27日,06:40。那一刻,一束晨光,梅裡雪山靜靜的綻放她的真顏。

我知道那一刻來之不易。正值山中雨季,對此並不奢望。也許老天給你多少苦,總會有一顆糖果等在最後。

再無多余的話。閉上眼,虔誠許願。

大本營和冰湖

吃過早飯大概八點。扎西他們戶外組織的十幾個男女從我們客棧樓下經過。我們三個蹭路的湘妹子抓起棍子一路狂奔而去。

今天艷陽高照。沒有風雨,不用負重,跟昨天比起來真是冰火兩重天。其實今天的行程也不簡單,來回需要徒步九小時左右。

走到笑農大本營是十一點。流了很多的汗,所以喝了一肚子的水也根本用不著上廁所。沿途似乎走在明信片裡。藍天,白雲,雪山,冰川,還有漫山遍野的高原黃杜鵑。縱然是一個人走,也不覺孤單。

所謂不怕孤單,也許是孤單成了習慣。

可是Stella,有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懷念,那一年,我們從白水台遙遙走向哈巴雪山。你猶豫的眼神看著我用刺骨的雪山水洗頭。還有那個在下山途中遇見的當地小伙子,他說他喜歡了村子裡一個很美的姑娘,我們追問到底有多美,他說了四個字:“美若天仙”。。。

從海拔3500M的大本營爬到3800M的冰湖,約一個半小時。最美是有一處冰川不是純白而是淡藍色的。很神奇。曾經在游記裡看到一個英國植物學家的話,“穿單衣坐在冰川上,冰川是冷的,岸邊卻開滿了鮮花”。

扎西和大凡躺在大礁石上曬太陽睡覺。沒有雪崩,歲月靜好。

牽手走過高原山丘

下山本是件輕快的事。可惜我的劣質登山鞋不爭氣,整塊鞋底瞬間脫落了。一點預兆都沒有。我的左腳底只剩下一片硬紙皮,暫時把我的襪子和碎石爛土牛屎馬糞之類隔離開來。

我雖算不上如何堅強,但也絕非扭捏作態的女孩。尤其在路上,因為大家都苦,我不願把負擔附加到別人身上。可是這一回,是真的沒辦法了。我試著勉強走了幾步,險些滑倒。

我只好,把一半的重量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扎西緊緊牽著我的手,帶我一路走過冰川下的高原山丘。

這個23歲的納西族男孩。皮膚黝黑,話並不多,一坐下來就抽煙,喝酒喝得一醉方休,笑起來臉上帶著高原的陽光,平時愛開我們的玩笑,可是跟他合影的時候,他從不主動把手搭在女孩的身上。

雨崩小學的小劉老師

回到雨崩上村已是下午五點。今天足足徒步9小時。扎西坐在雨崩小學的門檻上抽煙,說,“你不是帶了書嗎?趕緊拿來啊,一會他們要放學了。”

我說,好。你們等著我!然後氣若游絲的回客棧取書。那感覺比昨天今天任何時候都要累。

回到客棧,慢慢和燦還沒到家。遇見了來自北京的張兄。他剛進山。

張兄陪我從客棧走到小學。短短幾百米,我覺得元氣耗盡,對他說,“實在走不動了。”他馬上接過我手裡的三本書。

把書交給小劉老師,她說沒錯他們正是需要這種適合1—3年級小學生讀的有拼音注釋的彩圖書籍。我笑笑。然後轉身回家。感覺頭暈胸悶像是中暑了。

慢慢和燦已經到了。讓她倆趁太陽未落山去洗熱水澡。我得馬上躺下睡覺。很想吐。

後來洗了個水很小的熱水澡。燦親自下廚炒菜,我和慢慢敷了個面膜。緩過氣來。晚上張兄跟我們三個湘妹子共進晚餐,我們自己吃得極香,把他辣得要命。呵呵,他是東北人吖。

晚上張兄把小劉老師帶到我們客棧。這個年輕的北方女孩,來雨崩支教已經一年了。她說這裡並沒有朋友可以精神交流,可是她依然會堅持支教下去。

我欽佩所有抵抗誘惑不怕孤單的女孩子。她實現的是我六年前的夢想。可是我沒有做到。

小劉老師的電話是:0887-8411184郵箱是:liuyicun@***

因為信號問題也許與她聯系並不容易。我只希望我們每一個進入雨崩的游客,都能把一些希望帶給雨崩小學的孩子們。

我忘了說,那一天清晨,路過小學的時候,聽見了他們朗朗的讀書聲。

夜裡送走小劉老師。仰頭看見漫天星光。慢慢說,閉上眼,然後突然睜開,你會發覺星星多了好多好多。

我試了試,真的吖。

Stella,那一年在虎跳峽,我們投宿沒有電的山中人家,也曾仰望這樣讓人激動的星空。

睡覺的時候燦已甜美入夢。我和慢慢隨口聊起這路上遇見的各式男人。有褒有貶。各抒己見。後來據慢慢講,隔壁的張兄與她們在麗江會合後告訴她,“你們那晚睡覺時談論的話我可都聽見咯”。慢慢說,“我們沒說你壞話哦”。。。哈哈,神吖,原諒我們女人吧。

Stella,那一年我們一起睡在大大小小不同的客棧,一路上遇見多多少少不同的男人,也曾樂此不疲的把他們逐一聊遍。

6月28日星期六。

我們早上八點四十左右出發,沿原路返回西當溫泉。

我扔掉了那雙踏爛的登山鞋。花10元錢買了格桑媽媽穿過的舊解放鞋。

張兄送了對新買的雪白襪子給我。

同行的一對小情侶說我臉色蒼白。我決定在筋疲力竭之前把路盡快趕完。

翻過埡口又遇到扎西。他們今天也下山。我一路跟著他們。走得飛快。

我不停的問,還有多久,還有多久?其實不是疲倦難耐。是在想到了西當溫泉大家就要分開,心底突然難過起來。

中午12點到西當。坐在路邊等著慢慢和燦還有張兄他們。扎西的車已經來了。笑一笑,揮手告別。

回到飛來寺的時候,又有點暈車,不太舒服。扎西他們因為去德欽縣城的路塌方,被延誤了。而車上碰巧還有兩個空位,慢慢和燦決定跟他們的車一起回麗江。而張兄和那對小情侶包車經中甸再至麗江。

絕塵而去。一瞬間,整個飛來寺空寂無人。就像我來的那一天。

我還是抱著她。那個天使笑顏的扎羊角辮的藏族小女孩。我們身後的梅裡雪山神秘的躲進濃濃雲霧裡面。2008年,6月28日,黃昏時間。

打電話給老陳,說我獨自一人在高原。很想念很想念。她陪我聊了很久。她讓我的脆弱只在瞬間。

深夜在樓下酒吧上網,寫信給丹。我總是埋怨你讓我遠游獨行。我總是怪責你當年沒有答應跟我一起留在麗江開店。我總是給你壓力。我從未問過你,浪跡天涯,你到底喜不喜歡。

“歸去來”的漂亮小妹卓瑪,那天你一直在彈吉他等著我。抱歉那天害你睡得很晚。

6月29星期日。

一大早借給我們背包和皮衣的品楚大哥代我買了德欽至大理的班車票。然後過來接我。車上還有他的舅舅,就是前面提到的在德欽縣教育局工作的大叔。是他告訴我飛來寺的傳說。到了德欽,離發車時間還早,舅舅邀請我到他們家喝茶,盛情難卻。

舅舅家布置得很漂亮。藏式漢式風格混搭,干淨寬敞的院子。我在他們家連吃了兩大碗飯,吃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品楚大哥的電話是13988735220。如果正巧見到他,請替我問聲好。

上午十一點半,離開德欽。又是異味難忍烏煙瘴氣的臥鋪長途汽車,又是全車只有兩個女的,又是一個游客都無。我再次發誓,永不搭乘這種鳥車!

6月30星期一。

凌晨一點到了大理。大理雖好,但之後的事乏善可陳就不再細數了。

我為什麼一定要來大理,是特意為了避開麗江。

為什麼要繞行,是因為跟Stella約定好總有一天我們要把曾經的路再走一遍。

不知道老趙是不是早已結婚生子,不知道小唐是不是依然當他的花花公子,不知道瀘沽湖次第的名字還有沒有人提起,也不知道侗族佬和更少的那個少數民族男人是不是把我們忘得無痕無跡。

所以,期待下一次我們攜手重返雲南。

青山依舊在,紅顏仍未改。


精選遊記: 香格裡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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