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個清早,我們來到了花都區三華村西面的資政大夫祠古建築群尋訪古跡。不知多少次從廣州坐車回清遠的路上,每每看到 107 國道邊高速公路下面這片占地 18000 平方米建築面積 6000 平方米的古建築群,我總想有朝一日要進去一探究竟。 這是一組“三進三出兩廊”的古建築群,包括有資政大夫祠、亨之徐公祠、南山書院。前面有廣場荷塘,荷花正盛;屋後有庭園魚池,幽靜宜人。與高速公路上來往的車流喧嘩形成鮮明的對比,真是鬧中取靜的一個尋幽訪聖所在。
仔細讀讀景區門前的“簡介”,這個建築群建於1863-1865年,是時任兵部郎中的徐方正兄弟為同治帝降旨封為資政大夫的父親徐德魁彰建的。1863年正是這位徐兄的同鄉洪秀全縱橫南方的時候,他還可以籍著皇恩浩蕩在這裡大興土木,令人有點奇怪。我走進了資政大夫祠去尋找答案。這裡通過十數幅油畫描寫了“資政大夫祠主人的故事”。徐方正和洪秀全一樣,早年都是耕讀傳家的志士,洪的運氣很不好,屢試不弟他的仕途之夢只走到廣州就折回了花都。1837年,他第三次赴廣州應試再次落弟,受到極度刺激,猝然病倒,回家後一連40余日臥床不起。徐方正則在這一年鄉試高中,第二年與其弟徐表正一起躊躇滿志赴京趕考。在京參考會試,他坐在第38號位並且以第38名進士及弟。這樣,花都這兩個相隔不到三公裡的讀書人,從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一個從科場到戰場,在中國歷史上掀起了驚濤駭浪。一個科場得意,步入士大夫之列,任職兵部為清政府出謀劃策,成為鎮壓太平軍的智囊之一。故事中就有一幅靖港之戰失敗後徐方正深入軍中調查整頓軍風軍紀,存舉啟用人才的油畫。知道一點中國近代史的讀者都不會不知道靖港之戰太平軍擊潰了湘軍的水師,曾國藩為此憤不欲生,投水自殺。也就是說,徐方正直接到了前線與太平軍作戰,歷史仿佛在開玩笑,洪秀全這個花都農家弟子的革命得不到家鄉人的支持,他和馮雲山在花都傳教,無人答理,後來到了廣西紫荊山區才闖出一條活路。他的太平軍征戰湖南,另一個花都人駱秉章也處處與他為敵,洪秀全的妹夫蕭朝貴進攻長沙時就成了駱秉章的炮灰。
中國人活著仿佛都有一個光宗耀祖的潛在重任,科場得意,自然就光耀門庭。揭竿而起,終是異類。洪的故居在1854年和1864年兩次遭到清政府誅九族的洗劫,最後只剩下萋萋芳草。洪在兩廣造反,卻連自己的故鄉也保護不了,不免令人唏噓感嘆。而在太平天國的末年,徐方正卻奉皇上的聖旨,在這片土地上大興土木,建造了風光無限的祠堂和書院。這也許是歷史在花都對洪秀全開的第二個玩笑。曾幾何時,洪秀全故居只是青草處處,“兩祠一院”也成了頹垣敗瓦,聖旨墊腳下,書院成工場,花都的這兩個名人的故地,後人竟不知何處訪古,尋幽哪方。
太平天國的故事漸漸遠去,科舉和書院成了舊時讀書人的記憶。洪秀全和徐方正這兩個花都人卻沒有被人們忘卻。洪秀全在詩中寫到“古來事業由人做”,憑著這樣的信念,他成為最早接觸西方世界的中國人之一,他創立拜上帝教,領導了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定都天京建立太平天國。徐方正寫下“士人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識,第三要有恆……”的名言,他一生的官場實踐就是例證。他們同在長干裡,可能生小不相識,但是他們都曾寒窗苦讀,出人頭地是他們的理想;功名富貴是他們的人生追求,他們都曾享盡。今天,他們的故事以各自的方式在花都演繹,給現代人不同的啟迪。走出洪秀全故居再走入資政大夫祠,我們的心情並不矛盾,他們生活在那個動蕩的年代,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甚至走到了對立的兩面,歷史是復雜的,他們的人生是多彩的。正因為這豐富多彩的人生和厚重的歷史,才使我們覺得這片大地的人文是那樣的深厚。


(廣州花都區資政大夫廟的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