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賽時光、6.1

作者: 那個susu

導讀我們便找了個咖啡店座座。那個咖啡店叫做什麼名字?現在我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廣州,好多都想不起來,就像是做了個夢,夢是這樣的這樣的……我知道是這樣的,但是不能細想,想來就全不對了。唯一想起來的是那裡的特色咖啡可以免費續杯,因此我無視服務小姐含有深意的笑臉一杯又一杯。唯二想起來的是,正逢周星馳電影周,咖啡店角落的� ...

我們便找了個咖啡店座座。那個咖啡店叫做什麼名字?現在我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廣州,好多都想不起來,就像是做了個夢,夢是這樣的這樣的……我知道是這樣的,但是不能細想,想來就全不對了。唯一想起來的是那裡的特色咖啡可以免費續杯,因此我無視服務小姐含有深意的笑臉一杯又一杯。唯二想起來的是,正逢周星馳電影周,咖啡店角落的電視不停地播放周的電影。

旁邊坐著的這個人被很多人說是很像周星星,我歪頭看看他,不覺得,真的不覺得。但是他的無釐頭已經領教多時——他能夠讓我笑,這真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經過一番研究,無釐頭文化應屬於後現代文化之一脈,及時行樂,無深度表現、破壞秩序、離析正統等等。一種說法是:無釐頭原是廣東佛山等地的一句俗話,意思是一個人做事、說話都令人難以理解,無中心,其語言和行為沒有明確的目的,粗俗隨意,亂發牢騷,但並非沒有道理。另一種說法是順德的方言,是罵人的話中最狠的一句,意思是說一個人做事情什麼都不行,很沒用。

身邊的這個人也許是這個人,也許是那個夕陽武士。

他是誰呢?其實我也並不是很關心。

我有時候突然會變得不會說話,我看著周圍的人,他們都是我愛的人。細米和螞蟻,都是我喜歡的女人。我的脖子上套著刺蝟送的黃水晶,一條冰涼的細線鑽進心裡。其實我不喜歡帶首飾,基本上平時什麼也不戴,因為感覺累累贅贅的不舒服。

於是在告別時我吻了她們。

其實螞蟻一定沒有意識到這是告別的吻,一定,沒有感覺到我嘴唇中對她的依戀,吻柔和甜蜜。

我們一跳下公車,便看見有三個濃妝的女人和一個男人在鑽進一輛的士,三個女人一模一樣的緊身衣,兩紅一黑,很煊的樣子。

他拉我看,我臉紅了一下,猜這才是真正的“做生意的女人”。

抬頭看,“石牌村”三字赫然在高處。路旁全是小攤,買塑料臉盆的,腸粉的攤子把小巷的入口霸占住。我看到“金葫蘆”的招牌忍不住又打幾個噴嚏,這廣東感冒真是纏綿,百驅不走,“猴哥,吃碗治感冒的龜苓膏吧?”我眼巴巴望著形形色色的龜苓膏,其實,我只是對甜品的誘惑不可擋,但是感冒無傷大雅,隨它去好了。

從金葫蘆出來,四處找租片子的攤子想買張“甜蜜蜜”帶回上海看,這才發現這石牌村宛如盤絲洞,四通八達的小巷多如牛毛細如牛毛,七拐八拐不知通往哪裡。他說,“當心點兒!這裡做案子最是容易不過了,得手了隨便彎進哪條小巷,外人任是本事通天也找不著。”我唯唯諾諾,緊緊抱住我的布袋,在身後緊跟著他穿行在一步寬的街面。

果真喏,便有人很合時宜地打架了,廣東吵架咚咚鏘鏘,很熱鬧的樣子。我便也很合時宜地害怕起來,“呀,有人吵架了!好怕啊!”躲到他身後把他的毛巾汗衫扯到長得像條破毛巾,一邊竊笑。

抬頭看,墨藍色的天空居然從那麼窄的牆擠進一條來,露出一只白月亮,那麼大,那麼圓,不像是真的,像是很舊很舊以前小學手工課上的剪紙,久違了的、那麼純潔的一只白月亮。

我呼吸一下,潮濕的空氣中不知有什麼妖怪鑽進我的鼻孔,我想打噴嚏,想哭。抱緊我的布袋,跳起來在地上跺腳。

在人中間擠來擠去穿行,食物的氣味,人的汗氣,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在很文明很規範的廣廈中住得久了,人身上的獸性被教化衣服包裹著不那麼明顯了。不過人們一方面急著擺脫這個,一方面最原始的飲食男女最原始的好惡感情又是那麼有著活潑潑熱辣辣的誘惑。

他拉了我一下,“你身份證有沒有帶?”

“干什麼?”我東張西望地四看。

“說不定要封村,得有身份證才能出去。”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由緊縮在他身後探頭探腦,一陣喧嘩過去,風平浪靜,一場虛驚。我吁出一口氣,探出頭來,“你餓不餓?我可是餓慘了。”

我是早已沒了方向感,隨著他從小巷中穿插出來,來到大街上。風吹在身上,好舒服的樣子。

在暨南大學後邊的小食店裡,我們坐下來,點了鹹魚肉粒飯和一個艇仔粥。那粥端上來,沙鍋乘著,煮得久了呈奶油色,翻著泡泡,咕嚕咕嚕地響。我不怕嘴燙地搶著“倒”進嘴裡,混著腊肉青菜的粥又稠又香,真乃生平未見的美味。

其實這些日子在廣東也吃了不少當地著名的小吃,比如銀記的腸粉名信的雙皮奶,但都不及這家的味美。盛名之下批量生產,自然不比手工作坊的慢工細活。什麼都點單份,省錢啊,我邊搶邊忿忿地想,橫過眼看了身邊的臭猴子一眼,他吃得興高采烈。

“帶你去‘水邊吧’,那裡搞文化的人很多,很有氣氛的,”聽說過很多次這個水邊吧,咽下最後一口飯,把鍋底刮刮干淨,我們便去了水邊吧。

那個水邊吧故弄玄虛地幽暗,好笑地是一個客人也沒有,我們居然是這晚的第一對客人。我這人對情調沒什麼品位,不覺得此處有什麼好,只覺得剛才熱火朝天的小食店的市井更對我的胃口。

這裡的招牌酒是“野狗之母”,夠搞怪的一個名字,據說三個月只才這麼一小壇,喝光了也就沒了。這酒稠得似血漿一般,粘在玻璃杯的壁上,味道仿佛紅酒黃酒混合起來再加上蜂蜜。又點了一杯“自由的天空”,可樂味很濃的酒,只能這樣說。

我三口兩口把酒喝掉,便建議換個地方,離開這個充滿幽明之感的空間。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微微腐爛的水果味,燒鵝的氣味……地上的污水破爛,紅綠閃爍的燈……很市井很市井的感覺,但是很快樂,很安寧。以前會通宵點著蠟燭,和懂茶道的朋友沏了釅茶討論魏晉文學六朝風流,或是臨著小楷聽著絲竹等東方漸白……可是,可是我覺得沒現在好。

走到自由空間,很棒的一見咖啡店。

走上二樓,在臨樂池的位子坐下來。看著帥帥的兩個樂手,他悄聲說,“不去勾搭啊?”

我立刻賭咒發誓:“今晚決不給樂手寫情詩!我保證!”

那個樂手不很明顯是個新手,因為他還沒學會裝酷。當我朝他看,他便也不時看看我,朝他笑,他便羞澀地低下頭。

我們鬥嘴,考慮是不是也順手牽羊帶點兒什麼離開……

第二天便上了火車,車子開動時沒有人站在車窗外。

先是明朗朗的天,然後便下起了雨。

我躺倒在中鋪,拿起枕頭蓋住臉

然後這個潮濕曖昧的城市便離我越來越遠了,然後我又恢復了一個人,然後,沒有然後了。

而我……是一個射手座的女子。

想想看,一只箭是多麼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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