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廣州那樣幸福

作者: 雪夜訪戴

導讀像廣州那樣幸福 謝海濤年少時輕狂,信仰“像上帝一樣思考,像平民一樣生活”,傻傲傻傲的,終於一天天碰壁,鼻青臉腫,發現自己和上帝沒什麼關系,又終於狠下心來,離開那個呆了近8年的江南大城,投奔南方,像奔赴延安時一樣。  在廣州,我依然沒有找到傳說中的上帝,卻看到了一個平民化的城市,如何麻將彩票,如何吃飯穿衣。 多年的東奔西走,使我學會了� ...

像廣州那樣幸福

謝海濤年少時輕狂,信仰“像上帝一樣思考,像平民一樣生活”,傻傲傻傲的,終於一天天碰壁,鼻青臉腫,發現自己和上帝沒什麼關系,又終於狠下心來,離開那個呆了近8年的江南大城,投奔南方,像奔赴延安時一樣。 

在廣州,我依然沒有找到傳說中的上帝,卻看到了一個平民化的城市,如何麻將彩票,如何吃飯穿衣。

多年的東奔西走,使我學會了善待自己的胃。於是,我眼裡的廣州,便首先是一個翻滾在靚湯裡的城市(冼村的地攤上,那麼多煲湯的鍋,師奶們的玩具多精致)。

那些大小的排檔,每天晚上都熱氣騰騰;每天晚上我都像個夜巡的君王,有燈火的地方就有我的臣民,有酒肉的地方就有我的領邦;每每吃得快活時,便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摸著隆起的小腹,想起了老電影裡的經典台詞:“喝雞湯睡大覺”,一時忘了傷與悲,覺得人間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吃飽了肚子,我便在廣州城裡亂走。羅素說,參差多態是幸福的本原,我就去尋找這幸福的本原。

白領們的豪宅面朝珠江,工仔們住在楊箕石牌,那些小巷像磷光閃閃的羊腸;有三塊錢一場的電影,五塊錢一場的歌舞;有飛車劫匪,有拍頭黨,有轎車連環相撞,有發臭的河道,有雞和鴨在叫嚷———

這些亂糟糟的景像常常讓我突發奇想:假如我是一個楊箕村長大的小流氓,或者是兵荒馬亂時闖蕩廣州的鄉下少年,當初又該是怎樣的快活?

胡天胡地?摸爬滾打?砍砍殺殺?如今,這一切都只能是幻像;所謂曾經滄海,我只是一個在寫字樓裡上班的白衫仔,大半的時間,穿得像個民工。在街上走,常有人叫我“靚仔”,最初常讓我摸不著頭腦。當然,後來就慢慢知道了,活在廣州的人其實只有兩種,一種是“靚仔”,另一種是“靚女”;滾滾紅塵裡,多少人便隨著這兩聲稱呼,同時模糊了身份與嘴臉。這兩聲稱呼有時就如當頭棒喝:在廣州,你不過一“靚仔”罷了,沒有人去追究你的前世今生,你也不需要再去偽裝什麼,作秀的台子都拆了,哭笑都隨便自然的,你盡可以原形畢露現出本性。

這樣看來,廣州就又適合了幾種人生存,比如英雄埋名,比如智者悟禪,也許還有情聖療傷。它實在太像個江湖,閑散,雜亂,由此產生的幸福常常誘使人們彼此相忘,形如陌路。我時常假惺惺地跟人告別:願我們再見面時,一個個又白又胖,小肚子微微隆起。

來南方以前,常聽內地的文人臧否廣州,言必文化沙漠。來廣州之後,我似乎另有所悟。

也許,這真是一個自得其樂的城市,因為沒有太多壓抑所以也少畸形欲望,也沒有那麼多悲傷可供醞釀;灞橋的風雪,月光下的麥地,這類苦大仇深的意像離市民們太遠;城市的磨盤緩緩轉動,他們只願看著日影決定吃喝的時辰———

有時候,這個城市幸福得不需要詩歌。

這樣的廣州總是讓我感慨:所謂杯酒釋兵權,它只用了一鍋靚湯,談笑間就散了你的一身武功,瓦解了你的一腔雄心,讓詩人忘了寫詩,歌手忘了歌唱,英雄在一場世俗的幸福裡爛醉如泥。

我有時會自作多情地設想,自己就是那個爛醉的英雄,夢著人面桃花金戈鐵馬,一覺醒來卻躺在楊箕村後的臭水溝邊; 

顧盼自雄的所謂精英?柴米油鹽中的卑微百姓?這河裡浮出無數的幻影,又像氣泡一樣崩散;就著發黑的河水,英雄看清了無數的面目。恍惚間,那曾經的誓言像走鬼的叫賣聲一樣,隨河水緩緩而下:

“總有一天,我也能幸福得像廣州一樣。”


精選遊記: 廣州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