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之蒙塵的美玉

作者: 錦瑟畫眉

導讀飛機降落和田機場的時候,四周一片荒瘠,放眼望去全是黃土的顏色,稀稀疏疏的幾棵樹勢單力孤,撐不起綠洲的天空。沙漠邊緣的城市在大自然毫無眷戀的無情手筆下也只能徒然的蒼白無力。知道和田的機場距離市區大概是10公裡左右的距離,很隨意的上了一輛出租車,開到一半才發現那個計價表是靜止不動的,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打表啊?” “啊!” “那怎麼收 ...

飛機降落和田機場的時候,四周一片荒瘠,放眼望去全是黃土的顏色,稀稀疏疏的幾棵樹勢單力孤,撐不起綠洲的天空。沙漠邊緣的城市在大自然毫無眷戀的無情手筆下也只能徒然的蒼白無力。知道和田的機場距離市區大概是10公裡左右的距離,很隨意的上了一輛出租車,開到一半才發現那個計價表是靜止不動的,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打表啊?”

“啊!”

“那怎麼收費啊?”

“每個人30。”維族司機說著很不流利的漢語。

按人頭收錢?知道肯定是被黑了,太丟人了,也算是老江湖了,怎麼還上這樣的圈套,怎麼上車前不多問一句,怎麼輕易的就放松了警惕呢,這可是和田啊,這可是南疆啊,這可是從沒到過的陌生的偏遠的異族的城市啊。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難過,因為之前在新疆逛蕩的一段日子讓我覺得這裡的人民很純樸好客,從來沒有遭遇過欺詐和蒙騙。當我終於放下了都市面目的猜疑和戒心,來到我對整個新疆最充滿期待的和田,所遭遇的卻是這樣的開始。

窗外的風景還是單調的黃土色,心情卻突然有一點點疲憊了。

車子直接開到了和田賓館,語言的不通終於成為交流的嚴重障礙,這時候我不再覺得微笑就是通用的表達了,因為我要表示的是斥責是不滿是憤怒,可是對方卻只是一臉茫然的冷漠,只知道執著的要收他的錢。我去賓館前台找了一個會說漢語的維族姑娘,拜托她幫忙表述一下我們的立場。兩個人用維語交流了一番,然後維族姑娘很委婉的跟我說,那你們一共給40塊錢吧。她也很體貼的告訴我們,這裡的出租車都不打表的,你們應該上車前談好價格,她說前天一個客人去機場,是花

50塊錢叫的車。可是後來,我又問過一個漢族司機,他說去機場一般是20元。

最後我到底也沒弄清楚出租車去機場到底應該多少錢,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就是少問了一句話,卻演變出許多的周折摩擦,連帶著我對南疆不打表的出租車懷有了一絲恐懼心理,進而對這裡的人產生了更多的不信任,覺得即使談好了價格是不是也會臨時變卦。

多花了20塊錢,卻重新買回了猜疑和戒心。

到和田的當日,正好趕上周六大巴扎,和田巴扎的風情名聞遐邇,規模夠大,人夠多,日用品、服裝、食品、蔬菜水果應有盡有,當然還有玉石。但更重要的是,這裡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服務於當地人生活的巴扎市集,而不是喀什巴扎那樣為游客流連的購物商城。

玉石巴扎很熱鬧也充滿新鮮感,可是走著走著卻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有了一絲恐懼。也許是那些面孔和語言都太陌生了,陌生得泛出如玉石一般的冷光。在一個賣奇形怪狀小石頭的攤子停下,很喜歡一塊類似雅丹地貌的石頭,問一邊躺臥著看攤的老人多少錢,老人伸出兩個指頭,2塊還是20啊,旁邊立刻湧過來幾個維族小伙子,“20塊,要吧?”我搖頭,伸出五個手指,“五塊”,“五十啊,給你。”會說漢語的幾個人有一種胡攪蠻纏的勁頭,我不想糾纏,想起身走了,又被拉住,“五塊,五塊給你。”“五塊哦,”我小心翼翼的確認著買下了這塊石頭。自始至終攤主老人沒發表任何意見,雖然買東西討價還價是很正常的,可是這裡的氣氛怎麼看都透著點怪異。

走過了很多擺放著大大小小各色玉石的攤位,只是看看,我已經不敢隨便問價格了。另一邊的路上分布扎堆著很多人,一群一群的圍在一起,似乎手裡都拿著玉,可能是以玉換玉或者其他的交易,很隱秘。偶爾也有人和我擦身而過向我示意他手中的玉石,眼神閃爍著詭異,我只能裝作視而不見。然後終於遇到了兩位來自西安的游客,他們也訴說了和我一樣的感觸,在這片我們看不懂的交易聽不懂的語言氛圍中,著實有一種逼人的壓抑,於是有些喘不過氣,有些慌亂,有些膽怯,於

是我落荒而逃了。

後來我終於遇到了一位漢族出租司機,在他講給我的一些日常民族矛盾的遭遇中,我意識到我所感受到的慌張和恐懼並不是無來由的。當我們走在千裡葡萄長廊下,穿梭在鄉間小路上,看著毛驢車載著老漢悠閑的踱過,系頭巾的美女回頭一笑。一切都是那麼安詳美麗,可是就在這樣的地方,我聽到的卻是一些殘忍而可怕的事情,關於某某邪教殘殺青少年,某某團伙挖地道入室殺人搶劫,雖然可能有一些道聽途說,有一些夾雜了個人情緒的誇張和渲染,但是我清晰地感受到,有一些雖然不曾親眼目睹,但卻是躲藏在黑暗裡的罪惡,有點仇恨,有點邪惡,無法以正常的理念解釋,亦無法感化。

和田的名字和美玉緊緊相連,金銀有價玉無價,在中國的歷史文明中,玉是一種像征高尚品行的文化道德載體,古人愛玉,愛君子溫潤如玉。玉龍喀什河何其有幸,孕育了和田羊脂玉,然而他又何其不幸,日夜不得安寧。大型的機械設備早已將這裡掘地三尺,卻斷絕不了一個又一個關於挖玉發財的神話,為玉而生,也終將為玉而滅。

走在已經行近干涸的河床,現在想要找到比較漂亮的石頭都不太容易,即使這樣,還是不斷地被一些執著的人煩擾著,“要不要玉啊?”然後拿在手裡的都是些即使我這樣不懂玉的外行也看得出來是些和玉根本不搭邊的贗品。作假的水平也太低劣了。玉被拿到市場成為一件交易的俗物,本來也是無可厚非,可是他畢竟還是像征著那麼溫潤的無瑕的純真的美好啊,在那些玉石市場商人們帶著猜疑試探狡詰的目光打量下,他們,真的懂得玉的價值嗎?

我一直覺得得到一樣東西是要講究緣分的,即使是金錢的交易,可是,很遺憾,我與和田玉無緣。

去艾德萊斯手工作坊的路上,又一次遭受到謊言的蒙蔽。因為沒有打聽到合適的公交車,我們在地毯廠門口找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在路上我看到了有標著吉亞鄉牌子的班車駛過,便隨口問了一下司機這個車是不是也路過作坊廠,這位司機很確定的告訴我這個車只到鄉裡,和作坊廠還差得遠呢,那裡沒有車的,並一再慫恿我回去仍然乘坐他的車。這回我留了點心眼,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看吧。果然,就在手工作坊大門口斜對面不超過100米便是班車的車

站,5分鐘班車就來了,1塊錢便回到了市區。

我在和田的巴扎上買了一塊絲巾,也像那些維族姑娘一樣把頭發包了起來,這一形像為我贏來了更高的回頭率和更多猜疑困惑的目光。可是,我始終清楚地知道,我在這裡是一個陌生而孤立的異族。某些民族的差異和宗教的排他性並不是一些善良的願望和幾個微笑就可以釋然,生活的面目遠不是偶然路過一瞥的雲淡風輕。

和田在我的心目中仍然是那一塊羊脂美玉,那些湮沒於沙漠中的古國遺址,昆侖采玉的傳奇,大巴扎的熱烈風情和巧奪天工的民間手工藝精品,都給這座城市憑添了瑰麗神奇充滿誘惑的色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可是一塊美玉是要經過歲月的把玩的,它並不是冷冰冰陳列在玻璃櫃台內就能散發迷人的光澤,與一塊玉的緣分乃是一份來自日久生情眷戀不舍的精神的滋養。一塊玉如此,一個地方也是這樣。

美玉蒙塵,我但願,那只是因為,我的心上蒙著塵埃吧。


精選遊記: 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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