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海)
海風雨林，如夢隨行
一
某年4月29日的晚上22：30，我和老婆小孩登上了廣州至海口的列車，又一次奔向這座留下了許多足跡和回憶的陽光之島。
4月30日上午10：30，火車准時到達海口火車站。作為國內第一條跨海輪渡鐵路，過渡時人在車廂裡覺得異常地平穩，讓人感覺不到瓊州海峽的存在。海口火車站那種黎寨風情、四面開揚的建築設計布局也使其自成一格，與國內其他的火車站迥然相異。
朋友在出站口接了我們，驅車向市區駛去。火車站離市區尚有近30公裡，開車得半小時。這一點倒是挺讓我認同的，看看現在的廣州火車站，扎在城市裡，噪音擾民、影響環境、堵塞交通，當然30年前建成時它是處在城市邊緣的，這是當時城市規劃短視無序造成的後果。
在海口市區吃了午餐稍息，借了朋友的車，開上東線高速公路，一路南行，直驅三亞。我個人認為，到海南玩一定得揣本駕照弄部車，無論借也好租也好，否則你就無法充分地、隨意地、悠閑地享受海南島的自然資源，這是真的。國內沒有那個地方比海南島更適合於自駕游的了，全島沒有一個收費站（所有路橋的費用都反映在比大陸稍高的油價裡），只管踩住油門一路暢行就是了。
從海口到三亞走東線高速公路有兩百五、六十公裡，開三個小時左右。在高速公路兩側不斷變換的田野、椰林、坡谷、海岸等諸般景色持續地刺激著駕駛者的視覺神經，在不知不覺中這三個小時便已拋在身後了。下了高速還要開20分鐘才到達三亞市區，這時已是下午六點多鐘，天色未暗也不覺悶熱，經過大東海時有帶著鹹濕味的海風透過打開的車窗撲進來，這就是我所熟悉的三亞氣息了。
到三亞灣邊一早預訂的酒店check in，酒店叫天澤海韻，很新，去年才開業，離海邊也近，不足50米。在房間的陽台上俯望海不揚波、泛著點點落日霞光的三亞灣，讓人有“天上人間”的感覺
洗去一身汗味後，開車去市區覓食。住在三亞灣的好處是既靠海又離市區近，方便。不過三亞的市區就是連在海邊的，也不大，二、三十萬的常住人口，我挺喜歡這種適度的城市規模。開車兜了一圈，很容易就見到了在眾多驢友兼網友中形成口碑的“春園海鮮廣場”，以前沒有在此幫襯過，今天就試一下。不過完事後我倒是覺得一般，這種海鮮涮火鍋的吃法並沒啥特別嘛，這麼出名可能還是因為它的大排檔消費。雖然今天還不是五一，我看晚上來這兒吃的人也不少。
吃完回到酒店，就和老婆孩子一起到下面的泳池去游泳。泳池設計的挺有特色，造型別致，環繞在四周的熱帶植物郁郁蔥蔥，花香暗湧。游累了可以在池岸邊的躺椅上休息，仰望天上星光，深吸略帶鹹味而又無比純新的空氣，全身都松懈得一塌糊塗了。
在泳池一直泡到晚上11點，酒店的服務員關燈清場了我們才不舍地上岸回房。洗完澡上了床，把面向陽台的窗打開，靠在枕頭上只見夜色深沉的三亞灣依然有星星點點閃爍的漁火，海風穿流而過，涼爽無比。
倦了，今夜，睡個好覺。
(海上人間)
二
5月1日。早上被小孩搖醒了，吵著要下去游泳。一看表，8點剛過，睡得挺沉，一覺到天亮了。於是又下樓去游水，這麼早泳池裡就我們幾個人，更覺得自在。
游了一小時，覺得肚子有點叫喚了，於是上岸回房換衫。酒店裡的自助早餐要30多元一位，品種不多，我們決定開車去市區尋覓。但是在市區兜了一圈，發現這裡可不像廣州到處都有茶樓可以飲早茶，飯店早上少有開門的。但路邊的大排檔到處都是，品種也不少，包粥粉面都有，就找一處人氣旺的解決了。
吃完早餐，太陽也開始真正露臉發熱了，不過並沒有達到想像中的暴曬程度。和老婆商量了一下，決定上午還是去車游三亞灣濱海路。這幾年每年來一次三亞，每次都要在近二十公裡的濱海路上驅車逡巡一兩個來回。我個人認為，三亞的濱海路恐怕是國內最攝人心魄的城市海岸景觀路了。路的兩邊一邊是椰林碧海的三亞灣，一邊是特色各異的度假酒店、公寓，目隨車行，那種發自內心的感嘆只有通過身臨其境才能真切地感受得到，任何語言文字圖片影像都不能傳達這種感受的萬分之一。這條路的別名叫做“椰夢長廊”，確實讓人有夢一般的感覺。
濱海路上車不多，隨意地走走停停看看，不覺已近12點，於是趕回昨晚的酒店退房：今日海邊酒店的房價暴漲，承受不起，只好轉移到市區內去住。到新的酒店check in之後，放下行李，又開車去尋午餐的地方。我發現三亞這地方的湖南菜館和東北菜館挺多，閉上眼睛都可以找到一家。偏偏在廣州這兩種菜館也多，吃了不少次，今天就免了。後來找來找去，在市政府斜對面的那條巷子裡，好像叫什麼“商品十幾巷”的，找到一間淮揚菜館，看上去挺干淨，也有空調，就進去了。不過味道一般，不太正宗，填飽肚子算了。
吃完午飯回到酒店，懶懶地睡它個午覺，直到下午近4點鐘才伸個懶腰醒了——自從我八年前第一次跟團出省旅游之後，我就一直拒絕旅行社的組團服務了（單位組織的除外），那種不叫旅游度假，跟行軍拉練沒什麼兩樣，自那以後我出門就是自游自在了，雖然價錢可能貴點。起床後洗把臉，然後開車去亞龍灣，亞龍灣離市區30多公裡，半個多小時車程。在三亞開車真是很舒服的事情，路好車少，把車窗打開，空氣純淨、清風穿流，根本不需要空調。
到亞龍灣時快下午5點了，太陽的熱力已經減弱。停好車（公共停車場是不收錢的），我們到旁邊的海底世界酒店的大堂衛生間換了泳裝，迫不及待地去海邊衝浪了。亞龍灣的清風陽光海浪沙灘如此種種，讓每一個親歷過它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無數次回想，就像鴉片之於癮君子，總能讓人千方百計地再次投向它的懷抱。
面向亞龍灣的假日酒店樓頂上的大鐘指針指向了7點，天色漸暗，我們才從海潮中抽身上岸。亞龍灣的風不一會就將我們身上的水分吹干，干脆衣服也不換了，把浴袍毛巾往身上一披，直接開車回酒店了——這也是我前面所說的得弄部車才方便的原因之一。
回到酒店洗完澡，在酒店外的一間湖南菜館吃了晚餐，已是晚上9點多了，一家三口沿著三亞河邊悠閑散步。夜色中的三亞閃爍著恰如其分的霓虹燈火，天幕上依然可見淡淡的雲影，涼爽的清風和閑散的氣息，讓人沉浸其中，忘記了大都市的喧囂和躁動。
回到酒店也快晚上11點了，在三亞這種地方隨心所欲地悠游，讓人渾身上下都是懶洋洋的感覺，預感到今夜，又將是一場沉沉的好夢。
(亞龍灣之浪)
三
5月2日。早上又是自然醒來，一家人洗漱完畢下樓check out，然後開車去大東海邊的珠江花園酒店飲早茶。此酒店是由廣東的珠江實業集團投資管理的，所以有粵式早茶餐飲提供，環境也不錯，餐廳大窗正對無敵海景大東海海灣，價錢貴了點，不過還算物有所值了。旁邊的西餐廳裡有很多俄羅斯人在用西式自助早餐，金發碧眼的小孩子看起來特別好玩。
吃完早餐，繼續上路。今天離開三亞往北去了，在黃金周的旅游大潮湧到三亞之際，我們選擇逆向而弛，目的地是海南島南部腹地的保亭黎族自治縣縣境內的七仙嶺。
“七仙嶺”的由來是因為嶺上七座依次排列、傲然挺立的石峰，仿若七仙女下凡，因此得名。引得了七仙女下凡的，應該便是山腳下那一注熱情的溫泉。離三亞最近的溫泉是南田溫泉，在大東海的珠江花園酒店門前有免費的大巴接送，不到一小時車程，方便得很。不過若論溫泉的實質，我以為還是以七仙嶺溫泉為海南島之最：奇峰、雨林、黎寨、地熱諸般風貌齊備，單從圖片上看便似人間仙境，及至身臨其地，更由衷地感嘆自然造物的神奇之力。不過此地離三亞稍遠，北行50公裡下了高速公路的出口後尚有七、八十公裡，路倒是好走，但是對於旅游團和無車的自助游驢友來說，一般難以考慮前往。
我們在吃完午飯小歇一會後，下午兩點半多開始攀登七仙嶺。問門口賣票的小妹說，上下一個來回得三個多小時，頗讓我們有一些忐忑的感覺。不過剛開始的山路並不崎嶇，濃密的山林遮住了正午的陽光，滿目的濃蔭翠色讓人心曠神怡。但是很快，山勢便急促提升，登山的小路保持著不下45度的姿勢而且中途少有緩衝和停歇。登山的人不多，聽口音基本上是本地的，一問果然也是。且行且停，且歇且行，一路上最大的感覺就是都市人的身體必須經常要還原到大自然中去磨礪，否則作為一個動物物種的原始機能就會退化殆盡了。終於登上峰頂時，這半程已耗去兩個多小時，此時天色突然陰沉，風雲湧動、煙嵐彌漫，將七座參差的奇峰包裹在絮狀的雲霧中。俯瞰腳下的群峰，如隔著一層飄動的紗幕，時隱時現，恍若夢境。但是此番景色雖好，卻是暴雨的信號，此地不可久留，得趕快下山了。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走得輕松，但是熱帶雨林的雨比別的地方都來得異常地猛烈和迅速，很快便成磅礡之勢。剛開始的時候，濃密的枝葉阻擋了雨勢，我拖妻攜女在林蔭中匆匆而下，只聽見密集的雨點撞擊樹葉嘩嘩作響，偶爾透過來一點雨滴，倒不覺暴雨的威力。但是沒多久，雨霧就將密密的山林完全淋透，經過枝葉的聚集和彙流，形成更大的水珠滴落。原始的山道上沒有任何建築物可以遮蔽棲身，很快便打濕了一身。我把衣服脫下蓋在小孩的頭上遮雨，自己干脆讓它淋個徹底。這一場豪雨一路伴隨著我們直到山腳，山道上已無人影，在熱帶雨林風雨的洗禮中，我們從山頂到山腳的過程只花了一個小時，但卻無法避免地成為了幾只標准的落湯雞。聽門口的小妹講，這場雨是近兩個月來最大的，竟讓我們撞上了，不過被雨洗過的空氣混合著泥土的氣息，異常地清新，直入心肺。好在車就停在山門口的停車場，行李也在車上，趕快上車在車裡檫干了身換了衣服，感覺就像荒野中的求生者重新回到了人類社會一樣。
經過三個小時的山路和暴雨的雙重考驗後，山腳下的溫泉無疑就是疲憊的身軀最好的歸依了。這裡有大大小小近十個溫泉山莊或度假村，我原本想在此訂房，誰知這兩日通過旅行社代訂普通標間也要三百多元，不值。後來干脆在保亭縣城訂房，不到兩百，七仙嶺離縣城只有十公裡，泡完溫泉再開車回去也就十幾分鐘，這也是自己有車的好處所在。
這裡每個度假村都有自己的溫泉池，住客是免費的，外人就要花錢買票。我們挑了一家比較大的，除了溫泉池外還有溫度稍低的溫泉水游泳池，買票也不貴，大人15元/人（不限時），小孩不到1.2米，免費。
浸在溫熱的泉水中，很快便將全身的毛孔舒展開來，驅散了適才那場暴雨的寒意。此時雨已停了，抬頭可見那七座卓立不凡的山峰在愈變愈暗的天幕中愈顯奇異峻峭的剪影，四面山野的蟲鳴清晰可聞，微微的山風攜帶著雨後青草芬芳的空氣拂上臉龐，和漫天閃爍的星星一樣，讓人眷念於此。
剛經過了跋涉的艱辛和冷雨的洗禮，在溫泉泳池裡舒展開疲憊的身軀和四肢時，更覺得這裡的奇峰和溫泉簡直是上帝對此地的刻意恩寵：沒有泉的溫柔，難顯山的陽剛；沒有山的陽剛，也體會不到泉的溫柔。
在清亮的月光照耀下和叫喚的肚子催促下，我們終於依依不舍地爬上了溫泉池。溫泉區裡吃飯的地方到處都是，餐廳和大排檔兼備，不過我們決定回保亭縣城，通常來說，城區裡的選擇範圍更廣。但是這一次我們的自以為是錯了，雖然只是晚上九點多，這山中的小縣城卻已難以找到開門營業的食肆。倒是河邊的大排檔聚滿了納涼吃夜宵的人，不過這裡被愛干淨的老婆立即否定，恃著有車，又仔細地兜了一圈，終於發現了一家做包粉面的小店，看上去也還干淨，就進去點了幾碗面。許是因為下午那一場艱難的跋涉和豪雨的洗禮以及溫泉的撫浴，這幾碗面和稍後的睡眠都理所當然地香甜……
(林海的誘惑)
四
5月3日。小縣城的早上異常地清淨，按老婆的意思，還到昨晚的小店去吃早餐。店裡除了我們一家三口還有一對老人，應該是本地的，因為我注意到了他們的臉，那種風霜雪雨所留下的印記也只有在這遠離大城的地方才會出現，猶如素描教材裡的經典但又顯得是那麼地平和安詳。他們起身的那一刻，我目送著老頭子摻扶著老太婆緩緩離去，老婆的手此時不經意地伸過來捏住了我，我看她一眼，也正在盯著老倆口的背影發愣。
吃完早餐開車上路，沿昨天來時的路徑返回，經過的小鎮上路邊有成堆的椰子，一塊五一個，買了好幾個放車上當備用飲料，這些才是電視廣告上常說的“無添加劑、純天然食品”，又便宜，一個椰子可以灌飽兩個人。
回到高速公路上繼續北行，北向海口方向的車流明顯要比三亞方向的稀少。今天計劃去一個新開發的景區石梅灣。石梅灣的位置在萬寧市的興隆附近，交通很方便，走東線高速公路，由海口去160公裡，由三亞去100公裡，見到興隆/石梅的出口下，再走一公裡就到了。我們是由陵水的入口上的高速，走50公裡就到了。這一截路沿途新開發的景區密布，如分界洲島、香水灣、日月灣等。
我知道華潤集團前兩年開始在石梅灣策劃開發旅游項目，至今已初具規模，今年五一前剛剛開始試業，我們此次到訪正好趕了個新鮮。石梅灣的沙幼水碧坡緩風清浪急，自然條件很好，絕不遜色於亞龍灣，而且因為開發強度不大還基本保留了原始的景貌，如往來游弋捕作的漁船、沙灘上擺賣海鮮的漁民、光著身子在海灘上嬉戲的漁家孩童、還有當地漁民自行開設的海鮮大排檔。因為現在知名度暫不夠高，來此的人不多，也不見旅游團隊的蹤影，但基本的服務配套設施已齊備，像潛水、快艇等各種水上運動項目、咖啡廳、餐廳、淋浴房皆有，還可提供一個近岸的無人小島“加井島”的接送游覽服務。
午餐時間我就用餐地點征詢老婆的意見，不出所料，親愛的老婆跟我從衛生和環境兩個方面進行了比較，研究結果是放棄大排檔，選擇游覽區的餐廳。這個觀點我也是基本同意的，衛生條件自然是不用說，單就環境而言就實在誘人：坐在室內是落地玻璃面朝海天一線，坐在室外平台則是婆娑椰樹濃蔭下近聽海浪濤聲。不過對於裝修、環境一流的餐廳我也基本做好了忍痛被斬的心理准備。菜單拿上來，硬著頭皮去翻，卻出乎我的意料，價錢很實在。印像最深刻的是點了一條白鯧，48元/斤，點菜的小妹說有一斤左右，端上來後我看著也是約莫一斤的樣子，後來結帳的時候我特別留意帳單上這條魚的重量，寫的是0.8斤，真的是明碼實價、值得宣傳。結果這餐飯只花了我們在廣州上一次街邊大排檔的價錢，可是環境和廚師的手勢就遠勝十萬八千裡了，只是不知以後人氣旺盛之際是否還能保持這般物美價廉的作風。這間餐廳的名字叫“行雲流水”。
吃完飯休息了一陣我們又換上泳裝去衝浪，被海浪衝上沙灘的貝殼隨處可見、層積成一線，這對於漁民的孩子可能是司空見慣、等閑視之，但卻把我們這幾個久居城樓的大人小孩樂顛了，挑挑揀揀裝了一大塑料袋。
淋浴衝身時也未收費，可能因為剛試業，很多制度尚未落實實行。旅游區現在也暫未有酒店等提供住宿功能的設施，如果以後有酒店落成，我相信這裡是值得眾多游客盤桓一兩日的地方。不知石梅灣的將來是否似今日的亞龍灣，變成一個永不落幕、日夜笙歌的沙灘集市，由此，我很慶幸現在領略到了這種原始的美，真的。
由石梅灣出來開車上高速時已是黃昏，火燒般的晚霞肆意地侵占了整個天幕，一直伴隨著我們回到海口。只有在海南這種沒有工業煙塵的異域，天空才能把沒有經過折射的真實面目展現在你面前，而我們卻只有感嘆，原來，這才是我們頭頂上真正的天……
兩個小時以後開車回到海口，這個海島特區省的首府在夜色中展現著大城市應有的風貌。今夜在海口終止我們在海南島穿梭的旅程，明日，將登上返程的跨海列車回到廣州。
暫別了，這個蔚藍和翠綠交織的海島，然後，再等待下一次的重聚。（完）
(海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