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夢嗎？看青山山間繚繞雲霧，像一首首漫漫的詞。
那是謎嗎？無盡夜路盤繞空谷，哪裡是方向。
那是情嗎？在迷漫與清朗間穿行，心悸與激動像老調的兒歌。
（一） 濃霧
從五台山站即沙河站下火車，還要翻過連綿的山脈才能到達台懷鎮。幾日的連雨使得山間霧靄沉沉，根本辯不清前路。當時是凌晨四點多鐘，雖然火車是軟臥但還是暈暈的，另外來接車的師傅一定是相當困倦，因為他是之前從台懷鎮開車過
來的，睡得更少。
他們說路邊臥著很多牛，但我看不清，也來不及看清，我坐在前面瞪圓兩眼，試圖幫師傅看清一點道路，雖然這樣做只是徒勞。
絕望，簡直就是絕望。
車向山上盤過一段後，霧氣完全掩蓋了一切。偶爾可見車前的道路中線或懸崖側的紅色標識，在這種情況下，這些僅可依據的標識成了我們的前行的僅有依據，但就是這點可憐的依據大部分時間裡也拋下了我們。幾天前我剛經過俊美但驚險無比的太行山脈晉城至焦作段，當時整個行程都為安全捏緊一把汗，如果說那段行程是無比地恐懼，可今天這情況，卻簡直是絕望啊，車子就好像失去了眼睛，霧靄掩飾了一切的同時也帶來了更深的恐怖。
好像有一輛捷達車試著超了我們的車，但沒有幾步就又讓了我們，那車在前面根本無法行駛。
無法尋找再恰當的語言來表述那令人緊張的感覺與心情，但最終我們還是安全地穿出了霧谷，凌晨的天似乎也開始有些微亮，山路隨著我們下得山來駛向台懷鎮而變得清晰起來。進山交票時一輛車逆行駛向我們剛繞下來的盤山霧道，我真為這車捏一把汗。
到台懷鎮的一處山莊住下，睡不了多久，就得起來奔赴景點。
（二） 法輪
其實游五台山，也基本上就是在台懷鎮附近，參觀各大寺院，感受濃郁的佛教氣氛。而並不是真正的登山，雖然據說五台的景色各有特色而且各具韻姿。
最早上得的寺院是菩薩頂，宏偉的氣勢令人嘆服。
轉下來進得塔院寺，就是擁有很多五台山介紹上都看得到的大白塔的寺院。塔下有很多法輪，需順時針撥動每一個法輪，如是三周，幾個角的方位上有更大的法輪，可一人或多人合轉。
我隨眾人賣力地轉動每一個法輪，不經意間發現一位老人正與別人一起轉動角位上的大法輪，她目光閑適而篤定，身子已被長年累月的生活折彎但她卻賣著快速而有力的步子，誠信之中透露著歲月游走留給她的風霜後的平和，一種心靈的微顫瞬時掠過，我挺直腰，繼續跟大家一起，向前轉動手中的法輪……
（三） 齋飯
午間，普化寺。
一個偌大的飯堂，長條桌與長條凳。
跨進門的那一刻，我被素嚴的氣氛嚇住了。
眾僧人與同我們一樣來吃齋的人都已順序坐好，兩排之間面面相對，兩長條桌中間留一人可過的通道，供盛飯菜的和尚給大家添齋時通過。每人面前放兩只大碗，一個用於盛飯，一個用於盛菜，外加一雙筷子。
男賓與和尚們在一側，女賓與尼姑在另一邊，沒有人說話，我們也不敢說話，我和身旁的小任只能通過簡單的動作表達意願。
窗外屋檐下兩個較年輕的和尚敲響了大鐘，然後堂內一年長的和尚開始帶頭唱經，不多久，眾人同唱，霎時聽不高卻充盈著震動的和聲驟起，我心亦虔敬有加，微看對面幾位常人打扮的老者，同樣可以隨聲同和，但來不及顧念太多，唱和聲停止。有和尚分別拎著飯桶與菜桶順序添飯菜。這飯與菜絕不能要多，不夠再添可以，但剩下是絕不允許，同行的幾位女士領略了其中的鐵規，在一年紀並不大的和尚的馴斥聲中，有的把掉在桌上的飯吃掉，還有的幫別人把湯喝完。
我自是規矩從事，菜不夠，吃光後將空碗推到桌子前緣，自有和尚過來添菜，僅有一菜，是豆角煮土豆，不過我沒有吃最後的湯，據他們說還比較好喝。
我沒有剩下一個飯粒，可以坦然面對來檢查的那個年輕的和尚。
沒多久，唱經之聲又愴然響起，整個廳堂內充滿著莊重與威嚴、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使人說不清是激動還是心悸，隨著唱經聲音的結束，很多人搶著去堂中央的水盆裡洗碗，我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走出廳堂，聽同行的女孩們當作故事一樣敘述著被她們認為無比慘痛的這次經歷，莫名的無謂與釋然從心中掠過，也許我再也忘不掉這頓齋飯，……
（四） 佛緣
顯通寺是有名的大寺院，據稱這裡的大師們都有著更高的地位。
在很多殿前進香祭拜，忽有一殿內，法師叫我過來，在一本上簽名，然後欲送我一物什，我想了想，虔敬地還給法師並告訴他，目前我還在流浪，未有定所，因此不敢承接大師的贈物。
同行的小任得知後，頗為驚奇，認為同樣是進拜，獨我被大師叫到進前，確是頗有佛緣，他與女友小張遂回到大師處，各自索得一物，隨身攜帶。
回想自己的所為，實在對大師感懷不盡。想我將其所贈之物還回，是緣於自己目前之飄泊不定，恐有怠慢，於是更加感慨無盡。
那一刻我想，若有機會，我一定再來五台。我一定再來此院。
（五） 盛典
萬佛閣即是五爺廟，五爺的神名我早有耳聞。第一天導游本沒有安排，但我們還是去拜了五爺，因為第二天是五爺的生日，來自各地人眾也許會將五爺廟圍得水泄不通，恐難擠得進去。
第二天清晨五點，我們又起床直奔五爺廟，這麼早時，廟前已是車水馬龍，人流湧動了，五台山是佛教的盛地果然名不虛傳，這一天的盛況足以證明一切。
五爺的生日，大家當然非常虔敬，敬香祈福，如依如常。
想還有人正奔波在從太原當天趕來的路上，再看門口停車場上如織的高級轎車和偶有的誇張的車牌號，想來，這天真是一個盛大的慶典。
從五爺廟裡出來，心裡泰然。
（六） 登頂
我們都沒有坐索道，而是沿台階登上去。
我當然沒有坐索道，當然從台階登上去。
雖然很累。但那濃霧時來時去，白塔時隱時現，面前的青山青翠逼人的境致令人
滿足。等最後登上黛螺頂，四周皆隱藏在霧中，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清。本來此時可望五台的雄姿，但此時只能在心中默想，南台那遍野的山花，北台冬季的雪景。
從黛螺頂上往下幾步，便見一中年婦人給幾人講述一階一拜的動作要領，如跪叩時兩手應作掌平攤然後如接到祈福般從頭頂向下劃過後再伸開，我們都圍了過來，她更為專注而且投入地給眾人講起平時如何多行善事等佛理來，我們聽了許久後與她道別，下了幾階，回看她的背影，仍非常虔誠地一階一叩拜。
下來時我也沒有坐索道，速度沒比他們坐索道的慢多少。
趁他們去賣紀念品的時候，我在車上把汗濕的衣衫換下。
（七） 勝境
回程的途中路過龍泉寺，寺中的幾座牌坊和影壁等實在雕刻得精致不凡。
再兼此處可望對面連綿的青山，絲絲縷縷的霧雲如柔軟的輕紗般飄逸在青山之間，時而彌散，時而籠聚，真如一首首漫漫的詞，讓人如在夢境。
果然人傑地靈之所，充滿著迷人的神秘，也演盡了清新和雅逸。
那充滿欲望與紛爭的俗事，可望在此被暫清洗，換得心境上短暫的安寧。
勝境總像迷又像夢。
車沿著盤路前行，在時斷時續的霧靄中越過，就像打破了一個又一個蒙起來的假想，但新的迷幻卻又隨之而來，於是，永遠都驅之不盡。
那就這樣吧，可稱其為勝境。
（2002-8-25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