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螻蟻

作者: dingding123

導讀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樣一種殘忍的游戲,只記得那時好像還在上小學吧。那時侯在我們那個小鎮幾乎沒有什麼游戲可言,除了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盡情的瘋玩以外,大部分的賦閑時間都是在我家那個小小的院子樂獨自度過的。 小時侯,不喜歡像別的伙伴那樣每天睡午覺,常常一個人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裡胡思亂想或者發呆,但更多的時候是專心致志的用 ...

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樣一種殘忍的游戲,只記得那時好像還在上小學吧。那時侯在我們那個小鎮幾乎沒有什麼游戲可言,除了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盡情的瘋玩以外,大部分的賦閑時間都是在我家那個小小的院子樂獨自度過的。

小時侯,不喜歡像別的伙伴那樣每天睡午覺,常常一個人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裡胡思亂想或者發呆,但更多的時候是專心致志的用“天真”的眼睛在紅磚鋪就的地上搜尋螞蟻一類的小蟲子,然後玩一種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游戲,如果一種生物在毀滅另一種生物的時候產生一種平時無法感受的快樂的話,那一定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游戲,通常殘忍的東西都比較刺激和有趣,而這正是一個不喜歡睡覺的小孩子所需要的。

游戲的整個過程是這樣的:

先找到一只細木棍或者從笤帚上折一截細枝,然後在花盆、牆根或者磚縫裡找一只黑螞蟻,引誘它爬到木棍的一端,然後小心翼翼的回到小板凳上,在此之前的過程裡要不斷的把木棍的兩端不斷的在左右手之間倒來倒去,以免螞蟻順著木棍爬到手上咬人(大人說的螞蟻會咬人,所以手拿木棍的時候心情是無比激動的)。

坐下來之後,游戲變可以正式開始了,我把螞蟻抖落在地上,看著這小東西慌慌張張的左衝右突企圖逃跑,就不斷的用木棍擋住它的去路,這期間我還是很小心的,怕自己用力過了碰傷或者碰死了它,那麼之前的一切還要從頭再來一遍,但即便重來成功卻未必再有那樣的興致了。

在對它笨拙的逃命方式失去興趣以後,這個游戲最精彩最令人興奮也是最讓人欲罷不能的部分就可以開始了。

我運動起所有口腔的肌肉,積攢足夠的唾液,不斷的吐在螞蟻的四周,一點點的把它包圍起來看著它在圈中不斷的奔跑,最後再把僅有的中心空間也用唾液填滿,這樣這只幾乎已經精疲力盡的小東西忽然的就又驚慌起來,在濕粘的唾液中奮力的掙扎起來,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終於一動也不再動。

整個過程中,我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哪個幼小的可憐的小東西身上,心情也從最初的小心翼翼到興奮不已,再從興奮不已轉而有些於心不忍,最終再由亢奮而轉至無動於衷。

游戲結束了。

而一種沉重卻總是在游戲結束以後驟然襲臨,雖然,在那樣的年紀我根本不知道去思考什麼有關生命的問題,但最是困擾我的卻是:在小小的螞蟻面前我是如此的 強大,而在我背後又有沒有比我更強大更殘忍的東西呢?如果有,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強大、怎樣的一種殘忍呢 ?於是,在夜晚的夢中就常常出現有關於怪獸和鬼魂的想像來,在它們面前,我像螞蟻一樣無處可逃。

很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已經知道了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魂與怪獸,可是,那種縈繞心頭的恐懼卻從來也沒有稍減,相反的卻與日俱增。

這是人類所主宰的世界,至少人類本身是這麼認為的。

人類在這個星球上空前的強大,再沒有比人類更強的生物了,也再沒有比人類更殘忍的 生物了,從前也許有,但以後卻決不會再有了,人類越來越多越來越聰明,而其他的越來越少,越來越膽小了。

現在關於螻蟻的問題已經沒有辦法再困擾我的生活和我的夢境了,我知道自己是如何的 強大。

可是,我依然害怕,依然害怕。

十幾年前,一個從小就很喜歡我很疼我的一個大姐姐在家喝了過量的安眠藥,在醫院裡痛苦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聽說臨死前她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救我。可是那位因為反對女兒婚事而把她逼上絕路的母親卻無能為力,追悔莫及。

八年前,和我同班的一個女生因早戀問題不堪老師的侮辱憤然跳樓,三樓的高度雖然沒有能令她香消玉隕,卻在下頜至頸處留下一道終生不可磨滅的疤痕。

前年,一個比我弟弟大一歲,我從小看到大的鄰居,在學校被人一刀扎在肺葉上,死了,那時我在長春,回來後聽說他是為了拉架而被誤傷的,事後盡管那對失去了獨生兒子的父母級級上訪,卻終究沒有能為早逝的兒子博取一個見義勇為的稱號。

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注定是多災多難的,可是我們為什麼會害怕呢。

“螻蟻尚且偷生”是因為螻蟻有著像我一樣殘忍的敵人,我們屬於不同的物種。

可是,我害怕什麼呢?

我不能說。

我不敢說。

我的唾液能淹死螞蟻,別人的也能淹死我。

在螻蟻眼中我是敵人。

在敵人眼中,我是螻蟻。

我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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