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天堂旁的七藏溝

作者: caosiwei

導讀一位驢友初從藏區回來說:“常在堵車時睡著,幾分鐘後突然睜開眼,恍然還以為自己正坐在駛往藏區的班車上,似乎前面馬上就到道孚、八美、雅魯藏布江,有種想哭的感覺……” 這段話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或許是為一首聽了就會淚流滿面的牧歌,馬背上滄桑的聲音總是穿越雪域高原夜行如風,點滴入夢。真想再吃一口漂著花生核桃細末兒的奶茶和剛炸的油果;多想在漆� ...

一位驢友初從藏區回來說:“常在堵車時睡著,幾分鐘後突然睜開眼,恍然還以為自己正坐在駛往藏區的班車上,似乎前面馬上就到道孚、八美、雅魯藏布江,有種想哭的感覺……” 這段話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或許是為一首聽了就會淚流滿面的牧歌,馬背上滄桑的聲音總是穿越雪域高原夜行如風,點滴入夢。真想再吃一口漂著花生核桃細末兒的奶茶和剛炸的油果;多想在漆黑的夜晚再把所有的頭燈點亮,讓這一閃一閃的聚光燈揮舞在老範頭頂,聽他熱情豪邁的藏歌;我又夢見臨別前一晚大家擠在老範家溫暖的木屋裡,聽他用不知名的樂器彈奏天籟;帳外飄著雪花,老範還來不及擦去沾滿切生犛牛肉片弄油的手,就眯縫著眼像一位慈愛的兄長看我們支著三次不齊的樹枝,叉起他抹了香料的肉片伸進碳火裡烤得嗤嗤作響,頓時滿帳生香。這樣想著,人就像飲了高山湖泊釀成的酒——又一次迷醉了。

跋涉

在當今車水馬龍,飛機頻繁啟降的九寨天堂背後,有一片神秘、寧靜的世外桃源——七藏溝。她就像一株高原奇葩,在深山靜靜地綻放著她的美麗。

雪雨天在我們上路的第一天就露出了猙獰,山林瞬間銀裝素裹。盡管背包和帳篷都在馬背上馱著,但聚冷的天氣使人的判斷力和靈敏度也急劇下降,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已分不清是山路還是水路的山間雪地。仿佛是一個個電影場面,馬幫的老範和小範在斜灑的雪花中背起我們淌進冰冷湍急的溪流,最後第十三個人和筋疲力盡的老範一起跌倒在了河水中。

小範一再提醒我們不要讓馬兒在途中吃得太飽,但我的好意卻險些招來殺身之禍。一路秀色大餐後,黑駿馬載著我在山間小徑和高原草甸上快活地奔騰起來。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嫌我累贅了就突然拱動身子,虧得我的騎術日漸過硬才不至於被這突如其來的作用力拋出去。雪地上滑得很,大家才為我捏了一把汗,棗紅馬一個踉蹌拋起不擅騎術的蒲姐,青紫了她整個左臉。快人快語的花姐被同樣累壞了的小白馬抖下水後郁悶了好一陣;結果,第一天到達宿營地的時間比計劃晚了三個小時。原定的美餐計劃只好變做泡方便面勉強充飢果腹。

在後來的六天時間中,淌河過獨木橋無數的我們終於開動聰明腦筋總結出了多種趣味涉水方案:身體輕的可以背著過;玩得酷的可以騎馬過;梅花樁練得好的可以走輕功;可以牽手過、可以眾星捧月過、可以跳探戈、可以打八封。總之苦中取樂,化磨礪為鬥志,並大大激起了十三眾生齊心協力共取真經的凝聚力。

走在陰晴不定的高原,就像一天中走過了四季。忘記了濕地中穿衝鋒褲,雪地裡戴墨鏡,烈日下戴帽子,差點致使面頰毀容、眼睛雪盲,於是懂得了什麼叫有備無患。看來幸福是屬於有准備的人一點不假。

超越

眼前的埡口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金色的光茫。站在它的腳下就該知道什麼叫從零開始。我裸露在陽光下的皮膚已由通紅轉為干竭的深黑,因此沒有人會看出我臉上興奮的紅霞。曾經無數次從來時的車窗前仰望它,如今倦伏在它的腳下頂禮膜拜。呼吸越來越急促,腳步越來越沉重,這是夢想與距離的較量。

三番五次以為就要抵達至高點了,寄予無限希望、傾其全身力氣爬上去,卻只是通往埡口的路途中稍稍平坦的空當,更高的山峰還在遠處等著我。我只得再一次調整好步伐,努力保持著呼吸的節奏,踏著機械而單調的步伐緩緩邁向4200米海拔的埡口。在感覺更接近藍天地方,祝福的隆達把吉祥揮灑。我想,經後無數次溫暖我的將是風口中火熱的胸膛和我們歡呼的波浪。

翻過第二個埡口,紅星海子就快要呈現在我們的眼前了。之前,對於它名字由來的猜想都被一一否決。原來,秘密就在海子旁邊視線能及處屹立的一塊巨大金紅色的岩石背面。遠遠看去一個巨大的心形岩石洞就在其中,加之岩石形成以紅色礦物質居多,所有叫紅心岩。心被掏走只留一空洞,必然又是一個凄美絕倫的神話故事,讓人浮想聯翩。仿佛被掏走的是我的心,找遍天涯無處尋。

天空的顏色讓我情有獨鐘。放眼望,天水藍。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泊,是掛在地球表面的一顆眼淚。靜靜地坐在海子邊,無須出聲,海浪輕輕地拍打著岩石。碩大的蝌蚪和魚兒在海子裡自由地滑動,像是知道,這是人類絕不會觸及的一塊聖土。此刻,我想變做魚兒,對海說:“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海裡;海子一定會用他博大的胸懷撫慰我: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裡。”

迷失

貪戀於大自然恩賜的仙境中,幾乎每個人都成了好“色”之徒。雪山、草海、叢林、溪流像一條永游無盡的風景線牢牢抓住我的眼波、色彩的變化應接不暇。總是看不夠,所以才一次次地來。

最為驚險的一次,為了穿過叢林去看小溪水。我在隊前和隊尾穿梭不停。很快,在亂藤覆蓋、怪樹橫生的叢林水路中迷失了方向、脫離了組織。天將擦黑。四周齊頭高的灌木群像黃老邪設的桃花陣把我抱了一個滿懷。叢林阻擋了視線,前途一片迷茫。

真是像極了人生的分岔路口,路就在腳下,可是哪一條才是通往營地的正確方向呢。呼喚著隊友的名字也無濟於世,這裡不是山谷,連自己的回應都聽不見。走過的路是否還記得,走錯了可否回到原地重頭再來,眼中充滿了彷徨和無助。

唯有憑著直覺和路上新鮮的牛屎在阡陌縱橫的叢林中尋找出路。我要牢牢記住走過的路線,以免越陷越深,越走越遠。我不知道人一生會不會有走不出的迷霧,但既然已如此就從容些吧。還好,我是幸運的。至少今夜將有星光做伴,明晨總會朝霞滿天。

對話

是前生的夢嗎?來到這渺無人煙的聖地。更像是一次奇幻的旅程。七天的行徑中不見人煙和公路。到過之處,像若爾蓋這樣的草原之城都已是燈火闌珊。但在七藏溝的日子卻每夜只與篝火相依,口中念的是馬幫的古諺,抬頭即是滿天的星星。早晨出帳對著清涼的溪水梳妝,想起了我奶奶,我奶奶的奶奶那一代的幸福。

一匹只五個月大的馬,邁著纖弱卻穩健的步伐時刻緊隨在一匹母馬的身後,母馬馱著人卻還一路給小馬駒兒喂奶。由於有三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加入,隊伍不再以性別區分。年長的理所當然將僅余兩匹閑置的馬留給了他們。行徑之中或聽到或看到有淚光閃動,可誰要想在中途退出,走過的是水路,前面是埡口,你看著辦吧。七天,我們沒有重復,只有一個目標——向前。

行徑的第三天夜晚,山民發現自己馱在馬背上的三角架不知何時被折彎致使報廢,因而與馬幫老範發生磨擦,而老範也發泄了這幾天跋山涉水連褲襠也被打濕的怨氣。可是,次日清晨大家發現兩個豪爽干脆的男子漢早已合好如初。

惡劣的天氣和陡增的海撥考驗著我們的毅志。考驗著人和馬、母與子。每一個鏡頭都記下了自然而生動卻沒有語言的對話。

萍水相逢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起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山,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世上會有這樣的機緣。我們結識在藏區雨後的彩虹下,以後這一群驢友真的像七色光一般行影不離、結伴相游。還有一些人,我們住在不同的城市,同樣的季節又借這七色的夢幻之地發出邀請。然後,我們隔著一天的時間,也隔著一天的路途相繼來到這裡。路途中時常會想起那一只曾經帶給我溫暖的手套,今天我也用同樣的方式把愛心傳遞。雪花飛舞中山神為我們策劃了一場特別的重逢。在一排五色炫動的臨時建築前,我輕啟那頂熟悉的帳篷對他說一句:原來你真的在這裡啊……也許,穿越七藏溝只為兩年後這一次殊途同歸的重逢和化陌生為熟悉的擁抱。看啊,在寂靜的山林中,我們的笑聲在回蕩。

雪化後,已是一生。帳外的小溪依舊流動,我能肯定的是此刻陽光正灑在我們每個人身上,照亮我們前行的路。過往的人就這樣從馬隊旁與我們擦肩而過。或因驢行而結識、相伴,或因驢行而每每相遇。想必,這些快樂的驢友們都有著一顆純真而童趣的心吧。最美的風景,總是要穿過最險惡的瘠地才有緣目睹,但是我們永遠不會透露,通往秘密基地的小徑和那一夜的奇遇。

心靈暢游

七天之後,我們的欲望已經單純到了山中回來睡一個好覺、吃一碗老範煮的熱騰騰的面疙瘩。誰要是能把用狐狸毛做的炊火皮囊扯得呼呼作響,就會被大伙兒崇拜得五體投地。必然有體力、心力不支者又開始發誓賭咒。可是當驢行有太陽送行,藍天作別,我們絕不會因為這一切出現得太遲而懊惱不已,而是心存感激。每一個走出七藏溝的人,仍然會深深地回望那一片叢林疊嶂的峰巒。如果說走能將心上所有的負累卸載,那麼我願一生走下去。哪怕被別人嗤之以鼻為自虐狂,他們又怎會明白那些沿途的風景曾帶給我多少今生無法用言語名狀的快樂。

當快樂身體力行就觸手能及,生命一下子就變得簡單而充盈。所以,在心累了的時候就會閉上眼睛想一想七藏溝的日子。雖然時間會逐漸模糊了過往的記憶,可我還是想閉一閉眼,裝作現在很滿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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