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返麗江印像
時隔七年，重返麗江的印像其實並不好。
兩年裡昆明去了不下十來次，每次去心裡總有個聲音催我回麗江看看，卻總仿佛是個奢望。五月了，終於給自己個機會，由昆明順道去麗江過個周末。那是個倉促的決定，什麼計劃都沒有，去之前從網上聯系了家客棧，是兩個大學生開的，石頭和瑜飛。“你真瀟灑啊，那麼遠過來才住兩晚”石頭說；“你們才瀟灑呢，喜歡了就住下了”我說。
到了古城裡的石頭家，是傍晚，客棧的位置有點偏，並不在古城的中心，院子裡沒人，感覺有點冷清，決定放下行李便去城裡逛逛。客棧送的地圖我說不用了，來麗江就是來迷路的，要地圖做什麼。
傍晚時分，陽光逐漸溫柔下來，我開始在古城的閑逛。真是沒什麼目的，憑著感覺，東南西北全無所謂。古城在這個時候最熱鬧，到處都是游客，多是旅游團，而真正的行者很少，也許是麗江近年來太過商業了，把他們都嚇走了。老外也不多，也許是因為經濟危機。街上西餐店少多了，滿大街都是腊排骨火鍋、烤魚和米線的招牌，這也是順應潮流吧。我也被嚇到了，特別是看到四方街人山人海，酒吧街上一家臨一家的高音喇叭，如出一轍的卡拉OK加張牙舞爪的舞蹈表演，還有門口穿著納西服裝招攬顧客小妹的嗓門，我只好捂緊耳朵快步離開。青鳥三樓窗口有個彈吉他的男生，隱約間聽得在唱“野百合也有春天”，可憐哪敵得過這滿山遍野的disco節奏狂飆，完全被蓋住了，我真是為他感覺悲哀。
逃離古城中心，我幾乎無心再在人群裡逛，本來對旅游購物毫無興趣的我實在無法對小街兩邊的各式店家打起精神。麗江好像不是我記憶裡的麗江了，七年前的樣子，同樣是這樣的嗎？我有些記不真切，究竟是麗江變了，還是我變了？
倒是慶幸自己住在古城邊緣的安靜小巷裡了。
2．一個人的旅行
一個人在城裡閑逛的時候，帶著耳機，雙手插在褲兜裡面，把自己變成一個封閉的殼，與外界是不接觸的。往上走了一些台階，恐怕是到了望古樓附近，有些喘，畢竟海拔2400米，我並無所謂什麼景點，於是便往回走。在一家看上去還安靜的飯店黃金海岸吃飯，店裡有個中年男子在彈吉他唱歌，偶爾也邀請顧客上台一起唱。我坐在戶外臨溪的座位上，不覺得吵，剛剛好。歌都是老歌，也不吵，聽到熟悉的歌，飯店裡的顧客竟會一起哼唱，我也跟著唱。在麗江，這樣的感覺一點都不奇怪。
回到客棧，院子裡有無線，便捧了電腦上會兒網。夜裡空氣很涼，冷氣直往衣服裡鑽，仿佛要把白天曬足的太陽都逼出來似的，便回房間睡了。
夜裡常醒，這是高原反應的正常現像，我也不足為奇。半夜還有人砸石頭的門說洗澡水太燙了，老清老早又有客人來電話，院子裡只聽到長長的電話鈴聲，一下一下，直到石頭衝出來接。心想這客棧的經營也不容易，真是難為這些大學才畢業的孩子了。
早晨八點出門，照舊閑逛，一心想找當年住過的茶馬客棧，還有老謝的青年旅舍，卻轉來轉去怎麼都找不到。我為此走了很遠，幾乎走到古城的邊，走進民居了還是沒見，有些沮喪，難道是關了？不過，遠離古城中心倒是很清靜，商家漸少，只有納西老婆婆背著竹簍在小巷裡走。我買一瓶犛牛酸奶喝，不知道是因為牛奶瓶子懷舊還是心理作用，只覺得味道要好過城市裡的酸奶。
最後找了家名叫普羅旺斯的咖啡店吃早餐，水果酸奶、面包、煎蛋和咖啡。店挺漂亮，沒人，窗外倒是不少人拍照，我把自己安排在陽光裡的座位，趁著早晨的斜陽還不算囂張。
吃完早餐，心滿意足地繼續找，往古城的另一邊，憑著一點點的記憶，終於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被我找到了茶馬客棧。我在門口拍了張照，七年前也在同樣的地方照過像，相片裡面有自己，很喜歡的一張照片，還擴印了放在相框裡面。我沒有進到客棧裡面，害怕一不留神遇見當年的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青年旅舍就在不遠，我想和那些狗狗打招呼，不想卻都出門溜街去了。問可不可以租自行車，說是只對本店住客，不對外租。我有些怏怏，當年的青年旅舍，今天恐怕不會住了，只好作罷。
轉了一圈，把古城的四面八方已經踩得很熟了，太陽開始發威，我猶豫著下午究竟是去拉市海騎馬還是去騎自行車去束河，還是決定先回客棧躲躲驕陽。
覺得這一個人的旅行，一開始有些不習慣，甚至有些寂寞，但卻開始漸入佳境了。
3．布拉格咖啡店
02年去麗江時最喜歡的一家店，就是Prague Café，還有他家門口那只愛吃蒼蠅的小熊。今天，Prague還在，但是小熊沒了。小熊去年走了，現在布拉格裡跑來跑去的是一只小狗狗了，只知道對著我吹氣。本來想好了花半個下午到布拉格看書聽音樂的，只是遇到客棧裡有趣的朋友打亂了計劃。昨天特地去問了他們早上幾點開門，七點半。那樣我八點半前離開趕飛機前的一個小時一定是要留給布拉格的。
和七年前一樣，離開的那天總是起得很早，天色將亮，空氣還是很涼，我便出門了，這時的麗江也還剛剛醒，仿佛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的店門都還關著，彎曲的巷子裡暗紅色的門板和一塵不染光滑的石板路是古城的真相。我走走停停，追隨著水聲穿越著不知名的小街。有一家早起的早點鋪子開張了，6塊錢買了個甜粑粑，裝在紅色的袋子裡面，到四方街的小廣場找個面陽的位子吃起來。看清掃的阿姨蹲在地上仔細地清洗石板，用塑料桶打溪水衝刷橋面。在溫暖的清晨的陽光下很享受這片刻安靜的時光。過了一陣，不知道哪一車的旅行團到了，擁到廣場上吵吵嚷嚷紛紛擺起pose來拍照，我知道自己該走了。
七點半，准時來到大石橋邊，Prague的門開了，小狗在門口朝我吠了兩句，也就放我進去了。看店的是個很好看的年輕女孩子，扎著長長的馬尾辮和印著東巴文字的藍色T恤。我點了炒蛋蘑菇面包和咖啡的早餐，蘑菇是當地產的菌菇，咖啡是現磨的雲南小粒，這盤在新天地可以賣到80塊錢的早餐在這裡只要28塊。
這家咖啡店真有它的魔力，讓我在踏進門的一刻就瞬間意識到這仍然是我最喜歡的，和七年前一模一樣。店堂是明亮的黃色，木質的桌椅，每張小桌上放著不同的小花，牆上有很多書，讓客人隨意看的，也有可以買的或者是交換的。除了整面牆的書，還有很多照片，多是店主人在各國游歷的照片，還有一張卡夫卡的肖像。我隨手從書架上拿了本林白的人生筆記，林白的書我是沒看過，據說有些女性的極端。但我喜歡看這種筆記類型的雜文，因為自己也喜歡寫。看書並不專心，因為窗外的天色實在太好看了，那屋檐背後湛藍的天總叫人分心。店裡的小妹站在椅子上一幅一幅仔細地擦拭牆上的相框，又把每一捧小花拿去換水，把整個小店打理地十分干淨和舒服。
我的咖啡好了，飄香了整個小屋，伴隨著輕輕的爵士女聲，那是我熟悉的曲子，這也是我在麗江的其他店裡沒曾聽到過的。可惜CD是刻錄的，不賣，這倒讓我一直想著它了。
這留給布拉格的一個小時過得太快，吃完早餐忍不住再叫一杯咖啡，趁我還有五分鐘。
2009年5月10日星期日
下午9時25分
上海
p.s 看到一家小店的門口寫著：“快樂就是一不小心笑出了聲”，突然覺得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