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河,十七歲的單車

作者: tipsygipsy

導讀對王小帥來說,十七歲的單車意味著殘酷的青春。小貴是個剛從鄉下到北京騎單車送快遞的男孩。單車於他是謀生的工具,在城市立足的根本。干了一個月,小貴馬上就能攢夠錢成為車的真正主人了。 小堅是北京某個胡同裡的中學生,與父親、繼母和繼母的女兒住在簡陋的平房裡。單車是他熱愛的夢想,是在同伴面前的尊嚴,是隔壁班漂亮女生的微笑。 小貴和小堅住在同一� ...

對王小帥來說,十七歲的單車意味著殘酷的青春。小貴是個剛從鄉下到北京騎單車送快遞的男孩。單車於他是謀生的工具,在城市立足的根本。干了一個月,小貴馬上就能攢夠錢成為車的真正主人了。

小堅是北京某個胡同裡的中學生,與父親、繼母和繼母的女兒住在簡陋的平房裡。單車是他熱愛的夢想,是在同伴面前的尊嚴,是隔壁班漂亮女生的微笑。

小貴和小堅住在同一爿胡同裡,素不相識。但維系著他們的幸福的單車卻是同一輛。小堅偷了父親的錢在二手市場買了輛車,沒錯,就是小貴被竊的那輛。現在,他們因為這輛車相遇了。然後,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追趕,爭奪,扭打,僵持。失而復得,得而復失,誰也不肯輕易放手。最後的妥協是,一人一天。於是,小貴或小堅每日會准時出現在路口,等著對方把車騎來,然後檢視一番,默默地點點頭,騎走。天長日久,這種默契裡也滋長出了友情。

後來,失去了愛情的小堅用板磚報復了搶走漂亮女生微笑的酷哥大歡,對等在路口的小貴說,他再也不需要這輛車了。這時大歡的同伙聞聲追來,本來終於可以物歸原主的小貴又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一場戰爭。他的車自然也成了泄憤的對像,被砸得面目全非。

最後,滿頭是血的小貴扛著他的愛人單車行走在龐大嘈雜的北京街頭,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周迅在片中演一個偷穿主人衣服發白日夢的小保姆,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台詞。

對我來說,十七歲的單車意味著那個停電的夏夜,在黑暗中沿著環城河一路飛馳的清涼。十七歲的快樂是多麼簡單純粹,一個人的心一樣覺得完整,一個人的單車一樣可以快樂飛翔。

前天夜裡漫無目的地在附近到處亂走,居然走到了蘇州河邊。從沒想到河離自己的住處這麼近。橋挺高,有台階,過橋的人們必須下車推行。沒有路燈,暗黑的河水在破舊的水泥橋下靜靜流淌,不發一言。一男一女各自在橋上擺著地攤,也不說話,就這麼悶頭蹲著。河對岸好像是工廠的倉庫和碼頭,不造作不矯情地髒亂著。這一段蘇州河與時尚雜志上紙醉金迷的上海無關,與小資無關。

周迅在《蘇州河》裡問:如果有天我走了,你會像馬達一樣來找我嗎?會一直找下去嗎?會一直找到死嗎?

據說馬達是個瘋子。馬達是個騎電單車送貨的男人。馬達一直在找一個叫牡丹的女孩。他喜歡她,他綁架過她。牡丹在幾年前的一個早晨直視著馬達的眼睛投了蘇州河。臨走前她對馬達說:我會變成美人魚來找你。最後馬達終於找到了牡丹。然後他們一起死了。在蘇州河裡。神情安祥。

我們不是瘋子。我們覺得跳蘇州河的人都是瘋子。我們至少會先算計一下河水的黑臭程度罷,這足以證明我們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腦子精明好使。我們不再相信童話和愛情,或者,我們認為愛情和童話是一個名詞。

那個叫做美美的長得和牡丹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也不相信這樣的愛情故事,她這麼輕描淡寫地對男友說來著。但她心裡不是這麼想的,所以最後她也消失了,只給她的攝影師男友留下了四個字:來找我吧。

如今不管是歷盡情關的女人還是青澀的女孩都會一色用滄桑的口吻說自己不相信愛情了,她們多半相信亦舒的那句至理名言,會理智地用很多很多的錢來替代很多很多的愛填補空虛試圖感到安全,最好還有個矢志不渝的男人永遠為自己守候,並且不要給自己帶來任何麻煩。

然而像馬達那樣的男人終究是稀有的。大部分人會像那個攝影師一樣,情願一個人閉上眼,等待下一段愛情。畢竟,誰離開了誰是不能活的呢?萬丈紅塵裡的紅男綠女都會頭腦清楚地對自己這麼說,盡管嘴角或會帶著一絲酸澀的嘲弄的笑。

關於愛情,電影裡有句旁白是這麼說的:“就這樣,兩個本來不認識的人走到了一起,然後呢?然後當然是愛情。。。”

然後,女孩去了男人的家裡。然後,男人不再去找女孩,也不再理她。下著大雨的夜,女孩渾身透濕地去敲男人的門,哭著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不理我是因為你喜歡我。”

在電影裡,這可以是真的。

在生活中,他們管這叫自欺欺人。

我也寧願用一瓶有野牛草的伏特加讓自己長醉不醒,如是,可以一廂情願地幻想自己是小王子的那一朵玫瑰。可以相信詩人的語言,可以想像情人對自己說:“那樣/我就去找你/一定把你找到”並感到幸福。可以那樣痴呆地相信絕對的愛情而不被生活嘲笑。

那晚,在蘇州河橋頭的牆上看到有賣自行車的海報:全市最低價,125元。

不知道去蘇州河邊買來二十七歲的單車是否還能找回十七歲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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