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個洗心的盆----貴德重游錄

作者: qenyan

導讀從西寧出發汽車順盤山公路越爬越高,翻過拉及山口,兩座巨大的雪峰下草青水綠的草原展現在眼前,牛羊星星點點散布在草原上,草原上開滿了野花,犛牛毛編制的帳篷炊煙裊裊,藏族牧羊姑娘高亢嘹亮的唱著那首亙古不變的情歌,帳篷周圍太陽能電池板給永久的草原帶來了現代化的氣息。 公路盤旋而下,隨著海拔降低,一片片金黃的油菜花,碧綠的草原,銀白的雪山,蔚 ...

從西寧出發汽車順盤山公路越爬越高,翻過拉及山口,兩座巨大的雪峰下草青水綠的草原展現在眼前,牛羊星星點點散布在草原上,草原上開滿了野花,犛牛毛編制的帳篷炊煙裊裊,藏族牧羊姑娘高亢嘹亮的唱著那首亙古不變的情歌,帳篷周圍太陽能電池板給永久的草原帶來了現代化的氣息。

公路盤旋而下,隨著海拔降低,一片片金黃的油菜花,碧綠的草原,銀白的雪山,蔚蔚藍天和飄動的潔白雲朵構成了絢爛多彩的圖畫。

離開草原我們進入了過一條河谷,小河兩岸楊樹葉剛從嫩綠舒展成結實的油綠,地裡的青稞也剛伸出稚嫩的麥芒,彷佛少年唇上才冒頭的胡須。

半路上有個叫尕讓的一個小鎮,小的時候從貴德到西寧路過這裡,一定要在這裡邊吃一頓羊肉面片。飯店裡一個叫法海的老老師父把和好的面搭在手背上,用左手捏著面頭,右手飛也似地揪面片,面片紛飛到湯鍋裡,煮熟撈到炒好的羊肉裡一燴,嫩羊肉的香味,面片的筋到再加點油潑辣椒,現在想起來都垂涎三尺。如今汽車開得飛快,不再在尕讓停了,不知道那家飯店和法海師傅還在不在?

再往前走,就到了一片丹霞地貌的山區,磚紅色高聳的山岩,經大自然千年風吹雨蝕,雕刻成一排排鱗次櫛比的“樓閣、佛塔和佛像”,山風凄涼地嘯唱著穿梭飄蕩其間。蔥綠莊稼地的生機、磚紅山體的神秘,雋永、藍天白雲的活潑,眼前的景色格外攪動心靈深處,使我感動不已。

汽車駛出小村阿什貢,一條大河浩浩蕩蕩橫亙在眼前,這就是黃河。河對岸就是我魂牽夢繞的貴德,遠遠望去一片濃綠中,飽經風霜的城牆和城樓依然高高矗立在西北的蒼天荒地上。

新建的黃河大橋跨過翻湧奔流的河水,眼前出現一派江南田園風光,星羅棋布的莊郭掩映在梨樹叢中,麥子已經抽穗揚花,菜地裡蔬菜綠油油的。

汽車很快進了縣城,縣城干淨整潔綠樹成蔭,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有穿著華貴長袍露著一條胳臂的藏民,戴小白帽的回民,穿著時髦的漢族俊男靚女,立刻顯現出西北小縣城的特別風情。

到貴德我最急切想看到的是街上那三株大柳樹,小時候我和哥哥經常買一把紅棗,你一顆我一顆坐在柳樹下分著吃。還有許多童年故事都發生在柳樹下。從汽車站走到街中央我很快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大柳樹。最大的一棵,七八個大人抱不攏,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

貴德有很多古樹,正因為貴德人對綠色珍惜如命,才使貴德在西北這片遙遠蒼涼的大地上,格外的綠格外的珍貴。

大柳樹許多枝條已經枯死了,但是更多的枝條頑強地生長著,繼續垂綠滌風。我撫摸著飽經滄桑的樹皮,像吻奶奶滿臉皺紋一樣的吻了她,小心翼翼地采下兩片樹葉珍藏了起來。

經朋友介紹我住到劉家花園。貴德縣半個新城,半個舊城,城牆內的算是舊城。劉家花園就在舊城邊,平時也留客住宿。

劉家花園樹木繁茂,百花盛開,濃蔭中一排小平房供客人居住。吃過飯就躺在樹下的躺椅上觀賞滿園的黃河奇石和奇花異草。黃河奇石大者如牛,小者似拳,千姿百態引發出無盡的想像和遐思。有塊叫乳房的奇石,真像婀娜少女勃朗多情的胸脯。

花圃裡碟飛蜂舞,異香陣陣。好多花都是我頭一次見到。開黃花的石榴、白萼粉瓣紫蕊的倒掛金鐘、掛著一串串粉色荷包的荷包牡丹還有千姿百色的牛柿餅花……。其實我最喜歡園子裡一蓬蓬黃薔薇,黃的像將起風天的月亮,給人難以割舍的寧靜;還有園子牆角叢叢石竹,簡單,蓬勃,不刻意取悅,獨自開著自己的精彩。

園子西南角月亮門內又套著一個靜謐的小院子,裡面兩間房子,窗明幾淨;一座假山,兩個紫藤纏繞的架棚,坐在裡面滿眼綠色,只能聽到蜜蜂采蜜的聲音。

老板不擅言辭只有西北人憨厚的微笑。

其實貴德家家有園子,人人愛花草,劉家花園只是其中之一。

早晨陽光灑滿了一床,老板送來了奶茶和“控鍋”。奶茶散發的濃郁香味,使我回想起小的時候跟著父親下鄉,晚上住在藏民家裡,大家圍坐在火塘旁講各種各樣的笑話,火上煮著香氣四溢的奶茶,火光映紅每個人的臉。

“控鍋”貌似面包,裡外烤得焦黃,吃起來像烤饃片,是當地人的一種主食。

吃過早飯我去尋訪城牆裡小時候的足跡和古跡。

小學的舊房子還在,只是非常破敗,看上去也很小,上面隱約可見大躍進時的標語。記得媽媽頭一天送我上小學,媽媽們走的時候我和其他孩子哭聲連片。還記得曾經坐在校門口的窗戶台上,小伙伴給我講湯姆槍比藏民的杈杈槍厲害的多,湯姆槍能打導彈,人走到哪子彈就跟到那。我當時驚的目瞪口呆。

城隍廟是當地的標志性建築。廟裡有一座玉皇閣,兩層樓高的磚砌台基上,臨空三層飛檐鬥角,綠欄紅柱,雕梁畫棟的木結構樓。登高遠望,一條大河波光粼粼,從西而東;大地煙樹蔥蘢。環顧四山,東山高聳入雲,半山腰有一塊白斑,據說是千年不化的冰阪;北山是丹霞地貌尤如並峙著無數瓊樓玉閣;南山像兩朵倒扣的玫瑰花,當地人稱刺梅山,山腳下是貴德了另一個著名景點南海殿;西山頂部很平坦,遠遠望去有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直通山頂。我很想沿著這一條山路去看看山頂的貴南草原,但是西北的山總給人一種莫名的神秘和恐懼,我始終不敢去嘗試。

挨著城隍廟就是大佛寺和閻羅殿。大佛寺裡有座大鐵佛之外並無特別。閻羅殿最引人注目的是剛進門的畫廊壁畫,18層地獄的種種酷刑惟妙惟肖,慘不忍睹,驚心動魄。畫上注明每一種酷刑和現實生活中的不端行為的聯系,比如浪費一粒糧食到地獄中就讓你吃一只蛆蟲。如今想想,貴德人敦厚善良的秉性,與當地濃厚的宗教文化不無關系。

閻羅殿西面就是縣圖書館。我們家從前就住在圖書館裡。圖書館其實是一個大的園子,這裡除了滿園的古梨樹,有幾棟建築物使我終身難忘,一個是牆角的長廊,欄杆外是一個花花圃,春天開滿國色天香,妖艷無比的牡丹花。再一個是我們家曾經住過的二層小樓,二樓有個小平台是我們經常玩的地方。園子中間有座很特別的花廳,三開間,門廊突出,古色古香,前後都有窗子,窗扇雕刻著精美的窗格。靠園子最深處,有五間西式的平頂房,文革期間裡面作展覽。展覽讓我印像深刻的是一件鐵衣,解說員說是給不聽話的奴隸穿的,長大後才知道那是鎖子甲。圖書館建於上世紀30年代。當時的人有這種崇文尙教的情懷,當地的開化可見一斑。如今小二樓已經拆除,變成文化廣場,其他建築物依然還在,只是沒有人再能讀懂裡面發生過的故事。

下來了幾天,我游覽了貴德的其他名勝古跡。貴德是個多民族的地區,清真寺,道觀、佛寺,喇嘛廟林立。最有名的有城隍廟、南海殿、河陰鎮清真大寺、米納塔寺、羅漢堂、貢巴寺、文昌閣、珍珠寺等等。

南海殿構築在刺梅山腳下一個形狀奇特的小山上,小山像一段城牆從刺梅山伸出來,只是比城牆高大的多。傳說這座山有龍脈,古代當地官員在山頂挖了一道壕,以切斷龍脈,防止犯上作亂的人。

緊挨山門是一座喇嘛寺,院中央一座白塔,轉經桶環繞四周,有佝腰僂背的藏族老婦一個個挨著轉動,也有人磕等身長頭圍白塔轉。藏族人對宗教的虔誠實在令人動容,想起中原漢族人有了困難,臨時抱佛腳,五毛錢買柱香,草草磕倆頭,自認為感動了上蒼,不知道神靈會作何感想。

進了山門是主廟觀音堂。山半腰有座道觀,求簽問卦的人絡繹不絕,據說這裡算卦很靈驗。山頂上有座方亭是一個觀賞貴德全景的好地方。四月梨花開了,貴德盆地沉浸在花海花雲中,你會看到藍天與黃土蒼茫,長雲與花海相映。據說亭中央有口水井直通南海,水井已經不見蹤跡,但是山腳下有一口自流井不停的噴湧出清洌的泉水。

原先南海殿古柏參天各類寺廟有七八所之多,可惜大躍進期間人們砍樹拆廟煉了鋼鐵。

南海殿山門牌坊前,一個小姑娘靠著牌坊柱子蹲著,怯生生地看著我,前頭擺了兩只柳藍,我走過去看見一只藍子裝紫色的桑葚,另一只是灰綠色的桑葚。灰綠色的桑葚我頭一次見,小姑娘說紫的酸,灰綠色的甜。我買了一袋,果真甜如蜜糖,還不失桑葚特有的風味。

清真寺在縣城中央,門口一條叫官渠的水渠,這條渠是貴德十幾代開拓者,挖溝開渠,把雪山水引到農田,園子。她滋養了貴德的樹木、莊稼、花草和人。可以稱得上貴德的乳房。

緊靠清真寺大門一座高高的五層喚醒樓,喚醒樓很像漢族的六角亭,只是有五層之高。小時候放學經過清真寺門口,一定能聽到喚醒樓上阿訇召喚的聲音,那悠長,充滿千年滄桑的聲音,至今還在貴德的上空回蕩,我躺在劉家花園樹下的躺椅上,睡意朦朧,突然聽到熟悉的喚醒樓召喚的聲音,立即感到神清氣爽,盡管我不懂伊斯蘭教,那聲音還是滲入我的心房,蕩滌了每個角落的污穢。

清真寺大院裡有兩棵百年丁香樹,枝條遒勁,春天開花的時候,半條街都被花香熏醉。

清真寺的大殿五開間,磚拱廊柱,十幾扇通高雕花鏤格門使大殿內部顯得十分敞亮。大殿裡鋪著華貴美麗的地毯,天花板十幾盞晶瑩璀璨,流光溢彩,燈火通明的玻璃豪華吊燈,天花板中央是一個十分精致的藻井,無數制作精美的小鬥拱相互勾連拱衛,撐起神聖的天空。

大殿裡有幾個戴著蓋頭,身著嫩綠、天藍、鵝黃長衫的回族少女靜靜佇立,默默升華著各自的心靈。

清真寺還有一件奇寶,就是後牆磚雕中間的一朵鐵牡丹,鍛鐵打造,惟妙惟肖,薄如蟬翼的花瓣黑鐵錚錚,風吹雨淋,百年不鏽!

從劉家花園出來,穿過一片麥田,就到了米納塔一一一座純粹藏族寺廟。

米納塔坐落在黃河岸邊高崖上,遠遠就能看見寺裡高高的尼泊爾式白塔。三層紅色塔座上巨大的白色壺狀塔身,塔身中間是一孔雕刻精美,金碧輝煌的拱形佛龕,塔身上面是高高的塔尖,頂端鎏金銅雕的傘蓋,和月、日、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米納塔寺被高大的夯土院牆圍起來,大門很簡陋,寺裡除了白塔還有座佛殿,兩層高的平頂藏式佛殿塗成紅色,窗戶出檐,用下寬上窄的黑顏色框著,佛殿上端用香柴剁齊,裝飾出紅呢大衣上黑色栽絨一樣的效果的方塊,方塊中間有銅質的佛徽。佛殿寬大的門檐,兩溜黃色彩綢隨風擺動。大殿的大門緊鎖,院裡只有兩個稚氣未脫的小喇嘛,蹲在火紅的金針花下玩螞蟻,紅色的袈裟時常從肩上脫下來,他倆玩的聚精會神,不時地往肩上搭一下袈裟繼續玩。

遠離鬧市的熙熙攘攘,眼前的這一切仿佛就在天堂,沒有競爭,沒有煩惱,沒有憂傷。有的只是充沛的陽光,童話裡的建築,纖塵不染的童心。

據說米納塔是為了避鎮泛濫的黃河水而建的,幾百年來它在懸崖上安然如泰,融合著人心和自然。

羅漢堂緊挨著龍羊峽水庫離縣城30多公裡。貴德人說話很風趣,把一種外殼像雞蛋的紅色三輪出租車叫做紅蛋蛋,我就租了一輛紅蛋蛋去參觀羅漢堂。

我三四歲的時候曾在羅漢堂住過,當時情景已經記憶模糊。但有兩件事時常出現在夢境中,一個是昏暗的煤油燈光中被子著火了,我和哥哥在炕上大聲的哭叫。媽媽說那是火炕燒得太熱把被子點著了。另一件是河灘裡巨大的冰坡,小伙伴們坐在石板上,順著緩緩的冰坡往下滑,經常人仰馬翻。

但是當我走下車門,眼前的一切都非常陌生。

我徒步來到羅漢堂寺。羅漢堂寺與米納塔寺的規模相似,主要建築物也是一塔一殿,只是分別坐落在兩個院落,有白塔的叫下羅漢堂寺屬於黃教,有大殿的叫上羅漢堂寺,屬於紅教。我繞著白塔轉了一圈,轉動了所有的轉經筒,然後來到佛殿。佛殿的門虛掩著,我推門而入沉重的大門發出吱嘎的聲音。佛殿裡空無一人,木地板擦的光可鑒人,巨大的佛像前一排酥油燈燈光搖曳。正當我不知進退時,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個十五六歲,面部清秀的小喇嘛走了進來。他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彬彬有禮。當聽說我是專程來看羅漢堂寺的,就當起了解說員。他為我講了紅教的蓮花生和黃教的宗喀巴,告訴我紅教的僧侶叫阿卡,黃教的叫喇嘛,笨教的叫本本子,講解了佛殿中每一尊佛的名稱來歷,還介紹了掛滿大殿的帳幔、經幢上繡的花紋圖案的含義。他說這些精美的東西都是羅漢堂附近的淑靜們親手繡制捐獻的。他說他師父到主寺閉關修行,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廟裡就他一個人看門。他探問我從哪裡來。我告訴他是從五台山的山西來的。他說五台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他非常向往。他說廟裡有電腦他還會上網。他往酥油燈裡添了油,然後我們就坐在大殿門口的台階上聊了很多,不知不覺太陽西沉,我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他。一路上我彷佛覺的他是我前世的親兄弟,他身上有一種超然的親切與藹美!

文昌閣在河西鎮。原先沒有公路大橋,去河西汽車涉河而過,濺起巨大的水花,步行則從一座搖搖晃晃的木板橋。木板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橋下河水中穿梭的魚兒。過了橋就能看見那座楊樹林中的水磨坊。秋天楊樹林一片金黃,磨坊的水輪轉得特別歡快。農民一年的收成在這裡變成可以做熱氣騰騰大白饅頭的面粉。磨坊主是個手很靈巧人。他制作了一套很精巧的裝置,借助水輪的力量,把麥子輸送到高處的石磨盤眼裡,又把磨好的面收集起來自動灌進面袋。冬天,磨坊四周,水漫出來凍成了冰瀑、冰灘、冰柱。磨坊下面垂吊著許多晶瑩透亮的冰果、冰錐。水順水槽急速地衝擊水輪,水輪非常有利的轉動著。如今磨坊已經不見蹤影,平坦的公路大橋直接連接到河西鎮的街道。街道兩旁一排排徽式風格的小樓。

去文昌閣之前我去了一趟鎮政府。鎮政府原先是地方軍閥馬元海的一個花園,前院已經變成了全新的建築,後院在一個台階上,幾十棵巨大的梨樹,虯枝蒼勁,綠蔭如蓋,遮天蔽日。院裡種了一片片的虞美人和一叢叢金針花。這裡的虞美人足有齊腰深,白、紅、粉、紫,白邊紅心、粉瓣紫蕊,姹紫嫣紅,五彩繽紛。站在這片花海中心情像遍地蝴蝶,悅意翩然,令人陶醉。

從鎮政府出來,我在一家小商店裡買了一圈印有藏文經書的彩色經幡和兩條鑲有綠松石的藏式項鏈作為紀念。

中午就在河西鎮街邊的小攤上吃飯。攤主從蓋著毛巾的栁藍中,端出一碗飄著黃油的酸奶。這裡的酸奶像豆腐一樣結實,吃到嘴裡甜酸適宜,一股濃濃的純正奶香味征服了每一個味蕾。我們那裡商店的酸奶,稀薄的幾乎像水,還有一股奇怪的香精味兒。吃完酸奶又吃了一碗叫甜胚的食物,其實就是一種用甜曲發酵的青稞,酒氣清香,甘甜如飴。

文昌閣離河西鎮很近。我租了輛摩托車十幾分鐘時間就倒了。

文昌閣依山而建,門口一座巨大的牌樓,上面的鬥拱有七八層之多,密密麻麻,十分復雜。進了山門兩邊廂房,中間青石台階,拾階而上就是寺廟的二門。二門兩側是僧侶住的僧房,上面正中是三間樓殿。樓殿兩側是兩座突出的六角亭。進了二門兩邊是小二樓,樓殿、六角亭,小二樓和後面的大殿有回廊相連。院中間又有十幾層石階。踏著石階上去便是文昌閣的主殿。主殿兩頭有耳房。文昌閣背後的山頂上一座巨大的瑪尼堆,無數五彩經幡隨風飄動。

文昌閣最奇特的地方是主殿裡同時供奉著孔子、元始天尊和宗喀巴大師。儒、道教與藏傳密宗同在一座大殿裡,這在全國也絕無僅有。據說當年建造文昌閣的活佛得到了神的啟示,把三者合而為一。

東邊的小樓上鈸镲齊鳴,道士們正在做法事;西邊的小樓上藏鼓“咚咚”喇嘛正在為生病的藏民祈福。漢族的信徒在藏族的桑柏爐裡添炒面燒黃紙,藏族信徒也為孔子、元始天尊前的酥油燈加油,兩族群眾和諧相處,其樂融融。參觀完大殿,我順著二樓的廊廡,坐在東邊的六角亭,眺望山腳下星羅棋布的村莊,感慨萬千。貴德的很多村莊漢、蒙、藏、回群眾雜居,多少年來,他們相親相愛視如一家。如果世界都能發揚文昌閣的包容精神,不論國家、民族、人種,大家和睦相處,共求昌盛該是多麼美好事啊!

我抬頭望去,月亮影影綽綽掛在半空,下午的陽光柔和溫暖,天空竟然出現了日月同輝的奇異天像。

珍珠寺和貢巴寺在河東鎮,我坐鄉間的公共汽車去參觀。貢巴寺在東山腳下,外面看上去像一個很大的莊郭,從大門進去裡面有很多小莊郭,不知是僧侶住的地方,還是當地的村民的家宅,中間有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是貢巴寺的大佛殿,還有一條轉經筒長廊。貢巴寺原來規模巨大,60年代政府征用作了孤兒院,有一年孤兒院起火,殿堂樓宇全部化作灰燼。孤兒院院長董奶奶多少年後悄悄給我們講那場大火,頭天晚上月光特別明亮,半夜時分,她聽到有人從從房上跳進寺院,她以為有賊,趕緊叫醒老伴,這時聽到更多的人跳了進來。月光照在窗戶紙上,能清清楚楚看到他們跳下時的身影。他們牽著牛羊馬驢,在院中載歌載舞,聽到雞鳴,瞬間消失。第二天,提心吊膽了一夜的老兩口到院裡一看,沒有發現一點腳印,驚詫不異,沒有根據的事情不敢亂講,只得埋在心裡。上午九點廚房的煙囪冒出一團火球,那團火球特別邪乎,順著房頂跳來跳去,把整個寺廟引著,頃刻間火光衝天,怎麼撲都撲不滅,大火燒了兩天兩夜,最後連一根椽子都沒有留下。事後有人說從灰燼裡扒出一塊刻有藏文的磚,上面寫著“神的歸神人,人的歸人”。董奶奶是個很誠實的人,這件事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不過,無論鬼神是否真的存在,宗教還是有勸人為善的積極方面。

珍珠寺離貢巴寺很近,步行十幾分鐘就到了。珍珠寺有釋迦牟尼的真身舍利,香火特別旺盛,周圍有很多小旅館供朝拜的人住宿。珍珠寺雖然是藏族寺廟,但吸收了更多漢族建築的風格,垂花大門對面一座高大的磚雕照壁,松鶴延年、獅子滾球,猛虎下山栩栩如生,萬花鋪地,四方來蝠,紋飾工整精致!院內牡丹、丁香茂盛,一圈廂房,中間是高大的廊廡歇山頂重檐佛殿。佛殿內部純粹的藏式布置,一排排包纏著雲龍紋栽絨毯的巨柱,一行行僧侶集體念經作功課坐的,鋪了紅地毯的長台座,昏暗的酥油燈光中,隱約可見三面牆雕刻精美的佛龕裡大大小小的佛像,低垂的幔帳、經幢。

好像剛剛作完早課,喇嘛們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大殿裡空空如也,鈸镲,螺號,彎彎的鼓錘、杵鈴散落擺放在台座上。大殿外,十幾個藏民步履匆匆地繞廊轉殿。珍珠寺在貴德的藏傳寺廟中物是規模最大的,最氣派的。

貴德還有一座尕讓寺也很有名氣,但時間倉促,沒有來得及去。聽說尕讓寺的後山上有天葬台,網上還有尕讓天葬台的圖片。天葬師把屍體背到山上,喇嘛念過經,就點燃柏樹枝,天葬台上飄起青煙,召喚在雪峰上盤旋的神鷹。天葬師具體操作讓人毛骨悚然,但是藏族人來自大自然人回歸自然人的方式和勇氣令人欽佩。

從珍珠寺出來,我步行去滴水崖。小路穿過一片片麥田,藏族婦女在麥田裡勞作。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參加勞動。貴德人不用鋤頭,蹲在地裡拔草,一天下來累的來腰酸腿疼。那時村裡都是集體勞動,婦女們一邊拔草,一邊唱花兒解乏。田邊的道路上走過一個小伙子,婦女們就會用花兒撩逗他,諸如:“山上吃草的羊羔快跑,大灰狼來了;地裡拔草的阿姐快跑,壞喇嘛來了。”如果小伙子對不上或者歌詞過於張狂淫蕩,婦女們一擁而上,摁到他,七手八腳脫下褲子扔到高高的樹杈上,然後哄笑而散。那時候生活困難,人們就穿一條褲子,小伙子紅著臉,尷尬的無地自容。

滴水崖是黃河大橋不遠一段懸崖上滲出的泉水,嘀嘀嗒嗒,常年不斷,綠苔青青,草木茵茵。傳說泉水和王母娘娘的體液有關。當地有個節,老太太來滴水崖接一罐泉水摻一些新鮮的牛奶,貢到城隍廟玉皇大帝面前,其中有成全的意思。

旁邊黃河大橋是近幾年才修的,兩條巨大的鋼拱,氣勢如虹,橋頭的崖壁上還有一座巨大的黃河母親雕塑。

過去貴德的黃河上只有一條浮橋,碗口粗的鋼纜錨接在兩岸,木船栓在鋼纜上,船上鋪設木板。汽車小心翼翼地從上面駛過,汽車的位置橋面被壓陷很多,汽車到對岸,司機驚出一身冷汗。春天河面上的冰化了,河道裡開始淌凌,橋工拆開橋面,把船收起來,以防冰塊撞壞木船。膽大的人就會攀著鋼纜過河,走到河中央,看著腳下流淌的冰塊,很快就感到頭暈目眩。有一年拆了橋面,還沒有來得及收船,兩個人要過河了就從鋼纜一個一個船上跳,當跳到河中央的船上,巨大的冰塊撞斷了栓船的繩子,木船順流而下。一個人伸頸探望,鋼纜和船幫啊夾住了他的頭,“托”的一聲,頭顱切了下來,滾到船底。另一個人看了立即昏了過去。船被冰裹挾著,飄了十幾裡路才停到岸邊。如今,寬闊平坦的橋面使天塹變通途。

陰歷六月杏子初黃,橋頭的果園門口有賣杏子的。貴德的杏兒品種很多,我最喜歡吃大結杏和包谷杏。熟透了的大結杏,薄薄的皮裡一包漿水,咬開個小口輕輕一吸,裡面甜蜜的杏漿流到嘴裡,好不愜意!包谷杏不大,泛著嫩玉米的光澤,吃到嘴裡脆甜脆甜的,還有點嫩玉米的清香。

晚上回到縣城,朋友請我們吃了手抓羊肉。貴德的羊肉鮮嫩無比,是所謂吃蟲草喝礦泉拉六味地黃丸的羊的肉。我和朋友一起唱小時候的童謠“出沓,拉沓(風箱的聲音),鍋裡煮的羊勒巴,你一塊,我一塊,羊唻狼吃了,狼唻槍打了,槍唻燒火了……。

除了寺廟貴德麼還有幾個地方是我特別想去的:熱水溝探奇地熱泉,新街鄉探訪我的奶媽,到貴德中學看看我的母校,郭拉公館去找尋童年的蹤跡,河濱公園追尋過去的快樂。

熱水溝在貴德西山的一條山溝裡。山溝兩邊寸草不生,滿目裸露的岩石和白土,顯的十分荒涼。順著一條被水衝蝕的彎彎曲曲的河溝,眼前出現了幾幢建築物和幾棵楊樹,為這條窮山惡水的山溝增添了一點生氣。河溝的盡頭是一道險惡醜陋的懸崖,它們是咆哮噴湧的火紅岩漿冷凝下的猙獰。這一切並不影響地熱泉給這條荒涼的山溝帶來的熱鬧,一年四季穿著花花綠綠的人們湧向這裡,在水溝裡用石頭壘一個個小水池,愜意地泡在裡面,驅趕西北的寒風浸入骨節造成的傷痛,把羊肉和雞蛋放進的熱泉的出口,泡好澡撈出來,坐在河溝岸邊大快朵頤。河溝兩岸的小旅館小飯店生意原先十分紅火。如今無數大大小小的鋼管籠罩在地熱泉上,只有在鋼管的鏽蝕破口處,熱泉噴著熱氣,狂放不羈的衝出來,為即將干涸的河溝留下一條涓涓細流。河溝裡只有五六個人利用這點可憐的熱水泡澡。

鋼管裡的熱水被送到十幾公裡外的一家賓館的游泳池裡。我去看過,游泳池很豪華,熱氣騰騰,但是完全失去了地熱泉的魅力,變的索然無味。其實我更喜歡大自然結滿硫磺的石罅,噴射數米高熱水的奇觀和感覺。

新街在縣城的西南,離縣城30公裡。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忙於工作,就把我寄養在新街一位回民家。奶媽剛生了孩子,就用兩個奶配些的羊奶喂養兩個噢噢待哺的孩子。奶媽說我小時候很強梁,吃著一個還霸占著另一個,不讓奶弟吃。而且愛哭。奶媽就給我起了個外號“糖精奶罐哭坯胎”等我長大了,奶媽坐著供銷社送貨的馬車來看我,一見我樓抱住,親也親不夠。奶媽講起我搶奶著故事,我很不好意思,把我最好的玩具找出來,讓她捎給我的同奶兄弟。

自從我離開貴德,30多年沒有回來過。這次的我特別想見見我的奶媽,感謝他的養育之恩,也希望見到我的同奶兄弟,傾訴思念之情。我不止一次地想像見面時的情景,我會把頭埋在奶媽的懷裡,再嗅一嗅奶媽身上親切的氣味。我會和同奶兄弟相互擁抱,如果他有困難,我會盡全力幫助他。

去新街的小客車擠得滿滿當當,司機和乘客很熟,一路說說笑笑。

貴德的油菜已經結莢,新街的油菜花正開,金黃金黃,燦然滿溝。油菜地裡不時出現一幢修葺一新的白塔,看上去非常賞心悅目。不遠處是貴德海拔最高的素古雪山,雪山山巔雲霧繚繞。

司機說新街只有兩個叫姜尕五的,一個是漢民,一個是回民,我認定回民的那個一定是奶媽的丈夫。

新街和大多數農村的鄉鎮一樣,一條簡簡單單的街,幾家商店,飯店,一座郵電所,一家衛生院,還有鄉政府和派出所。

我一路打聽來到姜尕五家,大門緊鎖著。鄰居告訴我,他們家的人去土豆地裡澆水,離這裡很遠,要到中午才能回來。鄰居告訴我姜尕五已經去世八九年啦,他妻子也走了三四年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滾湯的心仿佛被潑了一盆涼水,我很難過。後來我問,這家的主人有多大歲數。鄰居說大概有50多歲。我想奶媽雖然故去,能見到同奶兄弟也是一件令人激動的事情。我從上午十點一直等到下午兩點,這家的主人沒有回來。我又向路過的老阿奶打聽,她告訴我,這家的主人今年58歲。我急忙問他是不是有個弟弟。老奶奶說是有個弟弟,不到50歲,現在在海南州工作。他們倆的歲數和我的奶弟的都不吻合,我又問道有沒有一個五七年出生的?阿奶想了一下想起來了,她說是有一個,只是活了二十七八就歿了。聽了老人家的話我非常失望,眼看快三點,我只好搭車回去。一路上我凝望著素古大雪山,山巔依然雲遮霧罩。我想好人是不會去世的,他們一定在素古雪山山巔的一個樂園中,享受著燦爛的陽光,無憂無慮地生活著。我有一個小時候非常要好的朋友,這次意外地得知他也不在人世了,我想他也應該在那裡,只要我能登上山巔,他們會伸開雙臂,遠遠地朝我奔來!只是那山太高了,我沒有辦法上去。想到這裡,我不再黯然神傷,其實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百年之後一切恩恩怨怨蕩然無存,都會化作雪山頂上清澈的無味無色的空氣。

快到貴德我又回頭看了一下新街的方向,一片黑雲從素古雪山擴展開來,很快,西山頂上烏雲密布,有的地方黯黯的雨雲垂連到西山草原上,那裡開始下暴雨了。

貴德中學是我的母校,我去的時候正好放暑假,校園內空無一人。一進門就是足球場,夏天,,大家在這裡上體育課,踢足球,冬天足球場灌滿了水就變成了滑冰場。校園裡了古樹參天,枝頭上結滿了一簇簇青綠的小梨,秋天它們會碩果累累,熟透成金黃香甜的大梨!梨樹叢中還保留著一些過去的教室、實驗室。現在看這些教室、實驗室矮小窄促,但是從中透出格外的親切。小時候種種調皮和同學們的故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校園中央那座八角還在,當年挖防空洞,土壁坍塌下來,壓死了一位學生,屍體就放在八角亭裡。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死亡,感觸頗深。校園內有一口自流井,清澈的泉水毅然流淌著,穿過了整個校園,只是水流比過去小了很多。學校辦公室門口貼著高考錄取榜,考取率95%,遠遠高於內地的很多學校!有滿園梨花的熏陶,有清澈的泉水地洗濯,有當地深厚文化的滋養,有一代一代園丁辛勤栽培,令人自豪的母校當然應該桃李滿天下!

從校園出來,我順小時候逃學的小路回去,熟悉的田埂,蕩漾的麥浪,恍然覺得早就故去的媽媽作好飯正等我回家。

郭拉公館是我剛懂事的時候住過的地方,原先是地方軍閥馬元海的公館。公館由相互連接的前後兩院建築群,一個占地百畝的果園和一個菜園組成。前後院都四四方方,四面二層樓有回廊相連。前院用來公干,後院是眷屬,後院更精巧更有生活情趣。小的時候,一群孩子樓上樓下,前院後院,順著回廊到處跑著玩,雙瓶含珠式的旋木欄杆,精雕細刻,花樣繁復的窗格,擦得明亮的木地板,木制的天花板,牆圍,鑲在牆上的多寶格,窗戶上的彩色玻璃,都給我留下來深刻的印像。郭拉公館豪華精美程度就以今天的標准也令人瞠目結舌。至今,我還經常會在夢裡,被這個迷宮般的公館所迷惑。我和小伙伴們常翻牆去菜園和果園去玩,那裡更是孩子們的盡情撒歡的樂園。

六十年代公館的前院失火燒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何時也被拆了去,建成了職業學校的教學樓,只有後院孤獨地緊鎖著。

我找到職業學校看門房的老師傅,說明了來意。老師傅很熱情為我打開了後院那扇緊鎖的門。院子裡很荒蕪,院中央的雜草足有半人高,屋檐精美的雕花上累滿了鳥糞。有的地方啊已經坍塌,但這些都遮不住當年的奢華。房子做工精巧,用料講究,經過了這麼多年,屋子的木構件依然十分完整,很少有龜裂腐爛。寬寬的樓梯,我和小伙伴們曾經坐在上面玩過家家。媽媽去北京開會,帶回了一套玩具瓷茶具,有核桃大的小茶壺、小指尖大的茶碗,樹葉大的小瓷盤等等。打開小壺蓋,灌進一丁點兒水,再一一斟到茶碗裡,我們玩的好開心!

再也沒有人記得我們和我們之前發生在這裡的故事,只留下空空的院落,寂靜的門窗,牆上撕剩的半張畫和房檐上一群鴿子的“咕咕”聲。想當年,修建公館的人,占田霸地,巧取豪奪,敲骨榨髓,費盡心機建起了這座奢華無比的宮殿,他想讓他的子子孫孫永遠享受榮華富貴,沒想到不足百年,一切灰飛煙滅了,令人感慨萬千。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後人看前人絞盡腦汁的貪婪,你死我活的爭鬥,覺得毫無意義;回過頭來,後人也樂此不疲地重復著前人的所作所為,這實在是作人的悲劇。其實飯足以飽腹,衣足以暖身,屋足以避風就足矣。

老師傅打開了果園的門,告訴我,穿過果園,看到一個門,從那裡就可以回去。我向老師傅致謝告別。

偌大的果園,沒有一個人,幾百顆巨大的梨樹參天蔽日。春天梨樹開花的季節,果園的梨樹枝頭上,千千萬萬的苞芽,伸出一簇簇花柄,花苞膨大開來,幾天後,滿園雪白的梨花燦若雲霞。等蜜蜂傳授了花粉,花萼坐實了子胎,花瓣便紛紛揚揚地漫天飄落,小水溝裡,足可以掃起半尺深的花瓣,景色蔚為壯觀。置身其間,心曠神怡,思緒飛揚。

貴德稱譽為“梨都”,正是由於遍布貴德園子裡無數棵百年梨樹的存在。秋天你可以來這裡享受梨的盛宴:長把梨,形似葫蘆,最甜;酸梨,剛下樹奇酸無比,要悶起來放到皮發黑,又甜又綿;軟兒,扁圓,剛摘下來沒有特色,放一段時間變軟了,成為一包香甜的漿汁;冬果,個頭大,半斤八兩常見,口感較粗,但能保存到春節;香水梨,咬一口奇香滿口;嬌團梨,泛蘋果紅,成熟早,綿甜……。

河濱公園,其實是一個森林中的開闊地。這片森林原來是一片長十公裡,寬兩至三公裡的河灘,貴德人從上世紀二十年代開始栽植楊樹,一代又一代堅持不懈,近百年後河灘變成了茂密的森林!這個森林和其它森林不一樣,它沒有雜樹,無數筆直的白楊樹撐起了綠色的天空。放眼望去,滿目樹干上的樹眼。每個人要憑自己的心情去解讀一個個眼神的含義。樹冠泄露的縷縷陽光,光影斑駁,給森林增添了更多的恬適,靜謐。樹叢的地面很平整,覆蓋著開著星星點點藍花的小草。秋天,楊樹葉由綠變黃,由黃變紅,整個樹林燦爛無比,這時你會情不自禁,被那火紅的熱烈所感染。金黃的樹葉飄飄灑灑,鋪了一地,我都不忍心下腳踩在上面。

樹林裡清泉淙淙,水草青青,我蹲下撩起泉水,洗一把臉,再掬一捧喝了下去,在燥熱的世界裡,難得這片清涼。

每年六月,河濱公園舉辦六月會。藏民,回民,漢民齊聚到河濱公園。這裡變的熱鬧非凡,叫賣的,唱戲的,演皮影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最豁達最會享受的是牧區來的藏民,他們在樹林裡找塊地方,支起銅鍋,熬奶茶煮羊肉。大家圍圈而坐,一邊旁若無人地唱一邊傳遞酒瓶喝酒。一杆笛子伴奏,悠揚笛聲讓人一下子聯想到雪山。“你是高飛的雄鷹,我願作天上的白雲,天天和你見面;你是飛快的駿馬,我願作金銀的馬鞍,天天和你見面;你是勇敢的小伙,我願作最美的姑娘,天天和你見面。”歌曲疾竄入雲,又輕緩落地,特有的裝飾顫音,直撥動聽歌人的心,為之如痴如夢。他們一直唱,直唱到,和袍醉臥,月兒朦朧。

森林的盡頭就是黃河岸邊。從濃蔭裡出來,眼前為之豁然一亮,藍天下,河水悠然地流淌著。我見過蘭州的黃河,風陵渡黃河,鄭州黃河,濟南黃河,渾濁的河水漩渦暗湧,十分凶險。貴德的黃河分外清澈,分外柔美。

黃河邊上有一座高大的水車,巨大的水輪緩慢地轉動,把水揚到高高的水槽裡。我在水車下沉思。

水車和世界上的一切能量都來自太陽,盡管水車看上去和太陽風馬牛不相及。

這一次故地重游,我發現我的心源在貴德,它就是我生命的太陽。無論走了多遠,無論我離開了多長時間,我的鄉音有多大改變,我的心靈有多少傷痕,蒙受多厚的塵垢,貴德都能為我清除心靈的污垢,平復創傷,讓我重新天真,純潔,豁達,善良起來,感謝你貴德-----世間能為我洗心的盆和水。


精選遊記: 未知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