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凰的日子裡(之三)

作者: zhulianbihe

導讀三、尋找鳳凰之外的鳳凰和所有的游人一樣,我們去了黃絲橋,離鳳凰有段距離的地方,它不是一座橋的名字,是一個老村子,圍著記憶歷史的老城牆,一位織絲的老女子,一段保衛家園的老故事。 我們並沒有登上老城牆,也沒有進入老村子,因為游區管理人員的惡劣態度,這是大多數行走者常常遇到的事情。游區與居民相處的尷尬,經濟利益的相互衝突,我們只能被一種懷 ...

三、尋找鳳凰之外的鳳凰和所有的游人一樣,我們去了黃絲橋,離鳳凰有段距離的地方,它不是一座橋的名字,是一個老村子,圍著記憶歷史的老城牆,一位織絲的老女子,一段保衛家園的老故事。

我們並沒有登上老城牆,也沒有進入老村子,因為游區管理人員的惡劣態度,這是大多數行走者常常遇到的事情。游區與居民相處的尷尬,經濟利益的相互衝突,我們只能被一種懷疑的目光注視著。所以,我們只是繞著這堵老城牆,在老村子外圍兜了一大個圈,從遠處看著這老村子滄桑的歷史。或許,真的是那位老女子,仍在冥冥之中看護著她的子孫,用一堵圍牆阻止了我們這些外鄉人的進入。但是,阻止的是我們,不能停止的是他們的侵入,家園已經逐漸褪變了顏色,失去了往日的安詳與寧靜,只剩下塵世的喧囂。

中國有一句古話,“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正應在了我們身上。在黃絲橋的老城牆外,我們正好碰上了一行人,准備去一個叫舒家塘的寨子,據開車的司機說,這是楊家將的後代避世隱居的地方,保存完好,尚未被開發。我們便搭上了這趟順風車,去尋找我們心中鳳凰之外的鳳凰。

車行在路上,便能夠讓我們感覺得到,這是一片未被開墾的處女地;山路的曲折顛簸,仿佛是湘西的印記,而去舒家塘的路不僅僅是如此,它就像一條返鄉的小路,深入到偏僻的腹地。遍地石頭突起的狹窄鄉路,一般的小三輪是根本沒法前往的,我們的面包車也要加到很大的馬力,方能勉勉強強,歪歪倒倒地擠過去。有人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這的確是走出來的路。我們並不覺得辛苦,甚至還喜悅,因為太多便利的路,造成了太多便利的侵入,破壞,特別是在當下中國的文明境地狀況。過多的開發,便是過多的喪失,就像西安的兵馬俑部分仍被掩埋,甘肅的敦煌部分被重新封存。

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是一個永恆的話題,舒家塘或許是一個範例。沒有一身制服的管理者,沒有裝飾一新的售票口,沒有印制精美的門票,入村的門口,是山坡上的一座茅草搭成的牛棚,幾個鄉農蹲在門口抽著卷煙,見了我們,便立起了身,五元的門票是一小張白紙片,上面是印著“書家堂古寨旅游票”字樣,中間蓋著“舒家塘村民委員會”的紅色公章,還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氣。

一位年輕的村民,引著我們入了村,一邊走一邊用他那濃重的鄉音為我們述說。沒有導游講解那種濃重的職業性口吻,他仿佛就像是為離家遠游的游子敘述自己家園的歷史,一種仿佛重回故鄉尋找我們的根的感覺。

他是主人,他是楊六郎的後裔,他自豪自己家園的“書家歷史”。這就是為什麼舒家塘在票據上印為“書家堂”的原因。在路上,他反復為我們解釋說,舒家塘在過去一直叫書家堂,後來土改的一位舒姓組長嫌“書”的繁體字難寫,便改叫舒家塘。其實,名稱又如何呢?真正重要的是村子本身體現的氛圍,給人的感覺。但我們還是為年輕的引路者的認真而感動。

踏在村子的石板路上,仿佛踩在厚重的歷史上;引路人一路上叫我們別亂走,據說,村子在當年宋朝是依八卦陣陣圖而建,只是因為土改分田之後,水塘變成了農田,陣形大部分被破壞了。在一塊農田的邊上,隨意地擺放著一個大石墩,年輕人告訴我們,那是古代中了進士,報信者系馬,搖竿升旗用的。歷史就這麼隨意的遺落在了田間,往往不經意地被我們忽略而過。

村民聚居的地方,是由高大厚重的城牆圍護著的,墨綠的青苔爬滿在暗黑的大青磚上,鮮嫩得逼人,形成巨大的時空反差。進入城牆內的石門,石橫梁上刻著的幾個字,早已經被歷史的風霜腐蝕剝落,模糊難辨了。遠處,另一座石門孤零零地矗立在延綿的石板台階之上,一場大火燒得僅剩一座門了,石門上稀稀朗朗地長著幾蓬亂草,在風中胡亂地飄舞著,引路者說,它也快要倒了。

陽光很燦爛,村子裡沒有什麼人跡,偶爾,幾個光腚的兒童,站在院門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我們這些陌生的闖入者;村落裡面很陰涼,我們踩著千百年來古人的足跡,歷史就這樣驚人的疊合在一起了;年輕人引著我們去看四處的古屋,一座座古樸的村民大院,堅硬結實的青石壘成的院牆,精致的木刻雕花窗欞,高起的鳳抬頭屋角,像征著當時住家人的殷實富裕,就是在這裡,誕生了一代代的科舉進士,官員,蘊涵著典型的耕讀傳家的中國傳統理想。當我們問起今年村子的高考情況,年輕人含含糊糊地應答著,表情訕訕的,曾經輝煌的歷史就這麼衰落了,時間在這裡發出了一聲嘆息。

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下午三點,才發覺已是飢腸轆轆,農家早已備好了午飯,每個人六元的標准,不算貴,這種美味可口的感覺,只能在遙遠的童年記憶中找得到了,只不過那是記憶,而眼前的很真實,簡單的菜肴,一鍋僅放了幾塊姜的燜雞,一碟野山樅菌燒肉絲,一碗炒辣椒,一盤炒雞蛋,還有一份青菜,沒有都市裡對農藥、激素等的諸多顧忌,散發著鄉村一種真實的清香。我們有時候在偏遠中行走,時常會帶著一種對食物的尋求,那也是對故鄉記憶的一種,盡管那時的物質很貧乏,但我們的心靈很容易滿足而記憶。因為那是童年,是過去,是一種深刻的懷念。

要走了,真的很舍不得,遠遠的地方,我們還能眺到最原古的苗疆長城屹立的一角,在蒼翠的群林中,黝黑,堅韌而挺拔,像一只在霧色中展翅欲飛的鳳凰。我們卻只能選擇離去,因為返穗的列車不能為我們而等待。也許,留下點遺憾會更好,有哪位哲人說過,有一種缺憾的美,就像斷臂的維納斯。

(後記,這就是我的湘西及鳳凰,寫得很辛苦,就像孕育一個新生兒。有一種渴望,我想竭力地表達,但只能記下這些了,盡管還有很多的鮮活的記憶要跳將出來,我卻只能就此停住,封存一些記憶,為了過去,也為了將來。另感謝EAGLE樂隊的音樂,它一直陪伴我的敘述,讓我的記憶如此深刻。)


精選遊記: 湘西

評論